南宮熾高大的身影正背對着安蜜兒,一陣陣烤肉的香味從前面散發出來,安蜜兒輕輕咳嗽了兩聲。
南宮熾手中翻烤着一隻七成熟的野兔子,肉汁滴落到了柴火上面,發出滋滋的響聲,肉香味愈發濃烈。
“請問,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南宮熾頭也不擡,認真翻烤着手裡的兔子。
半晌,才淡淡應道:“坐吧!”
“你一直跟着我累不累?”南宮熾擡起精銳的鳳眸,凝視着安蜜兒。
安蜜兒的目光被那隻烤熟的兔子所吸引,“再烤就要焦了……”
南宮熾淺淺勾脣,似乎被安蜜兒的話給逗樂了,烤熟的兔肉放在芭蕉葉上面,被南宮熾扯成了兩個半拉。
其中一個半拉遞到了安蜜兒跟前,“吃吧!”
從來沒有想過南宮熾這個人還這麼有人情味。
“呵,呵,你不計較我跟蹤你啦?”
南宮熾淡淡挑起眉鋒,眼裡都是據傲,用一種看小白兔的眼神瞟了安蜜兒一眼:“你不是我的對手……”
安蜜兒差點沒嚥着,你還真能失憶,完全將昨晚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了。
哦哦,烤肉真好吃,南宮熾真是神速,她完全都沒有發現他幾時殺的兔子。
安蜜兒邊吃邊兔肉,邊回頭往下看,其實南宮熾所在的位置正是她剛剛洗臉的泉水往上游一點。
“你這兔子在哪裡殺的?”
南宮熾用眼神往溪水旁邊一望,安蜜兒看過去。
溪水邊還有兔毛和內臟,也就是說他剛纔蹲在這裡,那她剛纔洗臉豈不是被他看到了?
“得得得……”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安蜜兒迅速將土沙往火堆上踢,然後用草掩蓋住,伸手拉了南宮熾就往樹林裡走。
“有官兵追來了,我們趕緊逃……”
南宮熾挑眉,“逃?爲什麼?朕的字典裡,沒有逃這個詞……”
“是啊,你沒有,我有……走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議……”
“何事?”
“就是事關於軍事方面,你知道孫長卿寫的那本《孫子兵法》吧!”
南宮熾微眯着眼,沒有反抗,十分關注的樣子。安蜜兒知道,那個朝代的男人都崇尚兵法,而她,獨獨想用這一招來吸引南宮熾,果然奏效了。
“走,這批追兵很討厭,我怕他們會偷聽去了。所以我們要走遠點……”
南宮熾目光清淡下來,良久,“好……”
一路狂奔,安蜜兒差點掩面而哭了。
聽那馬蹄聲,可以判斷兵足的數量不下千騎,如果將他們團團包圍,那才叫回天乏術。
這個時候南宮熾倒是乖乖聽了她一回。
兩個人矮身鑽進了一個山洞。
這個山洞外面長滿了青藤,從外面看,很難發現,幸好這山中山洞較多。
“你剛纔說《孫子兵法》?”
南宮熾生怕自己耳拙了,於是又問了一遍,安蜜兒認真點頭。
“實不相瞞,我是呃……一個王爺府上的幕僚,我叫朱子明,很高興認識你……”
安蜜兒熱情地介紹自己,南宮熾是略略擡了一下眼皮,“你昨晚已經介紹過了!
”
“噫,你不是說忘記了嗎?”
“我們現在來討論《孫子兵法》!”
“好,孫子兵法裡的講的三十六計,關於軍事篇中,有一些地方講不盡然,比如他提到的戰爭物質的準備……我覺得其實有時候行軍帶太多的物質反倒是累贅。還有用間篇,這裡面對於細作的培訓沒有仔細地講完整,我自己有作了一些詳細的批閱……”
安蜜兒沒有說過,南宮熾問道:“在哪裡?”
“在,在王府上,當然……”
南宮熾沉下眉,“你知道朕是誰?”
“呃,我……我不知道你是誰?如果兄臺對用兵感興趣,不如我們一起探討……”
南宮熾沉默了,良久,他目光有些憂鬱地望向外面。
“我麼,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有時候記憶零零碎碎的,我似乎曾經是一國之君,擁着強盛和安寧……當我醒來的時候,一切又不是那樣,總覺得那是一場夢……”
“你叫什麼名字?”
南宮熾認真思索了片刻,“無名……我記得,有一個女子,她叫我無名……”
安蜜兒的心在顫抖,一直在顫抖,是,她叫他無名,爲什麼只剩下這些記憶?
“那你,那天吐血,是不是受了什麼傷?”
南宮熾目光深沉地望着安蜜兒,然後垂下眼簾,“這不關你的事,你問這麼多做什麼?”
“好,好,對不起,我問的是點多了。那你願不願意跟我們一起回去投奔王爺,然後一起切磋兵法……”
安蜜兒眸光亮晶晶地望着他,如果他肯同意,她就馬上帶着他回巴蜀,與他一道慢慢復興南朝。
她知道,他心中對權力是充滿了渴望的,就象他生來就註定了自己是帝王一樣。
良義,南宮熾只是沉默。
“我也許是個俠客,我要好好想清楚,我到底是誰?”
失憶真可怕,以後你若是有親人,千萬不要讓他失憶了。
“好,沒關係,我可以慢慢等!”
安蜜兒打量了一下這個洞穴,入口很窄,但是越往裡面越寬敞,似乎很大,要是從這裡出去,不知是不是能避開官兵的追捕。
“我們從這裡出去吧!”
安蜜兒走在前面,突然南宮熾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安蜜兒一怔,擡頭看向他。
南宮熾眸光清冽堅定,“讓我先來,你走後面……”
他這是在坦護她,不知道爲什麼,安蜜兒心裡有一絲淡淡的漣漪。
他還記得嗎?他們過往的一切。
他高大的身形擋在她的前面,將她籠罩在一片安全的陰影之下,就往以前在冰川。
安蜜兒的記憶也在慢慢復甦。
那些殘缺的記憶片段,慢慢地變得完整起來。
“對了……”
洞頂,是一線天,一縷陽光從上面漏下來,駁剝地映了南宮熾的臉上。
這張臉,美得驚世駭俗。
褪除了皇室的奢侈,權勢的裝飾,現在他只是一個純粹的男人,這樣站在大自然的懷抱裡,乾淨而明朗。
特別是這雙眼睛,像黑曜石一樣閃耀着明亮的光芒。
他望着她,
良久,才薄脣輕啓,聲音溫潤如玉,“什麼?”
是幻覺了嗎?還是南宮熾在蛻變了?
此時,他看起來,竟然與另一個男人有幾分神似的。
安蜜兒半晌纔回過神,揉了揉眼睛,笑道:“你剛纔說你叫無名……”
南宮熾點頭。
“好,你能不能給我寫幾個字?”
“寫字?”南宮熾俊眉微斂,從容道:“好,寫什麼?”
安蜜兒從地上撿了一塊石子,然後手抹乾淨一塊石塊,她想了想那天在船上收到的紙條,認真地回憶着那幾個字。
“嗯,就是這幾個字,你照着寫一次……”
南宮熾雖然不明白爲什麼要這樣做,但是他卻很願意聽這個叫做朱子明的話,不知道爲什麼,每次看到他的眼神,他覺得自己似乎對他很熟悉。熟得像多年的朋友。
很快,南宮熾寫好了,安蜜兒有些失望,字跡似乎不像。
突然,她莞爾一笑,“你用左手寫一寫試試!”
南宮熾拿起石塊,又依葫蘆畫瓢地再寫了一遍。
這次,安蜜兒震驚了,她用手掩住自己微張的嘴,半天才激動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果真,她再一次確認了,那一直護送着她去冰川,然後以命博命,將她救回來的男人,真的是南宮熾。
她很想撲到他的懷裡,緊緊地擁抱他。
南宮熾看到安蜜兒十分怪異,好奇道:“這些字,我似乎以前寫過,但是不記得在哪裡寫過了。”
安蜜兒點了點頭,“是的,我之所以讓你寫這些字,也是這個原因。其實咱們也許很久以前是朋友,這些字當時被寫在一個紙條上面,你悄悄送給我,讓我注意身邊的人。我當時並不知道是你,現在才找你確證一下,果然,真的是你……”
南宮熾聽完,並沒有多大的反映。
“其實字跡這種東西,是可以模仿的,並不足以爲據……”
這淡定的反映出乎安蜜兒的意料之外,不過,安蜜兒依舊是很激動。
“一直懸在心中,今天終於有了結果。看來,我們當真是有緣份的。”
安蜜兒自顧自說着,南宮熾淡淡挑眉。
不動聲色繼續沿着山洞往前走。
安蜜兒一邊挑起了離央城內的一些話題來說,南宮熾多半都沒有反映。
當安蜜兒提到瀾桂坊的時候,南宮熾側過頭,認真地注視着她。
“這個名字似乎有點印象,但是,這名字聽起來像是煙花之地,這種地方我是不會去的,所以就當作沒聽過吧……”
這是一種什麼態度?
此時,安蜜兒並不知道南宮熾這幾年經歷的是怎樣一種痛苦的掙扎。
一個失去記憶,又深受重傷的男人,經歷了平常人無法磨滅的歷程。
所以,她無法理解,現在南宮熾彷彿真的換了一個人似的。
她甚至開始懷疑,南宮熾心中的那份雄心還在不在?
許久,兩個人眼前一亮,終於到達出口了。
這裡,是大山的另一面,與大兵壓進的方向正好相反。
南宮熾指着下山的路,“從這裡可以最快的離開彬城,你去吧,我就送你到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