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我。”
那人略帶得意的聲音在耳邊迴盪着，顧言兮雙眼直視着西宿眠，再度問了一句，“是嗎？”
被她那般看着，西宿眠猶豫着點了點頭，她下意識的就握緊了身邊星命離的手，彷彿那樣，心中的不安會減少一些。
得到答案，顧言兮微微的勾起了脣角，“那麼陰九離祝二位，永結同心，白頭到老。”
西宿眠怔怔的看着她，心中的那份不安被放到最大，她下意識的往前走了一步，想要伸手拉住面前的人，可是身後的那隻手卻被星命離緊緊的拉着。
西宿眠回過神來，她扭頭看了眼身後的星命離，見她的神色有些不安，西宿眠衝她微微的露出了一個笑容，將自己的不安盡數的藏下。
這是怎麼了？
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底，顧言兮低下頭，沉聲道：“羅衣，我們回去。”
“九離……”見羅衣推着顧言兮離開，西宿眠慌忙的叫住了她，等到她轉過頭來時，西宿眠只是搖了搖頭，“……多謝。”
謝什麼嗎？爲什麼感覺那麼的不對勁？她彷彿一點都不想從陰九離口中聽到這種話，明明應該要開心的纔對，到底哪裡不對？
“小眠，陰九離最大的願望應該便是回到南雪吧。”
“不可以！陰九離不能離開這裡！”西宿眠突然大聲的叫了起來，過分激烈的反應讓星命離的眸子沉了下去。
一雙漆黑的眼睛裡，深邃不見底的黑。
“小眠，爲什麼？”她問了一句，可是得到了卻是西宿眠無聲的沉默。
西宿眠不想告訴她，西宿眠不想跟她說，西宿眠口口聲聲說着愛着星命離，可是如今她的反應明顯是對那個陰九離有意。
怎麼辦呢？
怎麼辦呢？
西宿眠不喜歡星命離了，西宿眠喜歡陰九離了，那麼要怎麼辦呢？
陰九離不該出現的，她不出現，西宿眠喜歡的就只會是星命離了。
所以……
“星命離，我……我們回去了。”星命離的質問讓西宿眠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西宿眠甚至不敢說，她害怕她說出來後，會看到星命離臉上有別於平日裡的表情。
若是星命離發現百年後的西宿眠不再是她所喜歡的那個西宿眠了怎麼辦？
西宿眠手染鮮血無數，已經不再是那個天真的西宿眠了，如果星命離厭倦這樣的西宿眠了怎麼辦？
西宿眠不敢去想，她害怕，轉世後的星命離讓她害怕，沒有過去，只有現在，西宿眠在星命離的記憶里根本算不得什麼。
“星命離，以後我會告訴你的。”西宿眠說着話，低低的，帶着一絲的猶豫。
西宿眠想，她對於陰九離那不對的感情也是出自於愧疚吧。
畢竟她要拿陰九離當做祭品……所以纔會愧疚吧，那樣一個活生生的人……
一定是因爲如此。
……
回家的路上有些昏暗，羅衣踩在碎石路上，軲轆轉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小道上響起。
“主子，您想家了嗎？”
“嗯？”
“主子往常都不會主動去接近那些湖泊，可是今日卻有些反常，南雪與北陰之間，相隔着大海……”羅衣頓了下，有又繼續說着後話，“若是要從北陰離開，除了乘坐海船，別無他法。”
顧言兮擡起頭，望向前方黑暗的道路，她的嘴角上揚，笑得溫柔，“羅衣，這輩子，陰九離都離不開北陰了。”
陰九離是有違天命之人，又怎敢奢求太多？
昏暗的藏書室裡，只點着一盞燈，女子坐在書桌前，翻閱着古籍。
〖輪迴轉世，逆天而行。〗
〖轉世之人，體弱多病，不過雙十。〗
其中二字深深的刺傷了西宿眠的雙眼，她僵在半空好久，纔將書頁翻了過去。
轉世之人大多是違反天命的存在，她們超脫於輪迴之中，繼承前世的記憶，未曾喝下孟婆湯，走過奈何橋。
她們是被天命所遺棄的存在。
她想要救星命離，很想，很想。
哪怕手沾鮮血，哪怕害了無辜之人的性命，西宿眠會用她的一輩子來償還，只要能夠救得了那個她所愛的星命離。
西宿眠甘願如此。
她好不容易纔見到了星命離，她好不容易纔有了機會與星命離重新來過，所以，絕對絕對不允許有什麼意外發生。
……
入冬的早上，天空下了第一場雪，漫漫的白雪落於掌心之中，並沒有融爲雪水。
顧言兮微微歪着頭看着正在緩慢落下的白雪，她的雙眸染上了些陰鬱，低沉的情緒將給她籠罩，彷彿置身於一牢獄之中，逃不掉。
雪似乎停了，顧言兮回過神來，落在自己身上沒有再增加的白雪，頭頂上有一片陰影落下，顧言兮皺着眉頭喊了一聲：“羅衣。”
她的聲音有些沉悶，聽上去她的情緒不怎麼好。
“九離。”
女子溫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顧言兮的雙眸之中閃過一縷流光，隨後被大量的冷漠給掩藏。
“你怎麼會來此？”顧言兮並沒有回過頭，冷淡的詢問讓身後的西宿眠垂下了眼簾。
她緊張的呼吸着，掩飾自己此刻那不安的心情。
爲什麼會來此？
自然是因爲想要利用你啊……
西宿眠悲涼的想着，心中抹不去的悲哀，她不知道自己這股莫名的情緒從何處升起，又該怎麼平復下去。
只是，既然已經決定，那麼便不該再有這種可笑的後悔情緒。
“我想你了。”她輕輕的開口說着，話語中彆扭不難聽出。
顧言兮愣了一下，理智回籠的瞬間，又是忍不住的嘲諷起來，“國師大人對任何一個認識不久的人都會如此輕易的說出這種近似曖昧的話嗎？”
西宿眠一怔，她記得很久以前也有人說過相同的話。
——“西宿眠，你不覺得你更加可笑嗎？僅僅幾日便說喜歡他。”
那個時候，是怎麼樣的？
想不起來了，時間太久了，她記不起那些細節了。
“九離你總是這樣對所有接近你的人抱有敵意，不覺得厭煩嗎？”西宿眠走到她的身前，與她面對面。
陰九離有着漂亮的臉，可是卻時刻散發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讓人覺得只要再進一步，便會被她所傷。
“前幾日還好好的，這幾日你又是變了一個態度，九離你——”
“西宿眠。”顧言兮冷着聲音將她的話給打斷，她看着西宿眠的雙眼，一字一句的說着：“離我遠點。”
在西宿眠那有些錯愕的目光中，顧言兮又重複了一遍，冷漠的聲音中帶了些悲涼，“西宿眠，離我遠點。”
突然間，西宿眠只覺得有什麼碎裂了，心臟那裡彷彿缺了一個口子，空的厲害，像是有什麼即將離她而去。
她下意識的就回了一句，“不要。”
“我不要。”
“絕對不要。”
一連三句，都在重複。
然後西宿眠看見對方突然笑了起來，滿是嘲諷的聲音讓她覺得心臟彷彿被他人所攥緊了般，疼，很疼，很疼。
“西宿眠，你學不乖嗎？”
什麼……意思？
西宿眠茫然的看着她，只覺得困惑，那話是什麼意思？
——“小眠，我警告過你的。”
兩道聲音彷彿重疊了起來，面前的人彷彿換了一張臉般，那冷漠的表情與她熟悉的面孔疊加在一塊。
她下意識的便向對方伸出了手——
“小眠。”
而後，幻象破碎，面前的人坐在輪椅之上，那張臉完全是她所陌生的陰九離的臉。
西宿眠擡頭看向走廊那處，星命離正站在那裡看着她，她臉上那有些受傷的表情讓西宿眠愧疚的低下了頭。
她到底在想什麼，星命離和陰九離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爲什麼會因爲對方的一句話而產生錯覺，明明星命離就在她的身邊。
腦中被許多東西給塞滿，一切的東西混在一起，西宿眠只覺得腦子裡亂的厲害，很多很多的事物將她困死住。
她不該和陰九離再接觸了，不管是因爲什麼。
西宿眠這麼想着。
“對不起，我以後……”她後面的話彷彿被奪去了般，怎麼也說不出之後的話。
不敢說，不想說，不願說。
如此。
西宿眠匆匆的跑向星命離的方向，星命離漠然的看着那個坐在輪椅上的背影，見着西宿眠衝她跑來，她臉上的表情才放緩了些。
雪落的更大了些，顧言兮在雪中又呆了一會兒，才伸出已經被凍僵了的手推動着軲轆。
比起寒冷，她更畏懼炎熱。
哪怕這裡不再是死亡海。
……
“小眠，我不喜歡你和別人接近，特別是陰九離。”
“我……”星命離提起這事，西宿眠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她愣了好半天，纔回了一句，“對不起。”
“小眠，我要的不是你的對不起。”星命離冷聲的說着，見到西宿眠臉上的猶豫，星命離意識到自己的不對，隨後她又換了一副口吻。
“小眠，以後不要再和陰九離接觸了好嗎？”
與之前截然不同的祈求讓西宿眠的眼睫毛一顫，西宿眠猶豫了許久，才搖了搖頭。
“星命離，對不起。”
她做不到。
不管是因爲什麼原因，她都不能答應。
“爲什麼？”星命離低聲問着，“我們離開這裡去別的地方不好嗎？”
然後她會派人將陰九離殺了，待到來日西宿眠回來之時，也再也見不到陰九離，時間久了西宿眠也會忘了陰九離，到那時，她便沒有任何的阻礙了。
星命離有那個自信，她能成爲西宿眠所要的那個人。
只是在這之前，她絕對不允許出現意外。
“西宿眠，星命離與陰九離，你選擇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