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假山內傳出陣陣的細響,巡邏的侍衛在假山邊停留了一下,得知那只是風聲後便走開了。
“墨玉,住手吧。”
“我以爲小姐死後最氣憤的本該是你,但是我從未想過,原來你所謂的忠誠不過是做個樣子。”墨玉嗤笑一聲,她甩開一人的手,背靠着假山。
拒絕交談的模樣擺的很是端正。
穿着黑衣的少女垂下了眸子,她淡淡的說着:“小姐不會希望看到的,她那麼喜歡林微晴。”
“她不值得小姐喜歡。”墨玉的手悄然握緊,堅定的說着,話中的不屑讓黑衣少女皺起了眉頭。
“墨玉,你不要那麼固執。”
“你既然沒種,那麼就不要來這裡。”墨玉轉身便打算離開,可是卻被黑衣少女的一句話給留住了。
“殺死小姐的並不是林微晴。”
墨玉一怔,繼而憤恨道:“但是小姐確實是因她而死,害死小姐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黑衣少女有些無力的說着,墨玉太過固執讓她有些頭疼,“你這樣做,琉少不會同意的。”
“琉少答應我了,他不干預此事。”
竟然答應了嗎?
被留下的黑衣少女徹底的愣住了。
幾個月前她同琉少說想要爲小姐報仇,可是琉少卻半點不讓,那麼現在爲什麼要答應墨玉?
是因爲她太弱了嗎?
所以當初小姐會先送她回去,所以當初小姐不留下她,只留下了墨玉。
……
黑衣的刺客在身後追尋着,夜中的樹林給了她們極好的遮掩,寂靜之中只能聽到樹枝被搖曳的聲音。
顧言兮靠在樹木上,她大口的喘着氣,左臂那裡傳來的疼痛讓她閉上了雙眼,她仰起頭,汗水順着她的臉龐落下。
林微晴小心的靠在她的身前,巨大的樹木遮住了兩人的身影,林微晴可以聽到腳步聲從耳邊交錯響起的聲音。
很近。
近到她以爲她們會就此被發現。
林微晴下意識的抱緊了顧言兮的腰,她閉上雙眼,緊緊的抱住她。
大概是依賴,又或者是錯覺。
林微晴的心中沒有任何的想法,只剩下將對方抱緊。
早上的時候,她們被殺手們尋到,雖然逃過了一劫,但是顧如瑾的左肩卻被利箭給射穿,顧如瑾受傷使得這奔逃的路有些難走,她身上流下的血給敵人明確的方向,而到現在血凝固不再流了方纔好了許多。
耳邊的風聲漸漸停了下來,林微晴睜開雙眼看了幾下,四周沒有其他人,只有一片沉寂的樹林。
她鬆了口氣,回頭看向顧言兮,對方閉上了雙眼,若不是那胸口還有些起伏,林微晴都快認爲顧言兮失血過多就此死去了。
“顧如瑾,你怎麼樣了?”
林微晴小心的扶着顧言兮坐了下來,一雙眼睛緊張的看着她。
“死不了。”顧言兮搖了下頭,她的聲音過低,有種很虛弱的感覺。
顧言兮擡了下右手,指着自己左肩上的箭,“將它拔下來。”
當場林微晴便被嚇住了,她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詢問道:“拔下來?!”
她提高了幾度,厲聲道:“你瘋了嗎?”
“會死人的!”
顧言兮吐出一口濁氣,她連續喘息了幾下,鎮定的命令着她,“拔下來。”
林微晴堅持着搖頭,拒絕替她拔下身上的箭,“血流過多你會死的。”
“而且這裡什麼都沒有,若是無法及時處理傷口的話,你會死的。”
林微晴一連重複着“你會死的”這四個字,可是對方卻完全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的笑着,不以爲意。
“這條命,是撿來的。”
她說着話,很輕,有種難以抓住的感覺。
“正如殿下那樣,殿下的命是玉輕竹換來的,所以殿下惜命。”顧言兮這般說着,卻是伸手摸了下林微晴的頭,她的語速很慢,慢到所說的一字一句林微晴都能將之記下。
“顧如瑾同樣也惜命,這河山萬里,我還沒走遍。”
林微晴安靜了下來,好半天也沒有出聲,她不明白顧如瑾的所作所爲,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堅持,顧如瑾是死是活對她會有什麼影響?
如今三皇女被折去了羽翼,同她沒什麼區別,而她卻因爲先前的事情,也有了一些臣子站於她身邊,雖然正如顧如瑾所說的那樣,她做的不對,但是不管怎麼樣,至少她有了收穫,身邊不再只有顧如瑾一人。
說實在話,顧如瑾在對她來說的危險大於她在。
畢竟顧家可不是那麼好解決的,若是顧家顧如瑾死去,那麼顧家下一代就該斷層,之後用不了多久,她便能看見顧家由盛走到衰敗的模樣。
根源便在顧如瑾身上。
若是顧如瑾死去,她也能借用此次機會,將這次的謀害栽到三皇女的身上,顧家勢必不會輕饒三皇女。
屆時的情況如何?自當能預測得到。
“我幫你。”
林微晴輕聲說着,不冷不淡的,帶着份沉着。
“主子——”
火把自遠處亮起,侍女的叫喚聲遠遠的傳了過來,林微晴眯起了雙眼,她落在顧言兮肩上的手稍微的一用力,之後她不動聲色的收回了手。
未來的路還長,就像顧如瑾所說的那樣,一個人是否需要留下,全看那人的利用價值。
很明顯,兩相比較之下,雖然顧如瑾在此處死去會更好一些,但是——顧如瑾的利用價值遠遠不止這些。
林微晴無聲的看着已然昏過去的顧言兮,她微微的勾起脣角,露出一個單純的笑容。
顧如瑾,你還真幸運。
入秋之際。
那次事情之後,三皇女手底下的官員被查出販賣私鹽,她手中的權力也被移交到了林微晴的手上。
林微晴開始學着進入朝堂,與文武百官交談,開始學着聽從他人的見解,一開始還會常往她這邊跑,然而現在卻是很少來。
這讓顧言兮有種自己養大的孩子即將脫離自己的控制的感覺,雖然有些不爽,但是更多的卻是期待。
期待着某件事情的發生。
話說兩頭,顧言兮這邊閒的厲害,另一邊的林微晴那裡倒是有些忙碌。
“殿下做的很對,無論是世家還是寒門,對於有才之士殿下都該去結交。”
“三皇女在紅音經營多年,論勢力殿下雖不及她,但是人最大的特徵是疑心。只要輕輕的一挑撥,離心並不困難。”
侍女說着話,說出的話絲毫不像是一個歡場女子身邊的侍女該有的學識。
——“玉輕竹來自東玉。”
林微晴垂下眸子,輕聲的應了下,“嗯。”
多日前的那個夜裡,她和顧如瑾被困在林中,而後救尋的人找來,顧如瑾被帶走,而她也在之後遇見了這個人。
當時跟在玉輕竹身邊的侍女,墨蘭。
那會兒對她一臉敵意的女孩已經成長,見到她也會一臉和氣的說着話。
因着玉輕竹的關係,林微晴對於墨蘭倒是沒有什麼敵意,雖然對方討厭她,但是現在墨蘭收回了身上的那份厭惡。
墨蘭想要借紅音的勢力替玉輕竹報仇,而她也想替玉輕竹報仇,雙方都有着同樣的目的,自然一拍即合的走到一塊。
只是令林微晴不解的是,墨玉極其不待見墨蘭。
而在她們回來的第三天,三皇女手下的一名官員被查出販賣私鹽,毫無疑問的這事是顧如瑾所爲,她會這麼做,無非便是那個時候的刺客是三皇女所指使的。
讓林微晴有些不滿的是,這兩人鬥法都喜歡拿無辜羣衆來下手,那個販賣私鹽的官員被抄了家,全家流放至西北。
而之後不久,顧家名下的一間鋪子被官府查封,原因是暗中販賣軍火。
這是重罪,可是當天晚上,三皇女名下的一間宅院發生了爆炸,經檢查是因爲有調皮的孩童不小心點燃了整間宅院方纔引起了爆炸,可是誰都知道,事情不會那麼的巧合。
而後一連串的事情發生,三皇女名下的人藉着她的名號竟幹些欺女霸男的事情,幾番的打擊之下,三皇女醉酒之時竟說出些大逆不道的話來。
之後,三皇女的權力徹底的被移除。
顧如瑾的手段很強,只是簡簡單單的便能毀了一個三皇女,這讓林微晴不甚好奇當時顧如瑾爲什麼會幫助她,既然有那個能力毀去三皇女,那麼又爲什麼當時不乾淨利落點解決三皇女。
“我出宮一趟。”這些日子以來所發生的事情一件件的壓在心上,林微晴知道顧如瑾這樣做的原因,但是卻永遠也想不明白一個道理。
任誰都能輕易的猜出此事是顧如瑾所爲,那麼她先前的所作所爲不皆白費?
不願直接的幫助她,反而教導着她自己去做,而今這手筆還真是大。
“殿下,顧如瑾不是那種痛打落水狗的人,您去了也得不到任何的答案。”
林微晴的腳步停在半空,而後她穩穩的落下腳步,回了一句:“我知道。”
顧如瑾不會告訴她,所有的一切都得她猜,如今這事情發生的太過蹊蹺,根本不像是顧如瑾所會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