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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開的並不快,羅文旭自感快到了學校。所以,一路上他不停的向父母傾述自己倘若在那上學會有多麼的想他們,會有多麼的不適應。

“媽,必須上那個學校嗎?那可是在永吉啊!難道你不擔心我在那受欺負嗎?我這麼內向,別人欺負我也未必還手。上一所離家近點的學校不行嗎?”

“我們現在只是去看看環境,你舅舅認識那兒的老師,可以照顧你。你在上初中時不是挺喜歡老師對你萬般關愛的感覺嘛!”

“聽你這口氣和說法,我註定是要上這所學校了。”羅文旭拋出懷疑的眼神望着母親。

羅母沒有對視,只是微微一笑轉頭看窗外,此舉頓時令羅文旭的身體打顫,這個寓意太深的微笑弄得羅文旭遐想不止。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早就想要我來這兒?根本就不存在“看看環境”這麼簡單。不過自己還不能過早下結論,畢竟還沒開學,局勢還有得挽救。羅文旭心神不定的向椅背靠去,頭轉向了窗外,一語不發。

車開的漸快了,也許是到了寬闊的路面。兩旁綠柳不停的逃離羅文旭的視線,視野中從幢幢高樓變爲無垠稻田,此時,一種憂心涌上羅文旭的心頭,直逼得他胸悶難耐。

從出發時的九點到現在差不多晌午,然而學校還沒有到;羅文旭似乎也由此振作了一些,繼續與父母攀談起來。

“媽,之前聽你說永吉高中有個特長班,我就是去那裡?”

“咱們此行就是諮詢此事,如果這邊有安排,就可以考慮在這上學了。”

“這還倒算是比較吸引我的地方,那圖書館有嗎?”

舅舅接話過來:“當然有,每個學校都有的。”

“這個也給它加分不少,我還想着三年之內把圖書館的書看完。”羅文旭得意洋洋的說道。

“那你不學習啦!你理科那麼差,偏科實在嚴重。最近一直傳聞,市裡要改革高考方式,將文理分科改爲大綜合,也就是說不再區別文理科。這對於你這種偏科生實在是噩耗。”舅舅嚴肅的看着羅文旭說,心情頓時焦躁起來。

羅文旭倒是另有看法,驕傲的答:“我可不想我有限的大腦容量還要再給理科騰出地方,這可不利於我現在的寫作大業。我的《後清祖集》到現在都寫了80多首詩了,另外我還正籌劃寫一部校園小說。等這些正事搞定了,再看看理科吧。”

“再看看!到時候都已經要高考了!”羅母驚愕道。

羅文旭卻是做出無奈的表情,“有舍纔有得,這個就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了。”

“你是一個學生,要做當下該做的事情,不要總是做美夢。擺在你面前的是高考,這個必須放在首位。”

母子二人正在車上爭執不休之時,一直專心開車的羅父開口了:“行了,到學校了。”

“在哪兒呢,我怎麼沒看見?”羅文旭立刻停止了舌戰,向窗外張望尋覓着。

“你向山那邊看,山頭上的幾棟大樓就是永吉高中了。”舅舅指着不遠處的山說道。

話音落下不久,車開到了向山方向的十字路口,車打了轉向燈,朝着學校大門奔涌而去。到了校門口,羅父鳴笛示意,隨着紅燈一亮,那阻攔大門的自動機械門緩緩向旁退去,羅父一腳油門直衝山頂。

通往大樓有兩條路:一是可駛向教學樓和教工樓,另一個可駛到寢室樓和食堂。山路不寬還顯得有些顛簸,轉了幾個彎到了教工樓門口。教工樓不是很高,乳白色的牆面襯托出些許威嚴與肅穆;字母C型的門與人字型的窗搭配起來倒也有些情調。一行四人將車停在了教工樓門口,除羅父在車上等候外,其餘三人便徑直上了樓。

“歡迎你啊德軍,好久沒來了吧!今天聽說你來,我早已恭候多時了。”這時,迎面來了一個體態肥胖、面容富態的人迎了上來與舅舅互握雙手,表情上顯得很自在,臉被笑容堆滿,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羅文旭打眼一看此人的腐敗肚子,心想這人估摸着也是一個吃人飯不幹人事的傢伙。

“我的確好久沒來了,這裡如此變化很大嘛。”舅舅也是笑臉相迎,“容我介紹下,這是我妹妹,這是她的孩子叫羅文旭。我們是帶着孩子來看看學校環境,將來打算在這讀高中。”

“哦,好,進來談吧。”

進入辦公室前,羅文旭擡頭看見門牌上寫着校長室,方纔知道此人來頭不小。

校長室並無闊氣的擺設,僅僅是一臺電腦透露出幾分學問和斯文。牆上的鐘不停擺動,顯得屋子略顯死沉。校長走進去坐了主位,羅母與舅舅坐在了靠牆的沙發,而羅文旭則悄然的站在門口旁的報架前。他注意到架子上的報刊都是過期刊物,校長的辦公桌上也是十分凌亂,茶几上幾個古董一般的茶杯安靜的放着。

“校長您好,我是羅文旭的母親,這次專門帶着孩子拜訪您,特別是對貴校剛剛成立的高中部感興趣,相信能夠專心教導學生。”

校長微微點頭道:“的確,我校初立高中部,這兒遠離城市喧囂,不像市裡學校人多混雜,出入總會有社會商販,甚至校內外戀愛現象也是屢見不鮮,這些都對學生產生極大的負面影響。我校一直重視此類事情,尤其是學生早戀問題抓的很嚴,誓必不允許早戀的事情發生,否則一定嚴辦無情。你的孩子看起來很內向懂事,相信不需要老師太多費心。”

“他呀內向着呢!不愛說話,喜歡寫作和美術。聽說這裡成立特長班,也想多瞭解下。”

“哦,這兒的特長班只有普師班纔有,他是高中生,所以他的課程安排的已經很滿,可能無法分身再去學美術,但還可商量。”

羅文旭知道消息聽錯,啞口無言了好一陣,此時更覺得是遙無希望,如果連自己喜愛的課也很難上到,羅文旭對這更是恨到底了。

羅母遲疑了一會兒,說道:“既然如此,我需要和他父親商量一下,那我們就先走了。”於是,羅文旭與母親起身告辭,而舅舅則留下同校長攀談起了往事。

下樓時,羅文旭撒嬌似的對母親說:“媽,你不是真的讓我在這兒吧?這裡和高中是一樣的管理制度,是很難上到我心愛的美術課的;況且這兒離家這麼遠,還有那麼多農村的學生,哎呀!我們還是走吧!”

“其實我也不想讓你在這兒上學,覺得農村孩子素質差,你可能……還是先下去問問你爸吧。”

走出教工樓,羅文旭與母親一語不發的上了車,羅父於是開車下山。途中,羅父詢問怎麼樣,羅母頓了一下,這才把事情的原委慢慢道出。

羅父聽罷慷慨陳詞了一番。“我覺得羅文旭在這兒對他有相當大的好處。他內向少言,正可以藉此與同學們交往,性格應該可以轉變,而且他不能總是依賴父母,將來上大學也是住宿在外,這次算是爲他以後打下基礎。”

“啊!這不把我往火坑裡推嗎?我堅決不同意!”羅文旭聽罷驚嚷道。

羅母經父親這麼一點化竟回心轉意,做起了主。“文旭,想開點,這對你有好處,我們決定上這所學校了。”

隨着車的180度轉向,羅文旭的心也扭成了一團,此時此刻,羅文旭就如同清末光緒帝任慈禧太后所擺佈,他還有什麼話可說呢?他只知道事已成定局,任如何辯護也都是無濟於事。

車由走下坡路而改爲上坡,教工樓又再次的映入車窗內。樓下,羅文旭的舅舅與校長迎着車走來,滿面的笑容不禁讓羅文旭覺得他們似乎早已知道這就是結局。

校長首先說道:“回來啦,決定上這所學校了嗎?”

羅文旭的母親搶先下了車說:“是啊,我想住宿生活可以對他的自立能力與性格都有所幫助。”

羅文旭呆坐在車中,聽到校長說:“那當然,住宿是可以培養自立能力的。你的孩子內向,理應體驗一下。

“那事情就這麼定了,我把羅文旭就託付給您了,您就多費心了。”

羅文旭的舅舅拍着校長的背,示意他上車一起去吃飯。車開了一段,羅文旭的舅舅又遇上了兩位老友,便同行共餐一行七人。進餐時,家方代表與校方代表談了很久,談了很多,唯有羅文旭悶頭吃飯。

大約下午2點多時,午餐纔算完畢,一餐下來花費適中,人人吃得稱心如意。只有羅文旭還手握着剛買來的烤玉米,狠狠的咬着、大嚼着、眼睛死瞪着。

駕車返校途中,校長開口問羅文旭:“你打算是上理科班主任的班級還是文……”

“我上文科班!上理科班,怕是會給班主任丟臉。”羅文旭快人快語答道。

“我想還是讓他跟着理科班好,這樣可以抓一抓他的理科,這太讓我頭疼了。”羅文旭的母親提出建議。

“這堅決不可以!我一定要上文科班,還要是語文老師。”羅文旭再不允許有人替他做主,應聲答道。

“還是順着點他吧,別用了理科班主任而不順心,學不下去,那樣對誰都不好。”校長和藹地應允了。

羅文旭取得了首戰的勝利,心情輕鬆了些許。這時,在旁的一位老師又繼續問道:“那你打算要溫柔一點的老師還是說話利落、辦事果斷的呢?”

“我還是要溫柔一點的,初中時的語文老師對我特別好,也很和藹溫柔。我跟溫柔的老師比較合得來,反之就不那麼可觀了。”

這位老師於是對答着:“我想不行,你的性格內向,與溫柔的老師相處久了,你不就更內向了,你若與手腳利落、做事果斷的相處會有很大改變的。”

“那我要是惹她生氣,她會有什麼反應呢!”

“這樣的老師你最好順着她點兒,否則輕的只是說你幾句,重了動手也是在所難免的。”

“啊!我特別不喜歡這樣的老師,我看就不必這麼麻煩了吧!” 羅文旭近乎於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這位老師說道。

但他並未動情,依然說道:“這樣的老師對你有好處,你若想在這上學你就要到這個班級,否則你可以不念。” 他甩着手臂,用攻擊的語言給羅文旭下了“最後通牒”。羅文旭氣氛上車,母親緊隨其後。上車前,她對着校長說就安排在這個老師班級吧。

車離開了羅文旭傷心地,再次駛向了寬闊的路面。

羅文旭仍未忘記剛纔的事,問起舅舅剛纔對他說話很兇的那個老師是誰。

“你可躲不了他,他是教物理的老師叫王強。”

羅文旭絕望地向座位一靠,嘆了一口深沉而又憤恨的長氣。

仍用同樣的時間回到了家中,父母裡外準備着後天登校的用具。而羅文旭則趴在寫字檯上思慮着後天的入學又會有什麼事情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