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姨娘畢竟只是個侍妾,不常出府,是以知道她的並不多。
便是知道趙雙姝的,除了左右鄰居,也沒幾個。
“這,這哪裡會呢?”裴姨娘麪皮終究不夠厚,訕訕地笑道,“姝姐兒,我心裡從來就只有盼着你能好的!”
她面上帶着慈愛無比的笑容,心裡卻早已將趙雙姝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個死丫頭,做什麼要說得這樣大聲,這要是叫人聽了去,對她的聲譽是毀了沒錯,難道就不會連累到她自己?
她可是趙雙姝明面上的生母,倘若她這個生母品行不端,世人便會覺得趙雙姝也如此,到時候還有誰敢上門提親?
裴姨娘眼底帶着濃濃不快,可又不敢叫人瞧見,心裡憋屈得很。
趙雙姝點點頭,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裴姨娘,淡然張口,“姨娘心裡當真是這般想的?那倒是女兒錯怪了姨娘,還望姨娘莫要生女兒的氣纔是。”
趙雙姝背對着衆人,眼底神色並無人瞧見,可不知怎的,裴姨娘聽她語氣這樣冷淡,竟忽然有些沒底。
“你呀,慣會多心多慮的,往後可不能這樣了。”對着她那雙像是能把人看透似的眸子,裴姨娘竟有些詞窮了。
書院門前的那些貴婦人,原先還等着瞧一番熱鬧再走呢,哪裡知道這二人又和好了。
不過……
總有些人見不得別人好,非要挑撥離間的。
“這位姑娘今兒也來報考了汀蘭書院?”一襲深紫色羅裙的婦人,轉過身來笑着問了句。
所有人都盯着呢,貴婦人相信趙雙姝必定不會不理睬自己。
事實趙雙姝也確實理睬了她,不過是朝她投去一記冷眼,然後就沒有別的了。
“……”貴婦人頓覺面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當衆扇了耳光。
那般難堪的羞辱感竄上心頭,令貴婦人片刻都不想待下去。
“姝姐兒,這位夫人問你話呢,怎的這般沒禮數?”貴婦人正要離開呢,就聽裴姨娘訓斥了趙雙姝一句。
想起先前這二人的不愉快,貴婦人腳下一頓,微微勾脣。
“無妨無妨,我瞧着她年紀還小,不懂事也正常。”貴婦人心下已然確定,這二人是不和的。
見貴婦人這般“通情達理”,裴姨娘宛如找到了知心人一般,眼底笑意尤爲明顯,道,“我這女兒從來就是個木訥的,不大會說話,還請莫怪。”
貴婦人哪裡會怪罪,笑着搖頭,“夫人過謙了,依我說,你家姑娘生得這般討人喜歡,哪裡就會是個木訥性子?”
那一聲“夫人”,聽得裴姨娘心裡歡喜,登時就忘了替考一事。
可她二人相談甚歡,趙雙嬌心裡的怒火還沒平息呢!
……
貴婦人拉着裴姨娘左問右問的,愣是從裴姨娘嘴裡問了個一清二楚。
貴婦人並無與她交好之意,不過是套她的話而已,裴姨娘倒好,還以爲貴婦人是高看她一眼,面容上帶着春風得意的笑。
不知道的,還以爲裴姨娘今兒是遇到了什麼大喜事呢!
看着二人親熱攀談的樣子,趙雙姝忍不住暗自冷笑一聲。
這貴婦人便就是盧宛芊的繼母,與盧宛芊生母是堂姐妹。
旁人都只是圍觀熱鬧,可這貴婦人倒是直接,過來就問,儼然是從盧宛芊處得知了狀況,想着替盧宛芊出頭罷了。
“姨娘,天色不早,該回府了。”趙雙姝神色微冷,語氣帶着不快。
裴姨娘哪裡願意錯過巴結貴婦人的機會,便要擺手讓她先回去,可隨即又想起今日是汀蘭書院的入學考試。
裴姨娘暗自咬了咬牙,到底點了頭,又腆着笑臉朝貴婦人告辭,“原是應該請夫人過府一敘的,奈何今日天色確實不早,我這便告辭了。”
貴婦人面上仍帶着端莊溫和的笑容,朝裴姨娘笑了笑,點了頭,“這是自然,你我二人難得對了脾氣,往後可要常來往纔是。”
說完又側頭瞥了眼身側的丫鬟,淡淡吩咐道,“喬慧,把東西給趙夫人。”
原本辛氏還沒覺得有什麼,雖說心裡着實看不慣裴姨娘那副嘴臉,但頂多也就是等上一等,可貴婦人那一句“趙夫人”,登時就聽得辛氏臉色一變。
辛氏除了在老夫人面前不大開口,其餘時候想來是直來直去的性子,並不畏懼誰。
“我以爲盧夫人應該是知道的,忠勇伯府的大房夫人乃是寧國公主,可不是她。”辛氏絲毫臉面也不給,張口就說了出來。
“……”裴姨娘臉色漲得通紅,暗暗地剜了眼辛氏,訕訕地道,“我是姝姐兒的生母,姝姐兒能有寧國公主那樣的嫡母,我這心裡甚至替她高興。”
對於裴姨娘這種變相承認自己只是個妾,趙雙姝雖無快意,但也覺得心情舒暢不少。
這心情一舒暢,自然也就願意同盧夫人說兩句話了。
“原來姨娘也是這般認爲的,先前女兒還以爲姨娘不喜母親呢。”趙雙姝擡起小臉,面上一派天真無辜之色。
裴姨娘心裡暗罵一聲蠢貨,又連忙擺手說道,“這話可不能亂說,寧國公主對你我素來都很好,我這心裡只有感激的,哪裡會不喜呢?”
“呵呵,姝姐兒如今是越發大了,也越發愛說笑了!”
裴姨娘邊說邊去瞅盧夫人的臉色,見她面上笑容未變,心底這才稍稍放下。
又瞪了眼趙雙姝,心道這個死丫頭,差點就要壞了她結交貴婦人的好機會!
盧家可是名門望族,即便盧夫人只是范陽盧氏旁支的婦人,但能有這樣一個走人,也足夠給她長臉了。
書院門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考生們也陸續從書院走出,直至最後一個人出來,書院大門便徹底關上了。
趙雙姝不願理會裴姨娘,更不願去看滿眼怒火的趙雙嬌,便要轉身回府。
可就在她轉身之際,眼角餘光卻瞥見最後一個從書院走出的人。
七公主?
趙雙姝停下了步子,又轉回身去,揉了揉雙眼,確實是七公主。
天家公主出行,身邊歷來都是要跟着一大羣侍衛隨從的,七公主身邊卻只有芸枝一人。
“三嬸孃,母親吩咐過讓我在這兒等着她來,我便不和三嬸孃一道回府了。”趙雙姝慢慢地收回視線,撒起謊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