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家族病史
回到李澈家已經是晚上了, 李澈還沒有回來，而張小可也只是回來給一個人在家的Angel做晚飯的。電梯門一開，張小可先是對敞開的大門皺起眉頭。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走進屋子裡, 順手關上門, 她發現裡頭的燈光是全開的。
“Angel？”張小可直接往Angel的臥室走去, 果然聽見聲音, 可是……怎會是嘔吐的聲音？
“Angel, 是你麼？”打開臥室裡的浴室門，她這才發現Angel趴在馬桶邊正不停的吐着。“Angel，你怎麼了？”
張小可立刻伸手夠來身邊的面紙, 然後將他嘴邊的穢物擦去。但是，還沒擦好, Angel馬上又吐得亂七八糟了。
張小可蹙眉, “Angel, 我帶你去看醫生！”
Angel搖頭，“不用了, 我纔剛看完醫生回來，等一下吃了藥就會好一點。”
再次擦去他嘴邊的穢物，張小可吃力的抱起全身軟綿綿的Angel到牀上躺着休息。
“我打電話告訴澈。”
“別！我……真的沒事兒……”Angel心虛。
說實話，張小可不相信他。看看他那讓人心疼的模樣，伸手去碰了碰Angel的臉頰, 不但感覺不到溫度, 而且她發覺他又瘦了不少。
“你最近有沒有再注射違禁杜冷丁？”
“……”Angel搖頭。
“所以纔會出現這種副作用？”張小可心疼, 但是那種藥他是真的不能再繼續服用了。張小可之前有帶着Angel去看過一個她認識的醫生。醫生跟張小可說, Angel的癌症只是初期, 不嚴重，反而現在當務之急是戒掉違禁杜冷丁, 所以，他給Angel開了藥，也提前警告過張小可，這種藥會導致人情緒低落，而且還會引起身體的強烈排至。但是，醫生也說了，要是身體極度不適的話，少量注射杜冷丁還是可以的。只是，張小可知道，Angel是個倔強的孩子，說戒掉，他就真的沒有再碰過。
“Angel，以後要是很難受的話，就告訴我跟澈，知道嗎？別自己一個人忍着。”
“李澈……他……”Angel蹙眉。
“澈沒有怪你，真的，他只是……心疼……”
自從上次的綁架事件之後，李澈就沒有跟Angel單獨說過話，但張小可就是從李澈偷瞄Angel時的那抹眼神中，看見了心疼，難道，澈已經知道了Angel被人……
正胡思亂想着，Angel已經朝自己伸出了雙手，“小可……讓我抱抱你吧！”
沒有拒絕，張小可含着笑，抱住了Angel日漸消瘦的身體。
星期天的早晨，帶着Angel來到了郝醫生的辦公室，但是，護士說，郝醫生去查房了，所以張小可就輕車熟路的自己去找。
“郝醫生。”果然，張小可就知道他在這裡‘摸魚’。“又躲起來給小六打電話呢？”
“呵呵呵……沒有，沒有！”郝醫生馬上起身，然後跟着張小可往自己的辦公室走。“這個月的藥你不是已經拿了嗎？”
“不是，是Angel，我帶他來這裡複查，您順便給他看看恢復的怎麼樣了。”張小可跟在好醫生的身後。
“這樣啊！對了，小可啊！你有時間讓你媽媽再過來一趟，上次注射的新藥我看看有沒有排藥性。”郝醫生邊走邊說着，“還有啊！你平時多注意一下你媽媽，她要是不舒服的話，你要馬上送到醫院來，知道嗎？”
“郝醫生……”忽然小可止住了腳步。
郝醫生回頭，然後怔愣了下，“小可……怎麼了？”
張小可深呼吸，然後蹙着眉頭看向郝醫生，“我媽媽什麼時候才能做骨髓移植手術？”
郝醫生聽後表情滯了下，“小可……這個我還不能確切的回答你。”
“是麼……”張小可低頭。
“小可，會沒事兒的！想想這八年你都過來了，現在不就差這個幾個月了麼！你要相信你媽媽。”郝醫生擡手拍了拍張小可的頭頂，雖有些突兀，但張小可卻沒有排斥。
“可是我媽媽她不相信我啊！”張小可扯了抹自嘲的苦笑，“明明知道她的病，但是卻要假裝不知道，明明擔心她，但是還要給我突然地情緒失控找藉口！真是！”
“這是因爲，張小可是個堅強的孩子啊！”郝醫生莞爾，然後就又拍了拍小可的頭頂。“對了，我聽說你交了男朋友了？”
“呃……嗯。呵呵……”
張小可略顯靦腆，然後順從的點了點頭。郝醫生聽了倒有些猶豫，然後過於委婉的開口，道：“他知道你媽媽的事情嗎？”
張小可沉默，氣氛一下子便冷了下來。
“哎……”郝醫生搖了搖頭，然後又嘆了口氣，“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他？”
“……”張小可繼續沉默。
“……”郝醫生不再言語，只是默默的陪在身邊的小可。
因爲要先給媽媽做完晚飯的原因，張小可比往常去李澈的時間晚了，但是剛一出門口，她就看見了她做夢也沒想過會再見到的人。
Jone還是那麼的光鮮，只是，眉宇間盡是疲憊之色，張小可覺得，只是一陣子沒見而已，可是Jone似乎是老了好幾歲。Jone讓張小可上車，然後在送小可去李澈家的路上，跟小可講述了他跟Angel故事。
原來，當初對Angel做那種事情的那些人裡，有Jone。
但是他當時就後悔了，可也已經什麼都晚了，他覺得自己應該爲自己做過的事情做出補償，所以，他決定離開蔣建馭，並且要了對於蔣建馭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Angel，帶他一起回到了法國，他的故鄉。
“Angel在不斷的夢魘和高燒中度過一個禮拜，好不容易等他清醒，人卻變得沉默，有時侯趴在牀上一天也不開口說句話。我知道，他被傷的太深。”張小可可以從Jone的眼中看見憐惜跟自責，“那個時候，Angel一直都在嘗試着自殺，可是我要上班，所以只能把他一個人鎖在牀上，直到後來他終於活了過來。再然後就是你看到的樣子了。其實，不是我讓他成爲了super star ，是他自己確實有那個實力。”
Jone之後的話張小可已經有些記不清楚，她現在腦子裡想的全部都是Angel趴在牀上的畫面，雪白背上的疤痕在夕陽的映照下更顯猙獰可怖，還有那看著窗外的眼瞳，茫茫然然佛如沒有生命的玻璃珠般……這樣的景像光想想就揪得人心裡發疼……
“小可……”
恍惚了好久，張小可聽到有人很小心的打開了一樓樓道口的大門，心裡一個激靈，然後一把將門拉開。
“你怎麼跑下來了！！”張小可的聲音基本上是用吼的。
“現在已經七點多了，你還沒來，所以……我以爲……”Angel嚇得不輕，以爲自己惹小可生氣了，所以連說話都怎麼不完整了。而張小可正怔怔地看着他，像是被自己的吼聲嚇到了一般。
“我餓了……”小心地嚥了一下口水，Angel很慌亂地找着藉口：“我是因爲餓了……才下了找你的……你別生氣，我現在馬上就上去……”
腳下的步子亂做一團，穿錯了左右的拖鞋還很不爭氣的差點將自己絆倒，很狼狽的樣子。就在他轉身的那一瞬，張小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從背後緊緊地摟住了他小小的身體。
怎麼可以這麼對他呢！他還那麼小！
張小可知道自己那麼用力的擁抱一定弄的Angel很疼，但是她就是固執地不想放開。
“小可……”Angel的聲音很輕，似乎是很小心的樣子。
“怎麼了？” 張小可不想說話。
“你、你晚上要不要做排骨？我真的餓了……” Angel依舊是小心翼翼的開口。
“……” 張小可深呼吸，然後更加用力的收緊了手上的力道。
Angel見張小可沒有說話，所以就更加賣力的找着話說。“是你昨天說要做給我吃的……”
“Angel……別說話好不好？讓我就這樣抱抱你……” 張小可輕聲的開口。
“哦……”Angel不再掙扎，乖巧的任由張小可抱着自己。
勒夜寒這幾天是Sun-6休息室的常客，就算是沒事兒，也要來溜達一圈兒，而且還時不時的打聽一下我們Sun-6的陽光隊長莊梓俊的祖宗十八輩。說來奇怪，這明明可以說是不禮貌的行爲，但是某個被調查的人，倒是樂得享受，這還真是‘林子大了啥鳥兒都有啊！’= =||
“寒姐，那個……蔣建馭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忽然，張小可坐到了寒的身側，猶豫良久之後纔開的口。張小可之所以問寒是因爲她聽大菲說，關於蔣建馭的事情，已經全權交給勒夜寒處理了。
“沒什麼起色，我現在已經開始嫌麻煩了。”勒夜寒一邊喝着咖啡，一邊回答了小可的問題。
“小可上次錄的那個東西，沒有幫助嗎？”李澈也湊了過來。
“沒用的，小可錄的那些東西最多也就是告他恐嚇，搬不倒他的。”勒夜寒搖頭，然後看了眼李澈，“我覺得還是韓翼的辦法好一點。”
“切！□□！”李澈從鼻子裡哼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那樣比較直接啊！”勒夜寒又喝了一口咖啡，沒什麼表情。“不然就只能等他放鬆警惕，然後背後狠狠地捅他一刀。”
在座的幾人對於面前的這位天仙般的姐姐竟然說出了這種話，都不覺感到了極度的詫異。
“哼！你覺得他上次被我們整的這麼慘，近期他還會有什麼動靜嗎？”李澈不贊同寒的辦法。
“那就只能等了，直到能夠捉到他直接犯罪證據的時候。”
“那要等多久啊！”李澈不滿。
勒夜寒莞爾，然後放下咖啡杯，“小孩子果然沒什麼耐性。”
“你說誰是小孩子！”李澈炸毛。
“呵呵……我聽說你比我小四歲吧！”
“什麼！你今年多大！？”現在輪到關離詫異，面前這個怎麼看都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竟然比自己大了整整五歲！？
“我有必要拿這件事騙你們麼？”勒夜寒好笑。
“開玩笑！我還以爲你不到二十呢！”關離吃驚。
“呵呵……看來這張臉在這裡混吃混喝倒還方便。不過……別打我主意，我兒子都快一歲了。”沒有防備的開心一笑，直叫眼前幾人險險掉了魂。
“誰、誰打你主意了！？我有愛人好不好！？”
“啊！？關離！你說什麼！？”這次說話的人是楊夢剛，而站在一邊沒來得及阻攔的linear則狠狠地踩了他一腳，恨鐵不成鋼啊！
“沒！我是說我有喜歡的類型，這位寒大姐不是我的菜！嘿嘿嘿……”
“你最好別給我突然整出來個秘戀女友啊！”
“知道！知道！呵呵呵……”
這邊鬧得熱鬧，但一邊的李澈卻沒心思理會，因爲從剛剛他就注意到了一邊的張小可不尋常的表情，眉頭很自然的深蹙着，看的李澈的心裡莫名的揪疼。
還是不肯告訴我麼……
回到李澈家，將白天的事情再原封不動的告訴了Angel，Angel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張小可着急，就追問Angel是不是恨蔣建馭，但是卻得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話。
“小可，恨蔣建馭吧？”Angel說的很平靜。
“……”張小可低頭不語。
“我感覺的出來，小可似乎是在極度的厭惡他。”Angel說的很是自信。
張小可嘆氣，然後點了點頭，“對呀！我是恨他。”
“……”
吃完晚飯，張小可一個人收拾碗筷，而李澈則站在廚房的門邊盯着小可的背影看。
一件鬆垮的駝色T恤和同色系的休閒褲，因爲要洗碗而用頭繩隨便紮起來的頭髮，髮梢乖巧的貼在白皙的脖子上，李澈覺得這樣的畫面很幸福也很溫暖。只是……心疼，小可最近好像又瘦了。
Angel一個人在房間裡看書，小可則像媽媽似的在廚房洗碗，就這樣不出聲的看着也覺得幸福就像插上了翅膀一樣，讓人窒息。
只是，李澈知道，架在很多不確定因素上的幸福太虛幻了，就像泡沫一樣，雖然美麗，但只要一碰觸，就會粉碎，消失。思及此，李澈剋制不住的走過去從背後抱住小可，然後一口咬上她左側的頸項，不想鬆口，留戀似的在咬過的地方親一下，然後把頭擱到小可左邊肩膀上。
猛地被抱住還被咬了一口的某人有些不高興的聳了聳左肩，然後纔開口，“晚上不是剛吃的紅燒肉麼？怎麼，又饞肉了？”
“呵呵呵……對，是饞了。”李澈語帶撒嬌的蹭了蹭張小可的勁窩，然後一邊撒着嬌一邊收緊小可腰上環着的手臂。
“你呀！”張小可嘆了口氣，倒是沒有阻止他的意思。
“小可……你有沒有話要告訴我啊？”
“……”上次李澈沒有說完的話，張小可一直記得，澈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事情呢？
“不是說以後什麼事情都一起扛麼？我還是不可以嗎……”李澈說的哀怨，張小可心疼，然後放下了正在刷的碗。
“還有今天，寒來的時候你也很奇怪，你就不打算告訴我點兒什麼嗎？”李澈說着，就又咬上小可白白嫩嫩的脖子。
“我……”張小可欲言又止。
“跟我坦白就這麼難嗎？”李澈停下了動作，整個人掛在小可的身上，不語。
張小可伸手打開水龍頭，然後洗手，擦乾。拉着李澈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良久，然後擡頭。“我已經知道殺我爸爸的兇手是誰了。”
“……”李澈知道小可肯開口了，所以沒有打斷她，只是認真的聽着。
“八年了，但是我還是認的出來。”眼睛望着窗外，張小可起身，然後一臉的淡然，“那天我爸爸去工地做考察，是我跟着爸爸一起去的，然後在工地我就看見了蔣建馭，他那個時候就笑的一臉的親和，後來我看見他跟爸爸起了衝突，但是他只是丟下了句‘你還是小心點兒吧’之後就離開了。後來，我跟爸爸在回家的路上就被人截下了。”
“……”李澈不語，但是手已經緊緊地握住小可的手了。
“爸爸渾身是血的把我藏到了後備箱裡面，然後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醫院裡面了，身邊是美美陪着我。然後美美問我，要不要告訴媽媽，我跟她說不要，死都不要！”張小可眼睛盯着地面，然後深呼吸。
“我媽媽身體不好，她絕對受不了我爸爸過世的事情，所以，是我跟美美去停屍房給爸爸收的屍，然後在美美的爸爸媽媽的幫助下安葬了爸爸。”李澈依舊不語，但是已經將人抱進自己的懷裡，蹭着小可的臉頰。
“其實，我一開始不肯定這件事是不是蔣建馭做的，因爲後來有人報了案，但是到最後也沒有查出了所以然來，後來，事情也就這麼淡下去了。可是……蔣建馭跟我說過，他八年前買兇殺了人……我想了好久，他買兇殺的人，不就是我爸爸麼！”張小可說的淡然，但是雙手已經開始顫抖了。
“小可……你放心，你還有我，我會幫你報仇的！”回想起之前在墓地的情景，還有小可歇斯底里的悲傷，李澈說的咬牙切齒，這些都是那個蔣建馭害的嗎！竟讓讓他的小可遭受了這麼多的痛苦！心疼，真的好疼！
“澈……我好恨……”被額前的碎髮掩住的臉看不出神色如何，但輕輕淡淡的三個字卻掩不住切齒的恨意。
抱着張小可的頭壓向自己的胸膛，李澈低聲安撫著，“你還有我！錯的是蔣建馭，要付出代價的也應該是他！”
“好恨……澈……我真的好恨……”在李澈的撫慰裡，張小可終於喊出幾日來壓在心中的不平與不甘。自從想明白了真相之後，她就一直在隱忍，現在好了，都說出來了。
無聲的啜泣，不住抽動的肩膀，即使是宣泄也是這般壓抑。李澈心疼難捨的緊緊抱着小可，眼淚隨著不捨也無聲的滑落。門邊的Angel一直沒有出聲，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然後握着門框的手倍加的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