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在醫院的停車場熄火後楊銳鋒撥了鑰匙，見副座的李素雅坐椅子上遲遲不動，就連身上的安全帶也沒解開，她的表情很複雜，他問她怎麼了，她咬了咬嘴脣說：“我不敢看他。”
他說：“他是你老公，同牀共枕了幾年你不敢看？”
但是很快他知道了她的顧慮，有時候愈是親近的人愈是不敢目睹遺容，況且羅志剛已經過世了這麼多天，一直被冷藏着，又被法醫解剖過，也許五官已經變形了，而且是被輾壓致死，也難怪她會怕。
他說：“好吧，我先去認屍，然後聯繫殯儀館人員將他運走。”
她想想後答應了，說自己坐車裡等他。
楊銳鋒拿着鑑定書和證明書朝醫院太平間的方向走去，在下到地下層後，太平間的工作人員攔住他，他稱自己是來認領屍體的，工作人員讓他登記，又查看他本人的證件及死者的鑑定證書，工作人員覈實無誤後起身在櫃子裡翻閱着死者在這裡的存檔記錄，嘴裡說着：
“羅志剛、羅志剛，這個我有印象，是死於車禍，不過不知道你現在還認不認得出來。”
工作人員說着，已經找到了死者的入箱檔案，看到資料上的死者生前的照片不盡補充一句：“長得好帥，唉，英年早逝，真可惜。”
再看看楊銳鋒本人，工作人員無意識嘀咕道：“怎麼一個模樣？”
接着工作人員突然嚇得後退一步，眼睛有些慌亂地反覆在照片與面前這個人的臉上覈對，嘴裡冒出一句：“見鬼了！”
楊銳鋒被對方驚嚇的樣子逗笑了，說：“好了，好了，我們長得像而已，快帶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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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員這才定了定神，拍拍胸口說：“嚇死我了，長得這樣像，是雙胞胎吧。”
楊銳鋒不和他墨跡了，跟着他去了裡面的冷藏箱，按照資料上的號碼工作人員打開存屍櫃，一股陰冷的涼氣襲來，屍體平躺着，工作人員掀開了白色的裹屍布，楊銳鋒聞到了濃烈的福爾馬林味道，羅志剛的膚膚呈灰白狀，鎖骨與面部已經形成了紫紅色的片狀斑塊，而且面部與胸部的一些地方留有解剖後縫補的蜈蚣印紋。嘴巴始終保持着張開的姿勢，下頜部分已經完全扭曲，可想死前那一剎那間因痛苦而尖叫的樣子。
儘管遺容有些不堪入目，但從五官上楊銳鋒還是能辨別出這就是羅志剛本人，因爲
死者和自己實在太相像。
他也慶幸沒帶李素雅來這個地方，如果她看到老公扭曲有些變形的臉還不知道會受什麼樣的刺激。
“行了，替我聯繫殯葬人員吧。”
工作人員關上櫃門致電殯儀館，很快一輛麪包車停在了醫院太平間的門口，幾個工作人員擡着單架來到地下層，在辦理了移交手續後羅志剛的屍體被移到單架運上了車。
麪包車駛離後楊銳鋒鬆了口氣，這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總算步了死亡後即將安葬的正常途徑。
他回到自己的車前，見李素雅坐車裡神志有些恍惚，他敲了敲車窗然後拉開車門坐到主駕位，她問：
“都辦好了？”
他說：“辦好了，火化日定在後天，你看是把他葬在哪裡？”
她鼻子一酸，說：“人總是要落葉歸根的，我不可能把他葬在這裡，我會帶他的骨灰回Q城。”
他說：“好，我待會聯繫張小勇，讓他在Q城選塊好的墓地，回去後可以直接入土。”
說後他在車裡撥打了張小勇的電話，在向張小勇道明原委後對方答應明天一大早就去辦這事，羅志剛和他兄弟一場，爲這事腿跑斷了也不是問題。最後楊銳鋒提醒他保密，他在電話裡發誓保密。
車啓動了，楊銳鋒帶她來到了一家高端酒店開了兩間房，進房前問她想不想吃點東西，她說沒味口，便自己進了房間。
楊銳鋒在另一間裡洗了澡，讓服務生送來了泡麪解決溫飽問題，吃過後看看窗外的夜色，Z市這個他從小長大的地方，離開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竟像過了一年久，他在想也許自己的父親正在滿城找他吧。
房間的門被敲響了，他開門後看到李素雅，請她進來後她也沒坐下，在房間裡站着身子顯得心事重重，他問怎麼了？半天她纔開口說：
“後天你陪我一起去嗎？”
他點頭地：“我陪你。”
她想了想又說：“雖然只有我們倆個人，但是我還是想給他舉行追悼儀式。”
他說：“這個肯定了，人生的最後一步，必須要走好。”
她想了想，又說：“但是我怕看到他，真的，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也知道有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他是我老公，我不應該害怕的。”
楊銳鋒理解，畢竟
羅志剛死於非命，又是車禍，而且還延誤了這麼多天，容貌已經走樣了，換了任何女人想到這點都會怕。
他只得謊稱道：“沒你想得那樣，我看過他，他很平靜地躺着，沒有痛苦沒有意識，人死如燈滅，每個人生前保養得再好死後都會是另外一種樣子。”
她在猶豫不決、又陷入到一種很矛盾的痛苦當中，最後她鼓起勇氣地：“楊銳鋒，能否再幫我一次？”
“你說，我該怎麼做？”
她的表情是一種不情之請的尷尬與無奈，她說：“你能不能躺在牀上閉上眼睛，讓我看看你，我想如果我沒勇氣面對羅志剛的遺體，但是——”
接下來的話她說不出來了，她知道自己的這個要求對他是極度過份的。
楊銳鋒一時間瞠目結舌了，這分明是讓他扮死人！我擦，老子長這麼大還沒幹過這樣的事，老子堂堂一大活人爲什麼要這樣做！
她似乎看出他的牴觸，她一抺眼淚地：“是我不對，是我的想法過份了，對不起，楊銳鋒！”
我靠，這妹紙的樣子真誠不掩飾，面對老公的生後情一人扛，她神志錯亂，有些奇葩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尼瑪，死就死吧，反正不吃虧！
楊銳鋒最後心一橫地：“好了，好了，就當我是在積德吧，來，來，看着我。”
他說後竟在牀上躺直了身子，閉上眼睛，佯裝一個死亡者。
李素雅先是默默地看着他，然後繞着牀走了半圈，最後在牀前蹲下身子靠近他，細細端詳着他的臉，這張臉此刻和老公睡着時別無二致，面前的他不是羅志剛，但羅志剛已經離世是事實，她一下子進入到狀態，抱着他的腦袋失聲痛哭起來。
這也許是楊銳鋒人生中最爲尷尬的時刻！
追悼會在酒店的房間裡提前彩排，女的是真哭，男的一動不動，半邊臉已經被她的眼淚鼻涕給染花。
李素雅緊緊地摟住他，說自己會好好活着，會把康康帶大，接着泣不成聲，好像真的兩人從此陰陽兩隔了。
楊銳鋒心想這樣不是辦法，如果後天她真沒勇氣面對遺體，也許下葬後她會遺憾餘生，他想明天有必要去趟殯儀館和化妝師交流交流，讓人家拿出十二分的專業技能把羅志剛在塵世中的肉身修飾得體面點，起碼是能夠讓李素雅在視覺上可以接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