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銘一路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城。
原本已經氣的快要爆炸,但走到山腳下時心情也與之前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從狂怒到鎮靜下來,再到淡然。
在何然回去之後,楊毅便護送他回城,他讓楊毅把馬車停在岔口的另一道,什麼也不說,就掀着車簾靜靜的等。
直等到半個時辰過去,看到莫澤衡的車從自己回來的路上駛過來,並且徑直向桐州城裡駛去。
楊毅一直默不作聲在旁邊看着,也不許楊楓之在一邊多話,等着齊銘的臉色漸漸鐵青下來,最後直到莫澤衡的馬車行出視線範圍,才猛的甩下車簾,命令楊毅駕車進城。
齊銘回到家裡,覺得萬分疲憊。
他的乳孃見他從外面回來這副模樣,便問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高興之事。
齊銘很是心慌意亂。
他問乳孃:“您覺得蘇瓊這個女子怎麼樣?”
“以前見過幾次,她那陣子好像是跟着蘇夫人的,沒說過太多的話,看起來有些倨傲,但是上次在玉華寺再見面的時候,也不知道她是性子有點急還是怎麼的,總覺得有點過於硬氣,不過看她對你的那份心意,想必骨子裡是個倔強堅持的姑娘,說白了,要是你娶了她來做妻子,我就要考慮考慮了,但是做妾也就無所謂了,而且關鍵是對你一心一意,這就夠了。”
齊銘聽了這話大急,眼下再聽這一心一意之話,只覺得每個字都是往他的心上扎。
見齊銘聽了這話之後似乎更加不快,乳孃有些意外,道:“你是不是聽了外面有人說不好的話——我跟你說。外面的人說什麼的都有,你根本不需要介意,名門世家向來都是坊間茶餘飯後用來消遣的對象,那些說不好聽的話的人,你勿需放在心上,他們說一說而已,十句就有八句是空穴來風甚至誇大其詞。而那些說好聽話的人。你也不要真當一回子事。沒有人會把別人的日子多放在心裡,說一說也就過去了,難道還能替你過日子?”
“不是你想的那樣……”聽乳孃這麼一說。完全和他所思所想沒有什麼關聯,他不僅聽不進去,心裡反倒是比先前更爲不爽,道:“我現在覺得自己太草率了。納妾這種事,對蘇倩太傷了。她還沒過門,我就先給她安排了個妾,她心裡只怕很是難受,乳孃。我想……納妾這件事,是不是應該拖後一些……”
“這樣不太好吧?”乳孃躊躇道:“什麼都定下來了,你現在再說這話。咱們家裡好說,可怎麼去跟蘇家的人說?況且這件事已經讓整個桐州城的人都知道了。你怎麼好延後……”
“乳孃!”齊銘有些頭痛地打斷了乳孃的話:“我跟您說實話吧,我現在是後悔了,我想把蘇瓊這門親事退掉!我覺得自己考慮太欠缺了,咱們對蘇瓊這個人其實根本就並不怎麼了解,就連我自己,對蘇瓊也是才見過一兩次而已,當時我頭腦一熱,經的事太少,沒有聽母親的話,現在是打心底裡後悔了,我當時就應該咬死了避開那陣風頭就好了,再說了,蘇老爺和蘇夫人其實心裡也不願意這事的,只是迫於當時的情況不得不應了這事而已。趁現在蘇瓊還沒有及笄,讓這事慢慢淡下去,哪怕延後我和蘇倩的婚事也行,只要能把蘇瓊這門親退了,到時跟散些話出去就說是有人傳的謠言罷了,也就過去了不是?”
乳孃震驚不已。
當時家裡因爲這事都快鬧翻了天了,好不容易老爺和夫人才同意了這事,現在齊銘自己居然反悔了!
齊銘見她這副模樣,連忙就要開口再勸,乳孃不等他再說話,已經板起了臉:“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以爲婚姻之事是鬧着玩的?你想娶你就娶,你想退你就退?要是這事一直低低的壓着沒有公佈傳出去,偷偷的退了也沒什麼,但是現在人盡皆知啊孩子!蘇瓊都爲了這事要自殺了,你要是退了婚,別說她以後還能不能尋一門好親事,她要是在蘇家再鬧着自殺,你這輩子可都得揹着這個名聲啊!你趁早把這個心思給我咽回肚子裡,哪怕把蘇瓊娶回來,你只是擺着放着,你也休想不讓她進門!而且,這件事,你一個字也不許跟老爺和夫人提起!”
一席話教訓得齊銘腦子疼,頓時覺得心沉不已不說,對自己也是恨的不行,要是早一點擦亮眼睛,做事不這麼衝動,又怎會落得今天這步田地。
他試圖去想象蘇瓊進了齊家之後的樣子,他根本就設想不下去。
腦子裡只要一浮現蘇瓊的臉,他就快要發瘋。
他忍不了了,向乳孃堅持道:“我真的後悔了乳孃……我後來想了很多,本來桐州城裡的人們一直都是覺得我們家跟着蘇老爺才過的這麼體面的,就連商盟會上,也是蘇老爺走在前面,父親就站在他的後面,現在我們和他們家結了親,我還一下子尚了蘇家兩個女兒,外面的話傳的只會更難聽。難道到時候讓人說我們齊家的男人要靠女人吃飯,要讓親家賞口飯吃嗎?而且,蘇倩是嫡出的,蘇瓊雖然是庶出的,但大家也都知道蘇瓊是蘇老爺的心頭肉,他兩個千金嫁入我們齊家,以後我們什麼事都得看蘇老爺的臉色了,關鍵是真實情況是未必指望得上的!我們齊家白白擔了這麼個名聲,划算嗎?再者說了,蘇倩和蘇瓊在蘇家的地位,單是嫁妝陪嫁也是不可小看的,我怕話傳着傳着,變成了我們齊家是看上了人家蘇家女兒的陪嫁啊!我何德何能,娶了蘇家一個嫡女還不夠,再加上蘇瓊之前又鬧的死去活來的,假以時日,外面的人就算說出了我是先欺負了蘇瓊,害的蘇瓊只能非我不嫁,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齊銘的乳孃聽着聽着,眉越皺越緊。
縱然覺得齊銘這話說的太不負責任,與齊銘向來的性子完全不符,但是這些不負責任的話,卻是多少都有一點道理的。
蘇家相看上齊家,的的確確門當戶對,齊銘和蘇倩郎才女貌,關鍵是兩個孩子還很投緣,這是門很難得的好親事。
如果不是蘇倩當時有陳曲星那個不利的傳言,齊家是根本不可能拒絕推掉的。
對於齊家來說,蘇立行的話就像是個命令似的,若是連這種事都說出拒絕的話,齊家在桐州城也別想好好的過日子了。
但是,兩家現在結好,就算外面的人再說不好聽的話,但是以後齊家越來越強之後,誰還敢對齊家說句不字。
而如果齊銘要退掉蘇瓊,這在蘇家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極有可能是把蘇立行得罪個透透的,但是他再怒也不可能讓蘇倩和齊銘的婚事黃了,他不可能讓兩個女兒都身上揹負着那麼多不利的風言風語,爲了蘇倩,蘇立行就算不會與齊家翻臉,但是以後對齊家也是不可能再多加照拂了。
“還是不行!”乳孃堅決地回道:“蘇老爺和蘇夫人對我們齊家一直都很照顧,做人要懂得飲水思源,而且蘇老爺和蘇夫人對你很喜歡,你絕對不能做這種始亂終棄的事!你要是跟蘇瓊退了,極有可能蘇老爺一怒之下連你和蘇倩的事都得黃了!親事黃了,到時我們齊家就成了千古罪人,我們齊家的人在桐州還怎麼擡得起頭來!不管你有多不想讓蘇瓊進門,但是當時千求萬求的人是你,蘇瓊這門親事,是你自己求來的,你說退就退,這怎麼可能!到時你得讓你父親母親有多失望,多痛心!蘇瓊這門親事,沒有你退的資格,要退,只有蘇瓊退!”
乳孃說這番話,是要徹底絕了齊銘的心思,但是卻讓齊銘頓覺開了個窗。
他覺得乳孃說的這番話極有道理,在旁邊默默的點頭。
想着蘇瓊的所作所爲,未必就像先前那樣對自己有多鍾情非嫁不可,而若是現在讓蘇瓊生了退卻之意的話,那就最好不過了,到時候兩全其美,蘇老爺和蘇夫人沒準還會覺得虧欠了齊家的,對齊家生意上的事只會更加關照了。
齊銘沉默半晌,低聲道:“那我該怎麼做才能讓蘇瓊主動跟我退了親?”
乳孃快要氣竭了,此時萬分後悔家裡上上下下對齊銘太過寵愛,以至於齊銘養成了這副性子,想要什麼就必須得到什麼,不想要了就絕對硬塞不得。
“這種事我沒辦法,我也不會幫你想辦法,這是作孽啊!”乳孃氣的站起身來,恨鐵不成鋼的指着齊銘教訓道:“銘哥兒,你已經長大了,你不能事事都只想着你自己,說要蘇瓊的是你,多麼困難多麼張不開這個口,我和夫人都去幫你求了,現在你一句話又說不想了,還要讓我和夫人幫你再出面?還要讓家裡的人幫你出主意?結親是一回事,退親可不像結親那麼容易!結不成沒關係,但是退親可是損陰德的,我不管你到底是爲什麼不願意蘇瓊了,但是你能不能別隻想着你自己,你是齊家的人,你有沒有爲齊家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