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啦。”把瓷碗放到一邊,靠在牀棱等着他說。
陳草木坐正了,看着地下想着,“真如娘娘所說,太后的病必要開刀才能根除。”
“太后她現在?”聽了便着急問。
而陳草木依然沉靜着,慢慢道:“現在還無礙,微臣的藥只能做緩和,不過看太后現在的身子,緩和也是無用了。”
“那?”放心了些,現在陳草木一人做外科,想來這段日子技藝有所長進。
若真要開刀的話,又是爲太后開刀,無論如何是藏不住掖不住的,再者現今外科技藝已算是單立一門,更爲世人所接受,也不必偷偷摸摸的。
但慕容漪爲後宮嬪妃,一樣不能沾染分毫,所以這次要靠着陳草木的了。
“微臣想,宜早不宜遲,我與太后說一說,只要太后不反對,便即刻爲太后準備手術。”這才擡起頭看向她。
而她一臉平靜,“既然你也說要爲太后開刀了,那便如此。”
“微臣還要娘娘在一旁指導幫助。”懇切看着她。
叫她嘴角微微勾起,“這自然了,你練習不久,我當然要去親眼看着。”
有這話陳草木也放心了,“多謝娘娘。”向她道謝。
能有今日都是慕容漪一手幫扶,與她之間更勝師徒情分。
……
永安宮內殿。
江德全向恩肅稟告着打探來的事情,聽得恩肅更是生氣了,臥在牀上,眼角向下耷拉着。
“李江呢。”問道。
“李總管被刑部監牢,要提人得皇上親自說話,奴才方纔去找皇上稟告了,皇上應了,說晚些過來。”
他架子是大了,竟然她這個母親去請還要三推四推的,“去,到刑部去提人,把李江帶到哀家面前來!”
因太急胸口猛烈的起伏,嗆得咳嗽了兩聲。
“太后息怒,奴才這就去辦。”江德全見她氣惱,便直接去辦了。
太后的旨意是一定沒人敢違抗的,都知道玄晟是孝子,對這母親十分恭敬。
此時玄晟正在御書房批摺子,方纔江德全來叫他過去,而他卻是忙不開,並不知恩肅是爲了什麼。
東海進門稟道:“瑤美人求見。”
這小妮子可愛粘人,不過恰好玄晟也不討厭她,才親熱了幾天,新鮮勁兒還沒過呢。
見着瑤美人走進來,手裡拿着一個點心匣子。
一臉討巧的笑模樣,玄晟將筆放下,就靜靜的打量着她。
“見過皇上。”嬌嬌的欠了欠身。
擡擡手叫她起來,她立在那笑道:“臣妾知道皇上繁忙,特意做了點心給皇上當宵夜的。”
說着將點心匣子交給了東海,便送到了玄晟手邊上。
打開看,一股子黃瓜的清香味兒撲鼻而來,做的模子也精緻。
“手真巧啊。”看着那點心暢然一笑,隨口讚道。
瑤美人聽言羞怯的一笑,她可不想叫這榮寵從身邊溜走,必定要牢牢握着,能有這機會不易,如此花樣翻新討他喜歡。
“朕還有些公務,等晚些去你那兒。”對她笑道。
“是。”清脆的應着,轉身便走了。
看她身子倩麗,玄晟十分的愛看,這乖巧懂事的樣子像極了慕容漪,也不知與瑤美人相處,有幾分是爲了別人。
慕容漪的心裡藏着許多秘密,從前玄晟不去問,是因爲無關緊要,而今想要弄個明白,是他再受不得
人的背叛了。
東海在玄晟身邊,將匣子裡的點心端出來放到他手邊。
“瑤美人對皇上真是用心。”笑道。
這宮裡的女人都對他用心,不過世家出身的女子身上都帶有小姐脾性,像瑤美人這般的是少見。
“你覺得也是?”看向他問道。
“是,奴才進宮不久,纔在皇上身邊伺候,這段時候了,只見着瑤美人對皇上最用心。”應道。
的確是,過了這些年,舊人對他的態度都慢慢冷了下去,獨有這些不常見的面孔還保有着熱情。
聽東海這麼說,心中對瑤美人的得意更甚。
喝口茶緩緩神,便見趙小天來了。
立在殿中稟道:“皇上,李總管被太后提走了。”
聽言玄晟的疑惑便起,“什麼時候?”嘴巴微張愣着。
“就剛纔,江公公親自來提人,奴才沒法便叫帶走了。”回道。
玄晟隨便抓起一折子便朝他拋了過去,正打在他眼角上。
好端端的恩肅找李江做什麼,莫非是聽了什麼閒話嗎,而趙小天竟然叫他把人帶走了,不是給他找麻煩。
“是微臣自作主張。”跪下說道。
就知道會惹玄晟生氣,可太后和皇上他哪個都得罪不起。
“你下去。”發了通脾氣便罷了。
玄晟站起身來,看着桌子上的一小碟點心,想着是否要往永安宮去,不然就說累了到瑤美人那裡宿下,不理也好。
可他又不想這麼做,從來不曾忤逆過恩肅一次。
正想着永安宮便來人了,一個小宮女進殿中稟道:“太后請皇上過去呢。”
這下知道恩肅幾次三番叫他過去是爲了什麼了,反正是被知道了,躲也躲不過,而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最多也就是挨頓罵而已。
定了定神,“知道了。”應了句。
東海爲他加了件衣裳,便隨他一同往永安宮去了。
永安宮內殿。
燭光明亮,恩肅倚着枕頭坐着,頭髮披散下來,而濃妝還在臉上。
李江披頭散髮的伏在地上,看這半死不活的樣子,這段時間是沒少受折磨,做這等吃裡扒外的事情,他活該。
“李總管,哀家與皇上從來信得過你,怎做出這等事來。”恩肅撫着額頭,氣息低弱的問着。
聽言李江便痛哭流涕,趴在地上,“都是奴才,都是奴才的錯。”
“自然是你的錯,大半輩子都過來了,還動這等心思!”恩肅大罵道,“你說,江南起事之人是不是玄宣?啊!”
一雙眼睛冒火,對他大叫道。
聽他哭得難聽,恩肅閉了閉眼睛,“莫非你對皇上不滿?爲何要爲他做事。”緩和下語調問道。
“是,四爺蠱惑,說皇上奪他權位對不住先皇,奴才一輩子跟隨先皇……”泣不成聲。
爲了先皇,一個已死的君王竟然還有人爲他效忠,恩肅熬了半輩子,就是爲了熬過那個人死,與他周旋了一輩子,都到了這時候還是不能擺脫他。
那是恩肅恨極一生的男人,恨不得將他的一切奪去。
聽着提起先帝,恩肅猛烈的咳了幾聲。
江德全忙到她身邊,喂她喝下一口湯藥才緩和了些。
“太后不要動氣,先歇歇吧。”勸道,看她全無力氣,眼睛一眨一眨就要閉上,正要扶她躺下,聽着宮外通傳。
“皇上駕到。”
他可算來了,如今也請不動他了,一把將江德全推開,胳膊撐在牀盯着門口。
玄晟黑着臉走進殿中,見這情景仍然保持恭敬,到恩肅面前行禮,“母后。”
恩肅喘着氣沒應,擺擺手叫他起來了。
見李江趴在地上,便吩咐道:“把這人押回牢中去,沒有朕的旨意不準叫他見人。”
東海躬身應着,叫了幾個小太監來將李江拖走了。
卻聽恩肅冷笑,“皇上做事越發凌厲了,哀家要三請四請才能見你一面。”一隻手捂着胸口平緩着氣息。
“母后身子不適,便安心休養,兒臣實在不忍看母后勞心。”眼神平靜的看着她,卻不往前走一步,保持着距離立在原地。
這母親原本就不是他的,多年來一直刻意拉遠,對她的防備永遠都難以消除。
她的狠心,她的算計,一點一滴都叫玄晟膽寒。
那時他還是無爭恭敬的皇子,這母親能幹,他是知道的,卻不曾想過她竟有奪位的心思。
不過到底是爲他奪位,玄晟也樂於接受,可殘害兄弟,這等冷血的事情他還做不出來。
當真是叫他甘拜下風。
聽着他所說,恩肅的心頭更是堵得慌,她所做雖是爲了自己,卻也是爲了他,這兒子與她越來越疏遠,她怎會感覺不到。
而年紀一天一天的大了,她要做的事情,要達到的目的也都達到了,她半輩子最爲這孩子費心,到頭來得了一切卻再也暖不回這孩子的心。
他傷一點都叫恩肅心疼,他怎就不明白呢,若他不除去對手,便會有麻煩找上身來。
留了玄宣一命,可那人感恩戴德了?不還是要與他爭個你死我活。
“你們都退下,哀家與皇上有話要說。”聲音微弱道。
與他鬥氣無用,恩肅也從來沒有與他爲敵的意思,只想讓他這皇位坐的再穩當一些,她費盡心力,爲何這孩子就是與她彆扭着呢。
東海躬身在一旁,看看玄晟沒有叫他退下的意思,便立着沒動。
玄晟斜眼瞟着東海,這脾氣像極了那個痛了恩肅一生的君王。
她越看便越是像,尤其是那眉眼,尤其是他的下巴,簡直是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便是那嘴巴,他父皇的嘴脣很薄,而玄晟的嘴巴生的不薄不厚,卻像他那美貌無雙的母親。
玄晟也發覺恩肅盯着他看,那眼神當中有少見的柔情與恐慌,他甚少見到恩肅這種神情。
平日裡都是拿眼神瞟着人,要不就是沉靜如秋水,不曾在當中見過波瀾。
他也看着恩肅,卻讓恩肅回過了神來。
“哀家都聽說了。”嚥了口氣,撫着胸口道。
玄晟站的直直的不曾說話,眼睛略微低下。
恩肅便絮絮叨叨的自顧自說起來。
“你怎不聽母后的話呢,母后叫你將那人除了,你便除了就是了,斬草除根留他高位,爲他留個名聲便夠了,你何必多此一舉。”
看向他,而他卻沒給一個眼神。
“這些年來少往哀家這裡來,不是叫這個妃嬪來看,就是叫那個美人來看,那些人與哀家有什麼相關,哀家想見的是你。”
聽着這話玄晟稍稍有些動容,眼眶便紅了,可仍然低着頭不肯被人看見。
“事情都過去了,好在沒傷及根基,不然哀家多年的心血便都白費,皇上可懂得哀家的苦心,你經此變故,可懂得了!”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