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完全被這山寨佔領,它靠着後山,確實難攻,但也未必難到哪裡去吧。
還隔着一段距離,這次出來又帶着幾十個官差,也見樑寇的謹慎。
青山綠水之間,這裡算是此處的郊外,格外安靜一些。
“六王爺可看見了?”一挑眉。
這下玄儀便沒話說了,可轉念一想,“即便是如此,官府兵力還不及嗎?問道。
說話間便聽得山寨門樓那邊傳來一聲叫囂。
“嘿!樑寇,是來拿人的嗎——”
玄儀擡眼往遠處一看,寨子門之上站着二十幾人,中央站立着一個男子,身穿皮草衣裳,一副田間農夫的裝扮,懷中摟着個村姑樣子的女子。
樑寇的眼神隨着過去,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撇了撇嘴,“就是這傢伙了,宣子。”輕聲和玄儀說道。
一見這人,樑寇的表情才嚴肅了些。
因爲距離還有些遠,只能看着個大概,這時太陽纔剛剛升起,這裡還有些溼漉漉的霧氣。
那幾人都是平民服飾,草寇裝扮,而在樑寇與玄儀這些朝中官員的眼中卻只是一幫烏合之衆。
那男子立於衆人之中,皮膚被曬得發黑,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出來。
一身野氣!
“放!”
這一聲叫的如天上鷹嚎,就見山寨門樓之上一個人掛在那裡。
“你放開我!狗養的!”
衛徵!
一條粗長的麻繩把衛徵的雙手背後綁在了一起,就吊在寨子門樓前,兩個壯實的男子抓着繩子的頭。
只見衛徵懸在半空,那門樓有將近五米高,掉下去倒不至於摔死,可就是眼見着也是心驚肉跳。
名叫宣子的那男子將懷中的村姑小妞推到一邊,走到前方邊上,將男人手中的繩子接過。
“樑寇,你可看好了,衛大將軍在這。”陰陰的笑着。
他與樑寇對戰兩年,樑寇一直都沒能奈何的了他,就被他欺負着,要不然練得這麼一副好脾氣。
雖說宣子與官府爲敵,但卻從來沒有爲害過百姓,隨便兩人在一起兩年時間不成朋友也成了熟人,所以樑寇與他近些日子裡並未再大動過。
沉默片刻。
玄儀看着衛徵被吊在半空心裡都揪着,他若是摔成個半殘廢,怎麼回去交代。
隨着便聽了樑寇一句,“我看着了。”輕佻語氣,拉長聲調說道。
這場面也不是第一次見了,宣子輕易不傷人命,不過是鬧一鬧而已。從前樑寇不理他,那人也就掛在那裡,然後過幾日偷偷叫人救回來便罷了。
那是個挺好的人,樑寇不與他動手,多次派人勸降最終都無果。
而這纔是個開始,花樣還沒完。
宣子眼見樑寇不理會,囂張一笑,山寨的大門便敞開了,出來五六個騎着高頭大馬的粗獷男子。
“這又是做什麼?”玄儀默默道。
只見那幾個男子駕馬走出,門樓之上宣子將麻繩向下放,衛徵降到下面位置。
那五六個男子騎術極好,手執粗製兵器,一身粗布裳。
似山野間的野馬一般在衛徵的身邊呼嘯而過,像恐嚇無知小兒一般對衛徵大笑羞辱。
“你們快給本將滾開!”
衛徵的身子被他們橫衝直撞而來的身體撞擊的搖搖晃晃,不時頭髮便散亂了下來。
玄儀實在看不下去,瞧瞧樑寇
無動於衷,便回身將身後馬車所栓的馬匹解下,翻身上馬,從一旁官差手中奪了刀便駕馬奔着衛徵而去。
那五六人根本顧不及,玄儀直衝而過,到門樓之前舉刀一揮,衛徵便掉到了馬背之上。
而那五人本要糾纏,就見門樓之上綠旗子揮下,那幾人便進了山寨之中。
玄儀勒馬回身向門樓之上望了一眼,那人,“四哥?”當即愣住。
宣子,玄宣?
片刻便回過神來,駕馬回到了對面。
衛徵被救下,嘴裡罵個不停,樑寇過去寬慰着,說幾句無用的閒話,“衛大將軍受苦了,是下官不周,還請息怒啊。”
一旁玄儀愣着,回頭向那山寨門口望了一眼,那些人都已經不在那邊了,可他看的清清楚楚,方纔在寨子門樓之上的人,是他四哥——玄宣。
他,不是已死了嗎。
……
馬車一路搖晃,他三人在車內。
“衛大將軍息怒啊。”樑寇笑道,隨手將他肩頭的土拍了下去。
只見衛徵陰着一張臉,幾綹頭髮散亂在臉前,一呼氣那頭髮便被吹起。
“本將定要與那青蓮教的頭子大戰一場,受此大辱豈能隨便作罷。”
一拍大腿,一雙眼睛狠歹歹的看向樑寇說道:“還請問太守,江南一帶共有多少兵將,本將即刻便要帶人將那匪賊一舉殲滅。”
樑寇聽言一愣,不過也難怪衛徵會生氣了,宣子那傢伙一向如此。
“您,息怒。”樑寇又是一笑,按當今情況卻是不宜出兵,若是出兵有用,他二人也不必到這裡來了。
“兵將不在少數,現今江南百業興旺,若是用兵免不了勞民傷財,還是從長計議爲好。”樑寇勸道。
豈是他說用兵就能答應的。
衛徵在那裡氣着,從剛纔到現在,玄儀的心思都不在他們兩個身上,刻意掩藏着心事重重,那是玄宣嗎,莫不是看錯了,那人現今該是死了啊。
莫非皇上早早就知道江南起事之人是他。
衛徵不曾見過那人,那時他還未入朝爲官,不過他父親曾經追隨玄宣,當然是認得的。
若那人就是玄宣的話,這事便不那麼簡單了。
玄儀一頭亂緒,若只是青蓮教匪頭子便也罷了,出兵剿滅就是,這人是他四哥,他還怎麼下得去手。
當年分明聽說,他是暴斃而亡,想來就是皇上下的手,他該是死了,可卻沒死。
玄儀左右爲難,他有七成把握自己沒有認錯,若真的是,是否要向玄晟稟報啊,那稟報之後呢,玄宣是死是活可就由不得他了。
馬車停下,玄儀隨着兩人下車,回到了樑府。
樑寇對衛徵也未答覆,而衛徵卻忍不得了,吵吵嚷嚷要請命調兵。
小六沏了新茶卻不敢進大堂的門,聽着屋裡面罵街。
外面幾個給樑寇當差的官差和他打趣。
“今日衛大將軍也被氣個不行,還是咱們大人脾氣好,不然早就被氣死了。”
小六白了他們幾眼,又聽着裡面說話了。
“本將必要請兵,本將今日便要向皇上啓奏。”衛徵大拍着桌子,樑寇與玄儀皆被驚了一跳。
擡眼看小六在門口,樑寇對着他使了個眼色便叫他送茶進來了,起身過去接着,親自送到了衛徵手邊。
這一路他也勸了多時了,好話說盡,下話也就是說過的那些。
“衛將軍還是再等一等,本王想仔細探查一番,如今看來,青蓮教匪賊並不容易對付。”
樑寇正躬着身子給衛徵送茶,聽着玄儀說了一句,回頭去瞧了一眼,將茶杯放到衛徵手邊便直起了身子。
衛徵看了看玄儀,又仰頭看了看樑寇,便將嘴裡的話嚥了回去。
“罷,罷!”起身回房去了。
恐怕一時半會兒江南之事也弄不清楚,玄儀打算暗查幾日再做打算。慕容瑾在江南還有些人手,那人與劉家有關係,自然不能叫外人知道。
大堂當中只剩玄儀與樑寇兩人。
方纔樑寇可是聽着玄儀幫自己說話了,這一早上這位六王爺都揪着不放,真是不知爲何突然之間轉變了看法。
便坐到了原位上,靜靜的看了看玄儀。
“敢問樑太守,青蓮教徒大多什麼時候出來鬧事?”問道。
“也不定時候,三五日或是一兩日。”認真回道。
聽言玄儀點了點頭,“那就緊盯着些吧,鎮壓之事就由樑太守先費心了,本王還需從長計議。”
……
城西青蓮教匪寨後山。
一農夫裝扮的男子立於山間小溪之前看着河中的游魚,雙手背後,他眉頭鎖着,目光渙散。
今日又見故人,一別三年,劉家子孫也只剩他幾人了。
“唉。”一聲嘆息,垂下眼睛。
河中倒影之中走來一女子,便是方纔在門樓之上被他擁在懷中的那人。
“宣。”輕聲叫道。
玄宣微睜眼,“向衛伯伯傳過信了嗎。”
“傳過了。”她聲音輕柔,那女子身段極好,整個人就如山間的小野花一般,散着清新氣。
“西北遠,他家公子在此,我不敢妄自動手,還要請他老人家指點呢。”他眼中也亂了。
今日見了玄儀,便方寸大亂,到底是自家的人,與玄晟翻臉是應該的,可與玄儀卻沒有理由。
玄晟雖留了他一命,可當初鞍前馬後的死士卻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讓他怎能輕易收手。
積蓄三年時間,朝廷當中只知江南匪寇,青蓮教衆,卻不知遠在西北已有雄兵坐鎮。
……
……
盛京城仍是一派富麗繁榮。
皇宮當中依舊持續着它已經既定的日子。
近些日子裡最大的一件事,也不過就是後宮當中又新晉了一位姐妹——黎美人。
曼華如所願已嫁給了玄晟爲妾,當日定的封號便是黎字,再往後的日子,免不了要像其他妃嬪一樣早起到椒房宮請安。
而今各位姐妹們都已在椒房宮候着了,只等皇后娘娘出來。
這幾日玄晟都宿在南燕宮裡,慕容漪的恩寵也被麗妃和這新進宮的黎美人分了去,不再是一枝獨秀,所以衆人也漸漸把眼光從她身上移開。
只見趙慧茹一臉寧靜的從後殿走出,就如千年寒冰不化,依舊是那張死人臉,慕容漪看都看厭了,便低着頭裝作看不見。
“參見皇后娘娘。”
慕容漪隨着衆嬪妃一齊起身向她行禮,而後便見她厭煩的一翻眼皮,叫了聲:“都入座吧。”
這幾日麗妃聖眷正濃,慕容漪從心裡爲她高興,她不便出來見人,也好避避鋒芒,只可惜躲着人還不免有人說三道四。
萱妃拿起手絹往嘴上一抵,扭着她那饒人的身子欲要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