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我打開最後一篇日記,這篇日記記錄的比較簡單,就那麼一段話,這段話是這麼記載的:哎!也許一開始我就犯下了致命的錯誤。都說上天給你關上一扇門必定會打開一扇窗。這打開的世界同樣是迷茫的。我堅持這麼久,不斷讓自己樹立希望,也不斷的絕望,如此反覆着,煎熬着。這次,看來是要真的絕望了。筆可能也寫不出更多的字,筆記本也所剩無幾,就像我的生命一樣,即將耗盡。你們都不要等我了吧!將來,總會有一個結果,一切都隨風而去,一切都隨着大雪一起埋葬。

大雪斷斷續續下了幾天,我想是不會停下了,真正的冬天已經來臨,雪纔是這個季節該有的,它是這個世界的主人。寒冷並不讓我致命,生存物資我可以憑我的雙手得到,可這樣的煎熬何年何月纔是盡頭呢?我已經流浪整整60日,簡直不可想象,回想起第一天,我怎麼也不會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也許他們已經認爲我死了,我的妻子會認爲我死了,我的父母傷心到極點,這是多麼可怕啊!白天還算好,黑夜很恐怖,它抽空了我的靈魂,人總是害怕黑夜,那是無人的黑夜。

我整整尋找了60天,可怕的60天,漸漸絕望的60天,最終也沒能尋找到出路。面前的火燃燒着,我感受到它給我帶來的溫暖,周圍散發出一陣陣松油燃燒的清香味,我還能活很久,但這樣的生活太煎熬,這個世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走到哪裡都是我自己,他們拋棄了我,世界拋棄了我,把我拋到時間的裂縫當中,任我一個人孤苦伶仃,任我一個人自生自滅,世界呢?有你的世界,有你們的世界。呵呵,它已經消失掉,消失掉在我的世界裡。

我不會再寫日記,上天也不會讓我寫下去,我把它保存起來,找個地方。也許某年某月某一天的那一刻,有人會發現,讓那個人知道2016年11月31日大概是中午的樣子我還活着。也許,我很快就會死掉。

火堆旁融化了一灘的水,落入火堆上的雪花瞬間便被蒸發的煙消雲散,絲毫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它們在慢慢落下,在慢慢死亡。

不行,我不能死,我必須活着。這是我不記得第多少次告誡自己,活着就會看到明日的太陽,孤獨算什麼?什麼都不是,我一定能走出這裡,沒人能打敗我,你即便摧毀了我的身體,也摧毀不了我的意志。我會在今後的某一天找到你們,我的父親、母親,還有我的妻子。

這篇日記記錄在筆記本的最後一頁的正面,翻過去就是那筆記本的硬殼。我無法理解姚俊熙當時內心的孤獨,那種靈魂被抽空的感覺。靈魂被抽空是怎樣的感覺?行屍走肉?

我感覺姚俊熙內心已經無法支撐這樣的生存方式,但最後他又找到了希望,這種絕望與希望之間的徘徊他經歷很多次。還可以找到一些信息,比如他找到了火,有一些食物,必定已經在這樣的荒野當中生存60日,不止單單靠那些野果子能過活的,食物也許是魚。上篇日記當中看到姚俊熙在淺灘上抓到了魚,後來的某一天他找到了火,或是製造出了火,是用鑽木取火的方式取到的嗎?有火有食物,我想即便是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下也能生存下來,雖說很艱難。當然阻礙姚俊熙生存下去的不單單是物質的匱乏,而是他精神的奔潰。

只要姚俊熙不選擇自殺,那他生存下去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只不過在那樣的荒山野嶺當中他始終沒有找到出去的路,可必定經過兩年多時間,這期間,難道他還是被自己打敗?被孤獨打敗?

爲什麼其他人都相信姚俊熙死了卻不相信這本日記呢?包括姚俊熙的父母。想到這裡我又想到了姚俊熙父母堂屋裡掛着的那副遺像。黑白色的,但遺像當中姚俊熙那張面孔卻顯的精神,尤其是相片當中他的眼睛,很有神。年輕人不會在生前爲自己準備遺像,這張相片是姚俊熙父母從他以前照片當中選出一張比較合適的經過處理後作爲遺像。

也許只有丁增成措不相信姚俊熙死亡的事實,但她好像也相信姚俊熙死亡的結果。不,這些都是我的推測。姚俊熙父母沒有親口告訴我說姚俊熙的確死了,掛遺像只是在被動接受,即便是他們這樣肯定但事實終究還沒完全落定。丁增成措也沒有親口告訴我說姚俊熙已經死亡,我總是從她說話當中來判斷她認爲的姚俊熙的生死結果,然而我也不斷的在徘徊。與其說相信怎樣一個結果,倒不如說我更相信姚俊熙可能活着的事實。我又改變了我的判斷,因爲這最後一篇日記。最後的日記讓我認爲姚俊熙可能還活着,至少在那個時候,2016年11月30日過後的一段時間裡他還活着。

但仔細斟酌,11月是沒有31號的,但最後這篇日記卻是11月的31日。

我問丁增:“當時進山的牧民發現這本筆記有沒有組織人搜救?”

“次年4月25號發現了這本筆記,當時牧民不認識漢字,牧民上山放牧一般是一個月,要輪換的時候才下山。當時牧民把筆記帶下來已經是五月底了,輾轉了幾次後我才得知,那時政府組織力量進行搜救,但沒有結果。”

“發現筆記的地方到最近的生活區有多遠?”

“很遠,要翻過兩座高山。先要開車走兩個小時的路,然後翻山,車是沒法翻山的,那種山路是人和牲畜走出的很窄的路,有些地方極爲陡峭。翻過兩座山要走上半天時間,然後是牧區,那是深山裡面的一處較爲平坦的草原。在一片寬闊平坦的地方牧民們發現了那處標記。”

“距離這裡有多遠?”

“很遠,在另一個地區。”

“最後呢?救援隊沒有找姚俊熙,他們不找了?”

“或許他們已經盡力了吧!”她說完這句語氣低沉蒼白無力的話便低下頭身體略微前傾,靠火爐更近些,她雙手十指交叉,看上去進入思考狀態,或是以這種方式迴避我的問題。我又一想,我這問題問的也的確沒道理。假如救援隊搜救到姚俊熙,那我還在這裡幹什麼?既然丁增成措不想回答那一定有隱情,難道是因爲這裡的救援隊不作爲?或是認爲搜救成本太高太消耗人力物力?我想得問這邊負責搜救的部門才知道,我想這個問題可以先留着,這些這只是我單方面的猜測。

“你爲什麼每次只讓我看一會兒時間?我想我可以多看一些。”

“沒有爲什麼,就這樣。”她嘴角微微一撇,不知道是冷笑還是微笑,接着又說:“他們都不相信我。”

他們?我知道丁增成措所說的他們是指那些人,包括陳春平在內的不相信姚俊熙還活着的人,或是更確切的說是確信姚俊熙在墜崖那一時間就已經死亡的人,不知道這些當中是不是包括姚俊熙的父母?我之前倒是沒有問過,我想我回去後可以詢問。

“11月沒有31號。”

丁增擡頭看着我,淡淡的說道:“也許他不知道這個常識,或是忽略掉了。”

我也是這麼認爲的。

感覺這件事還是有些蹊蹺,我想到了姚俊熙的失蹤會不會跟謀殺有關,比如說陳春平反常的表現,他沒有看過日記卻這麼肯定結果。會不會是因爲這個人惦記着丁增成措這個姑娘從而謀殺了姚俊熙呢?但繼而打消了這個想法,有點太誇張了,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產生這樣滑稽的猜測而感到好笑。肯定的是有些不爲我所知的隱情。突然間我更來興趣,女人天生有着比男人更多的好奇心,我決定必須得去找救援負責部門詢問事情的真相,但我在這裡工作的時間已經不多,過幾天要跟隊回去,所以,我得儘快將日記看完。

“今天能不能讓我不加限制的看日記?”

她擡起頭看着我,看不出她猶豫的表情,是沒有表情。

“我在這邊待的時間不長,過幾天要回去,我想知道筆記...”

“可以。”

還沒等我把話說完她就爽快的答應了,我心裡多少有些高興,但又爲她這反常的表現而感到不可思議,我原本以爲她不會同意的,有些事情總是出乎意料。

我再次將合上的筆記本翻開,我翻的很輕,生怕丁增成措會認爲我不愛惜筆記本而反悔。

火爐當中的明火已經完全滅掉,只有紅紅的碳火照亮着爐子的內壁,於是整個火爐當中都是這種通紅的光,灰末、碳火,那是另一個不被注意的世界。窗外遠處的山上還覆蓋着皚皚白雪,一直到半山腰的位置,遠遠的望過去覺得被白雪覆蓋的地方一定極爲寒冷,而這屋裡並不冷——火雖然即將熄滅,必定現在過了冬季,即便是有些餘寒還賴着不走,但春天必定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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