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其實,在這裡我並不是要歌功頌德一味的去讚揚誰誰誰,或是愛情,或是無私,或是一種精神。我們都是平凡的,那些轟轟隆隆愛情也好功績也罷,必定會被無數人用千方百計的手段得以頌揚,或許我們渴望,但往往不可及。我要說的不過是平凡當中那一點點與衆不同,僅此而已。

這個季節,在春城早已是繁花似錦春意盎然的時節了,然在在這裡,依然是一片蕭條,疾風捲枯草,看不到任何萌發的生機,寒冷依舊,春還不知所蹤。

隊裡請來一位當地人來給我們引路,當地人知道這裡野生動物經常活動的地方,避免我們白費功夫,也避免迷路。

我們要去的地方是深山裡面,不是老林,因爲這裡很少見到高大的樹木。驅車行駛了幾個小時,先行駛過一段國道,然後進入鄉村水泥路,後來走完平順的路面便進入到土路上,土路是那種有着有兩條明顯的印跡的道路,一直往山裡延伸。一開始還能在這樣的道路上尋找到足跡,分得清,走着走着,印跡不在,只有尋着平坦之地往前行駛。車輪輾軋着乾枯的路面激盪起的塵土在勁風的帶動下,先揚起一股灰浪,接着很快便被吹散。

我們在一處山腳處下了車,前面已經沒有路,幾處連綿起伏的山包一連往前延伸,腳下是成片的大小不一的碎石堆成的亂石灘,很難再看到有土的地面,但從這些亂石當中卻能長出一根根細長的草,草是枯黃了,在風中來回搖擺着。山也是石山,那山體的石縫當中也頑強生長出草,細長的草幹被風吹的幾乎貼近了巖壁,但風只要稍微有所減弱,它們這些枯草便立刻挺直了腰桿,如此反覆着,若是能密集成片,便可形成草浪,可惜它們太過稀疏,孤零零的在那裡獨自抗爭。

當地人指着前方那平緩的山頭說過了這座山然後是下山,那裡草長的茂盛,是很多野生動物的覓食地。

我們帶上裝備跟着當地人往所說的地方走,裝備很多,每個隊員都揹着一些。我是女的,隊裡對我特殊照顧,不需要背上很多東西,只需帶上自身隨身物品,隨身物品我也沒有什麼,只是抱上個便捷氧氣瓶,隨時準備吸一口氧。隊裡有幾個登山愛好者,他們體力好適應高海拔,所以多數裝備是他們在攜帶。

這裡海拔並不是特別高,測量結果顯示是四千米。

風吹的可帶勁了,我從頭到腳都武裝的嚴嚴實實,倒是臉必須要露出來,這樣以來,有時會突然遇到一股十分強勁的風迎面襲來,這樣不但差點將我吹個仰面朝天,還會被這股風給噎住,讓我不禁吞了口水,這感覺實在不好受。

腳下的路也並不好走,碎石總是不讓腳平穩落地。經過一段艱難的行走,我們翻過這處不高的山頭,於是便看到一片廣闊的草原,草原平坦的往遠處延伸,一直延到遠處那更爲高大起伏的山。

“哇塞,真是橫山亂石登高處,一望平川天下間。我都接到天了。”

“你可真有詩性,小汪同志,你入錯了行。”隊長調侃道。

小汪就是汪國慶,是名校中文系畢業的高材生,剛畢業不久。他倒是好不謙虛帶着得意說道:“哎!張隊,這話你可說對了,要不是家裡意見,我可不來這名不見經傳的雜誌社,我可以雲遊四方,賞盡天下風景,走遍天涯路,作最美人間之詩,品八方之氣,觀九州之浩瀚。可誰讓這是國家單位呢?”

張隊說道:“看來你還是脫不了世俗。再美的詩也是來源於生活,在人間流傳,可到不了天上去”。張隊明顯不高興。

可汪國慶並沒有理會到張隊的話中之意,或是聽出來也不想去反駁,這也許就是詩性之人清高之處,依然感慨道:“人間煙火人間事,世俗人間幾人知?”(當時並沒有記下這幾句話,還是後來爲了寫這段經歷而專程找汪國慶詢問,才完整清楚寫下這幾句話。)

“神經病”這是隊裡的攝影師從我身邊經過時小聲的輕藐嘀咕的話,隊裡很多人都不喜歡這傢伙,他總是格格不入,但他卻絲毫不去改變。

我跟着下山往那草原之處。草原的地勢要低些,而且幾乎是四面環山,所以風要小很多。草原上是漫天枯黃的野草,幾乎全是草杆,葉子或許是在去年的秋天就已經凋落殆盡,又或是被山羊野兔之類的吃光了。

我望着眼前這蒼涼的草原,想着去年夏季這裡是怎樣茂盛的樣子,又想到再過幾個月這裡依然碧草連天的樣子。

那個當地人果然沒說錯,這裡有動物活動跡象,我一眼便看到離我不遠處那一羣山羊,它們也遠遠的看着我們,一動不動的,可能在思考我們到底是怎樣的動物。不用望遠鏡,我便可以將這羣山羊看的清楚,它們長着兩隻尖細的角,耳朵向上豎立着偶爾彈兩下,它們褐色的皮毛當中夾雜些白色條紋,四肢精瘦健壯,它們不斷在觀望,還在聆聽。

我走過去,等到距離這羣山羊更近一些時,它們突然調轉方向往距離我更遠處跑去,跑了一段距離又停下來觀望。我想我是不可能會接近這羣山羊的,於是我止住步拿出相機拍照。

我拍攝到一些野兔,還有倉鼠,還有天上盤旋的蒼鷹,還有野驢,這裡是這些野生動物們的世外桃源。當我將相機盡頭拉遠準備在草叢中捕影時突然發現一隻狼。

這隻狼在我的鏡頭裡,它正俯臥在草叢當中跟草的顏色成爲一體,很難分辨。它全身灰黃,兩隻耳朵直立立的豎着,銳利的眼睛在觀望,頭偶爾會向左或向右觀察。它在捕食,不知道哪隻不幸的小動物會成爲它的食物。我將鏡頭對準這隻狼,隨時準備拍攝它捕食的影像。

我靜靜的等待着,發現其他人也都原地不動,原來他們也發現了這隻狼。

等了一段時間,突然那隻狼竄了出去,直撲向羊羣,隨即便攪動起一陣灰塵。羊羣反應也是迅速,突然一個閃躲,轉身掉頭,那隻被攻擊的目標羊躲開了這隻狼的攻擊,這隻羊的動作非常迅速也非常敏捷。我以爲它躲掉了狼的攻擊,但就在這時,又一隻狼從那隻目標羊另一側竄了出來,這隻被捕食的羊因爲剛做過掉頭轉身動作,再做出這樣大幅度靈活的動作已經無法平衡身體重心,於是側翻到底,於此同時,這狼一口咬住了這隻目標羊的脖子,將這隻羊撲倒在地,狠狠的按住,最開始的那隻狼也迅速撲了上去,頓時草原那處又騰起一陣塵灰,是這隻被捕食住的羊拼命掙扎而攪動起地面上的塵灰。羊羣各奔東西,又是一陣塵煙揚起。

“快,那隻羊被狼抓住了,我們去救它。”汪國慶呼叫着往那邊跑去,但沒人跟着他過去,他只是象徵往前跑幾步便停下了,他這個人沒有救羊的膽量。

接着,有兩隻小狼從草叢當中出來邁着小碎步跑到被捕獲的山羊跟前,上前嗅着,那隻被咬住脖子的羊還在掙扎,突然彈起蹄子,將那兩隻小狼嚇的退卻到一邊。

“你們爲什麼不救那隻羊,它好可憐。”汪國慶抱怨道。

還是沒人理會他。

當地人將汪國慶拉回來,跟他說道:“我們不能干涉,這是自然法則,假如我們今天救下羊,那幾只狼就會餓死。”

是生存法則,消滅掉一個物讓另一個物活着。

“對啊!論速度和耐力,狼不是山羊的對手,它們只能伏擊配合才能捕獲這樣的獵物。這幾隻狼可能在這裡伏擊一天了,在等待這個機會。這個機會一旦錯過,那接下來必將遭受飢餓。”隊長說道。

過了一會兒,那隻山羊便不再動彈,這期間,那隻咬着山羊脖子的狼一直沒有鬆口,其它幾隻狼(一隻成年的狼和兩隻小狼)一直在山羊周圍徘徊嗅着。後來,那隻成年的狼在山羊的肚子上咬下去,一股鮮血順着肚子被咬開的地方流了出來,與它脖子處的鮮血連成一片。

兩隻小狼上前舔舐着傷口處流出的鮮血,它們的體格要小,看來出生不過兩三個月的樣子,對於肉,它們一時半會兒並沒有太強大的撕扯力。

就這樣,兩隻成年的狼開始進食,它們一口口將羊肉從身體上撕扯下來,然後咀嚼吞嚥,這時我看到所謂真正意義上的狼吞虎嚥。小狼也覺得舔舐血不如肉更有誘惑力,它們試着從羊身上撕下肉塊,它們學着兩隻成年的狼咬住羊身體上的肉,但它們力量不夠,總是撕扯不下,於是只有從成年狼的嘴裡銜出碎肉來吃食。成年的狼視乎對小狼這樣的奪食很不滿意,露出齜牙咧嘴的兇相,可小狼並不畏懼,依然從成年狼的牙縫裡叼食。成年狼並沒有對小狼做出實質性的攻擊,它只是在護食,但他們也知道小狼是自己的後代,只是象徵性做出恐嚇性動作。

這應該是狼的一家。很快,那隻山羊便被啃食的所剩無幾,白骨逐漸顯露出來,越來越多。

在草原深處和更遠處,也一定上演着這類捕食,我無法看到便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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