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從前那些往事,梅兒的嘴角不禁泛起一絲甜蜜的微笑,可當思緒又回到現實,立刻又化成了苦澀的味道。
梅兒順着小徑下山,出皇城,穿過地安門外的廣場,便到內城所在的街道上,眼看着南來北往、車水馬龍的景象,頓時覺得人聲嘈雜起來。梅兒信步來到當年曾呆過的紅塵客棧前,回想起當年風雪夜進客棧吃麪聽書,後又經說書人指點,這才一步步走到今天,內心感慨道:“想必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那將來我到底能不能和玉郎走到一起呢?!”
一個美若天仙的宮廷御衛突然出現在小客棧門口凝神觀望,少時便引來了街上往來商旅遊客的注意,甚至有膽大之徒駐足遠遠張望,指指點點的渾猜梅兒的身份。客棧門口迎客小廝見了,忙滿臉堆笑着迎上前來,說着毫無新意的迎客詞,將她往裡頭讓。聞到酒肉菜香,梅兒還真感覺有點餓了,於是點頭隨他步入進去。
此時離飯點還有些時候,小店內的客人並不算多,梅兒挑了個靠窗乾淨的桌子坐下,從菜譜上隨意點了兩熱兩涼素菜和一小碗白飯,夥計隨口問她要不要點一壺酒來品嚐?梅兒笑着擺了擺手道:“來一壺好茶即可。”
那小夥計並不死心,開始喋喋不休地向梅兒推薦名貴好酒,正在此時,見三位外鄉打扮的客人從外頭大搖大擺走了進來,看情形應是一主二僕,爲首的是一個少年,年紀似乎不足二十,膚色棕黃黝黑,身材適中健碩,高顴闊面、丹鳳細眼,目光銳利異常。身後兩個隨從一個魁梧彪悍、蓬頭虯鬚。另一個又矮又胖、禿頭大臉,肩頭停着一隻蒼原金雕。主僕三人身上都帶着兵刃匕首,看他們身穿狐絨,足蹬鹿靴,頭插雉翎,耳帶金環,知是來自西北遊牧部族來的。
夏族人統治中原沃土,尤其是夏商帝即位後,日益國富民強,每當年節前後,前來京師示好進貢的國外使者一波接着一波絡繹不絕,而這些使者一般都是本族中最顯赫的人物,出於謹慎起見,他們一般都是隱姓埋名而來的,絕不會輕易暴露身份,他們來此的目的,當然不光只是奉上貢品那麼簡單,想借故領略研習一下大夏國都的風土人情,甚至順便搜尋一下地理軍機也是有的。
而這三位客人便是西北最大部族尊赫爾部派來的,至於爲首少年在族中到底是個什麼身份,此處暫不揭曉,不得不提的是,在他們的貢品中便有梅兒在紫霄閣處喝到的“天山碧雪茶”。
少年使者的兩個隨從,都是天山劍派門下的嫡傳弟子,是專程爲這位神秘少年保駕護航來的,若論起師從分支輩份來,當在梅兒之上。
三人坐下後,除去外氅,撂下兵刃,虯鬚漢拍桌子,嚷嚷着讓店家快點好酒好菜都擺上來,梅兒身邊的小夥計聽了應聲,即要過去招待,誰知才一轉身,又被梅兒扯住衣襟,道:“夥計,我改主意了,換掉清茶,上一壺酒來嚐嚐
吧!”
梅兒經不住夥計的口舌如簧,這才稍稍動了心思,心想人家都可以酗酒作樂或借酒消愁,此時我正爲情所困甚深,不如就嚐嚐這瓊漿玉液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好嘞!那客官,您要點什麼酒呢?”夥計笑問。
這話可把梅兒給問住了,她從小滴酒未沾,哪裡知道什麼老窖大麴的品名,見她微微一愣,試探着反問道:“那你們這小店裡,都有什麼酒呀?”
小夥計每日面對南來北往的客人,閱歷豐富,早看出梅兒應是初次飲酒,若是換了旁人,才懶得多說,可見梅兒貌美,還真想挨個介紹一番,然那邊的桌虯鬚漢可不耐煩了,瞪眼高聲催促起來,忙朝他們那邊應了一聲,後對梅兒速速說道:“小店酒水名目繁多,可多性烈,依小的看,您不如就來一壺本店珍藏的紹興花雕酒嚐嚐如何?”
梅兒見他要忙着招呼那桌客人,也就不再囉嗦多言,點頭說好,於是夥計滿意地告退而去,將她點的菜單送到櫃檯,這才招呼那桌子客人去了。
梅兒隨手倒了杯茶給自己來喝,並朝四下瀏覽了一番,覺得這裡的陳設與當年並沒多大改變,只是不知那個說書人的晚間還在不在這了。當她目光無意見到那三個客人時,似乎覺得他們正交頭接耳對自己這邊嘰裡咕嚕說着什麼,大概是這恰如當年她吃麪時,許多聽書人,爭相瞧看她美貌一樣,當時她會生氣或不好意思,這會兒她卻依舊我行我素全沒放在心上。
少時,店家將她點的酒菜都端了上來,客氣道:“客官,您點的酒菜全了,請慢用!”梅兒點頭致謝,他便去了。
梅兒夾了一口菜送入口中,只因心裡愁苦,自然是食之無味,於是將那瓶花雕酒開啓,斟滿了一小酒盅,端起來送到脣邊,用鼻子嗅了嗅,別說,還真是酒香四溢,梅兒從前滴酒未沾,心中暗道:都說一醉解千愁,我到要看看是否真能那樣,於是將心一橫,也顧不得什麼許多了,仰面一口飲下,當酒水入口,淌下喉中,頓時覺得滿口辛辣、七竅冒火,忍不住大口哈氣,連眼淚都給嗆了出來,一邊用手去扇,一邊速速夾了口菜壓壓酒氣。
梅兒滑稽的一舉一動全被那三食客看在眼裡,都忍不住相顧大笑起來,虯鬚漢更是大大咧咧地說道:“原來這小美人竟是個酒雛!”禿頭一邊撕肉來喂着肩膀上的金雕,一邊接口道:“管你鳥兒事,難不成你還想去教教人家怎麼喝酒?”虯鬚漢朗道:“你當我不敢麼?”禿子不屑地:“得了吧!沒看人家穿着宮裝麼,說不定是伺候皇帝的欽差,你可別給咱們惹麻煩。”
他們還要互掐下去,見少主人將眼一瞪,厲聲說道:“行了行了,都少說一句,這可是大夏天子腳下,都給我仔細着點!”二人聽了,這才懦懦不敢再言。
梅兒才懶得理會他們說些什麼,只顧着自己用手帕拭淚,不成想,
淚水反而更多地流了下來,初時是因酒氣衝的,後來卻因勾起傷心了,一發不可收拾,梅兒一時情不自禁,索性伏在桌上,嗚嗚咽咽地哭了一小陣,好一會兒才止住悲傷,起來後再次滿滿斟了一盅酒,一仰頭便喝了下去,奇怪的是,淺嘗時覺得受不了,第二口酒便覺得有些辣中帶香了,如此,便收不住了,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沒多大一會兒功夫,這壺花雕酒已被梅兒喝去了大半,酒勁上來,臉頰泛起紅暈,更添柔媚,頭也開始略略發暈,感到了從未有過的飄飄欲仙之感,渾身也暖暖的,着實覺得舒坦,原本還是梨花帶雨的臉上,居然顯出一絲傻傻的笑意,已經淺醉了,再倒酒時,發現已經見底了,於是拍着桌子大叫:“夥計,這酒的確不錯,快快再來兩壺!”
正在梅兒準備來個酩酊大醉時,忽見一團耀眼的紅光行進店來,梅兒用餘光看去,竟是一個熟悉的身影飄然而至,還不偏不倚顧自坐到自己對面。
梅兒揉了揉眼定睛一看,登時酒醒了大半,脫口而出道:“師姊?!怎的是你?”
來人可不正是她的七師姊赤炎劍姚莉麼。原來她那日與六王承楚冒然來到紫霄閣上,欲要勸玉郡王加入自己所在的戰團,不想卻遭到承玉的嚴詞拒絕,六王惱羞成怒決定血洗紫霄閣,沒料到梅兒正在那裡做客。姚莉見梅兒拼死護佑玉郡王,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也是出於同門情份,獨留下了玉郡王和梅兒兩條性命,後見山下大軍殺到,便與八王匆匆從後山逃遁去了。
他們下得山後,連夜趕回自己藏身之地躲了起來,待多日後,未見京師傳出什麼異常動靜,這纔信了玉郡王梅兒兩人並未食言。爲了避免皇上梅衣御衛起疑,承楚決定暫不親自出馬了,只派出些親信四處暗中活動,想以此來聯絡朝中及地方支持自己的勢力,其中也包括遠在西北的封耀天和三王爺承銅。
如此過了多日,大年夜一過,姚莉則決定南下兩江召集自己在那邊兒的黨徒,準備率領幫衆聯合其它反夏武林幫派同道一起秘密遷來北方京師附近伺機而動。
姚莉動身前,特意繞道來了趟京城,就是有心想和小師妹再見上一面,希望說服她加入師父創辦的瓊花會,好來幫着自己完成擾亂夏國朝廷,光復華族江山的大計,如此纔多方打探尋到了這裡,恰巧遇上。
“梅兒小師妹!別來無恙啊!”姚莉說着,將掌中九節洞簫往桌上一拍,擡手掀開頭上的輕裘連帽,頓時露出一頭如流瀑般的赤發,舉手招呼店家讓再拿兩碟子醬肉和一套餐具上來,隨後笑吟吟地望着梅兒,這一連串的動作,將姚莉身上特有的美豔與霸氣,展露得淋漓盡致。
梅兒仙姿佚貌,總還是屬於秀麗溫婉類型的,此前已引來許多食客的矚目,這時又突然來了一位奔放妖豔的女郎與她坐在了一起,就更加招來許多貪色的目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