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京師,旭王府,逸園。
逸公子在閉關、是閉門思過,將近四天。整個京師快熱鬧翻了,逸園依舊安靜得很。
偌大的院子只點了數盞燈,暗幽幽的有種說不出的神秘。來往的人不少,但都靜悄悄,和府裡別的地方一樣。等過兩日旭王離開,估計整個王府都該沉睡了。
明禮郡主穿戴整齊,明媚有禮,站在逸園門口,心裡惴惴不安。
雖然她極不喜歡逸公子,但公平的說,也不恨,更多的是陌生。因爲兩人同在一個屋檐下,一年都見不了幾面,誰不礙誰。要說的話,對逸公子還有點畏懼。
英謨帶着護衛過來,接過食盒:“旭王讓郡主進去,其他人在這等着。”
明禮郡主有點意外,但還是跟英謨走進逸園,陌生又不免好奇。雖然這裡和別處一樣安靜,似乎又透着不同的氣息,總覺得,這裡的空氣特別舒服。
外客廳,點着一盞燈,挺亮。
燈前旭王穿着家常衣服,坐在輪椅上,正喝着茶,擡頭看着她。
旭王只有兩個女兒,明淑郡主成親了,府裡只有這一個。明禮郡主已經十七歲,長的亭亭玉立;雖然不像他,像她母親也是個大美人,可以找個人家成親了。
明禮郡主穿着黑底朱雀羅袍,恭敬行禮:“拜見父王,我、我做了點宵夜。”
旭王捋着鬍子,鳳眸微眯,目光有點深沉,還透着點凌厲。
明禮郡主手足無措,聲音略微顫抖:“父王,逸、逸公子呢?父王和義弟操勞國事,隔日要前往東南七州平亂。我、我準備了一點禮物,想送給父王和義弟。”
旭王沒吭聲,靜靜的看着她,審視的目光,有着說不出的意味。
明禮郡主從身上拿出兩枚平安符,擡頭對上他眼神,額頭冷汗滾落,慘然苦笑:“父王,這平安符真是女兒親手準備的。我知道,我、我……”
雙眸溼潤,紅了眼眶,樣子楚楚動人,明媚的俏臉,像極了夫人霍氏。
旭王微微皺眉,平靜低沉的說道:“你可知,父王爲何一直未給你定親?”
明禮郡主擡頭,父王在燈光下那麼明亮,她的心裡卻一片黯淡。
旭王目光從她頭頂望向外面,靜謐的夜,低沉的聲音猶如夢語:“因爲你以前年齡小,父王怕你被人糊弄。你總歸是父王的女兒,父王希望你能平安的過這一生,不要牽扯進這些本應與你無關的事。不過你的出生就已經牽扯進來,但出身不能選擇,以後的路可以選擇。”
明禮郡主跪下,低着頭不知該說些什麼,不知該想些什麼。
旭王似乎沒看見,低音繼續響起:“你知道你母妃怎麼薨逝的嗎?父王不想把上一輩的恩怨加在你身上,只是想給你找一個,像父王、母妃這麼情投意合的,能疼你、寵你、讓你一輩子過得舒心。但你若想選擇不同的路,父王也會成全你。”
明禮郡主頭低得更低,樣子看着很無辜,苗條的身材也顯得單薄起來。
旭王看着她樣子,眼裡閃過一抹不明的光,當年霍氏就愛用這招對付她,不知道是天賦,還是遺傳。想到這聲音冷了幾分:“你知道爲何今天有人能找上你嗎?你以爲旭王府父王都管不住嗎?時間不早了,回去吧。等父王從東南迴來,就給你定親。”
明禮郡主唰的擡起頭,旭王已經拿着摺子沉浸其中;明亮的燈光下,兩鬢斑白。
是夜,信州恆澤縣東北方,距離恆潤縣不遠,野豬林。
野豬林是一片地勢平緩的矮山,山上長滿了各種樹木,一條小河穿山而過。現在河水乾了,河溝有些爛泥;樹林裡野豬也少,唯有樹木依舊蒼翠。
今夜野豬林極熱鬧,來了將近兩千人。又是砍樹又是搬石頭,樹沒砍多少,還從別處砍來一些,又弄了些草;石頭也是從別的地方搬來的,再蓋幾間房子,照着驛站的樣子蓋的。
人多力量大,眼看着房子從地基蓋到一人高,大概天亮就能蓋好。
現在凌晨兩點,月亮爬上天,沒有水洗臉,依舊特明亮。
天旱也有好處,這一月至少能賞月二十天,家裡東西不發黴,還有各種好。
逸公子一身白衣,猶如月下仙,行走在樹間,心情不錯,詩興大發:“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裡。”
“好溼!”英布鼓掌,毫無誠意。
“滾豬窩睡覺去!”逸公子踹他,一會兒不殺人皮癢,什麼人啊。
“人家不要。”英布跑一邊,學着逸公子的樣子傲嬌,奶油小生,油腔滑調的。
“那你在這呆着,我們走。”逸公子最討厭他,那撮鬍子看着更滑稽,一點不正經。
“人家不要。”英布立刻去牽馬,跟着主子纔有人殺,有肉吃。大半夜誰睡覺啊,有理想有作爲的年輕人今夜都忙着。
一會兒牽來三十匹馬,英俊、書滴還有昭王等都準備走,孟虎也過來。
逸公子和孟虎說道:“這裡就交給你了。恆潤縣也留意點,有事通知本公子。”
孟虎鄭重應道:“放心吧,大夥都憋着勁兒呢。”
逸公子點頭,孟虎他們憋着勁兒,老百姓也是。尤其老百姓,憋足勁兒的時候,能移山填海;誰敢殺上門來,就要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昭王過來,站在逸公子跟前,鳳眸熠熠生輝,要不要揹你啊?
逸公子忙退後一步、兩步、三步:“你不要佔本公子便宜!本公子還要賞月!”
昭王一臉聖潔:“賞月明天還有,不如讓你佔我便宜好了。”
逸公子搖頭:“本公子不喜歡佔人便宜。”
昭王聲如天籟,充滿誘惑:“那我求你行不行?有便宜不佔是傻子,不佔白不佔。”
逸公子鄙視:“當我是小孩子嗎,不看看你身上哪裡有便宜可佔。”
英俊更鄙視,騎上馬一溜煙走了。這麼弱智的遊戲,就這兩隻天天玩都玩不膩。
書滴壓根無視,騎上馬也走了。希勒視而不見,騎着馬先走着。
昭王拉着逸公子:“乖乖睡一覺,明兒纔有精神。否則萬一輸給二公子,一世英名就毀了。”
逸公子應道:“你就是不說好話,本公子怎麼會輸給二公子。這是你求本公子的。”
昭王點頭,我求你就是了,來我揹你,上馬走人,很快追上希勒,追上書滴、英俊。
凌晨時分,衆人來到洛山,糧倉基地。
夜裡這兒也來了上千人,將四處收拾乾淨。糧食已經搬空,實際大約二十四萬石糧食。
從信煬山往恆澤縣,是從洛山邊緣經過,到糧倉用不了半個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