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不惑之年的男人也躲避着接踵而來的人羣,提速向他追過去來。
阿妍不禁有些慌亂,莫名其妙被一個男人盯着,還跟着來,瞥見一旁幽深小巷,連忙往那裡拐了過去。
這條巷子人很少,她使足全力往另一邊巷口衝去,眼看就要到了,卻被閃出的幾個大漢攔住了去路。
她倉惶得回頭,背後追趕而來的中年男子與幾個隨從也已靠近。
阿妍眉頭蹙了起來,心中警鐘直敲,“你們要做什麼?”
前後的人都沒靠近,停留在她的幾步開外。
“這位姑娘莫怕,老朽沒有惡意,僅是看你像一個人,所以前來確定。”
阿妍瞪大雙眸,非常難以置信。打量身前說話的這名中年男子,他身着棕色錦袍,說話間有着一股儒雅之氣,便問道:“你是要找和我一樣臉上有黑痣的人?”
那名男子搖了搖頭,顯得有些慈祥,再微微笑了一下。
阿妍心中疑惑,她像別人?可現在最大特點不就是那塊黑痣嗎?
“姑娘可否將面紗取下?”
她心想着取下就取下,這個人自己決計不認識。她隨意得將紗巾往外拉了一下,又快速得遮了回去,“看清了吧?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說着便轉身準備離開。
可是身畔那幾名大漢紋絲不動,依舊擋住她的去路。阿妍心中不悅,卻也沒有其它法子,只能睨向那個中年男子。畢竟他是主子,這幾人應該都聽他的。
“老朽還有幾句話想問姑娘。”
阿妍不解,只能無奈得應允着點了點頭。
“姑娘腰際左側是否有一顆硃砂紅痣?”
阿妍心中一驚,是的她肚臍左邊確有那樣的紅痣,這個男人……?
那名中年男子見到這個表情,已知道了答案。
“你問這個做什麼?”
那個中年男子雙眸竟然閃現了一絲水氣,雙脣微微得顫抖得說出,“老朽……有個女兒,走失十餘年,你雖有意遮去真容,還易容成這般,但你雙耳與那隻未遮瑕的眼睛已像足了清姬。”
他向前一步想要握住阿妍的手,又因爲她的生疏神情而頓在半空。
阿妍這裡又如何能相信,雖說他道出那個隱在衣下的紅痣,可現在一半臉黑乎乎的,哪有人雙目這樣如神?即便一眼看透是易容,卻還能通過另一隻眼睛與露出的耳朵判斷像故人?
“清姬是你的孃親……已去世十年了,如今尋到你,日後到了地下我便能向她交代了。”他的語氣有着沉重,也有着一種懊惱。
阿妍狐疑得看着此刻有些激動的人,不禁問出:“你如此確定?那敢問你女兒是何時走失的?”
那人怔楞了起來,炯炯的雙眸一刻都未離開過她,卻也沒有回答出她的問題。
阿妍雙手向他握拳一恭,“小女本就有父有母,不會是您走失的閨女,世間相似的人何其多,巧合亦是無處不在,所以這位老爺思女心切着實令人感動,但小女確不是您所述的人,請高擡貴手,放小女離去。當街這樣攔着……不大好吧!”
阿妍雖然獨自一人時,會感到空虛,也常常會暗自淒涼。但是眼前的人不管是善是惡,就算是這具身子的父親,也已過去十多年。
此時橫空出現,嚮往自由的自己又怎會想要這層情感羈絆。
更何況,他還未答出女兒何年走失?
“爹不會認錯的,自小你便生得隨了清姬,多年來爹一直懊悔當初將你娘倆棄於偏宅,誰知再見到你孃親時,卻是她油盡燈枯之時。她深深思念在外無蹤的妍兒,臨閉眼都不得安生。”他語中的懊惱與沮喪沒有掩去,眸中漾着悲痛字字懇切得說着。
阿妍心中打起了鼓,只因他的目光有着懇求也有着期盼。
她闔了闔眼簾,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去確認原主身份,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創造以後的人生,而眼前的這位好像是拋妻棄女後追悔莫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她再次放緩語氣,一字一句說着,“這位老爺,小女真不是您要尋的那人,小女自幼就有爹孃在身邊,怎會是您的女兒。”
說完,她不再想多耗時間在這,再次轉身準備離開。
“妍兒……”他有些焦灼得拉住了她的手臂。
“小女名喚小七,並非您口中的妍兒,請這位老爺自重。”阿妍對他的死纏爛打有了些許不耐。
“還是隨爹回府吧!爹日後定好好待你,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他似不甘心,還是繼續苦苦勸慰着。
阿妍卻想,突然冒出來說是這身子的爹就要認?連名字都不知道,就跟着他走?自己還沒發燒,沒病糊塗呢!
她睨了一眼一旁似警覺很高的幾個跟班,心中惱怒卻又不能強闖出去,有了些許不安,瞥見巷口已有數人駐足圍觀,全都對這邊發生的事窺探着。
阿妍趕忙提起嗓音說道:“想強搶民女不成?民女上有父母下有兄弟,根本不認識你們,卻被你們這般攔着去路,試問京城還有王法嗎?”
一旁的又多了幾個圍觀的人,她哪能指望有人幫忙報官,或者替自己出頭,於是就在身旁那些堵截的隨從有了些許分神之際,一個奮力便往人羣鑽。
可是一個較小身軀,怎抵得過那幾個粗使的壯漢。隨後她感到一個絹帕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陣暈眩的立刻攏了上來,昏迷時她唯一想到的是這些人有備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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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靜的房間裡,桌案上的香爐嫋嫋升起一縷青煙
徐徐吹過的風兒穿過窗櫺,拂起淡紫色窗紗,躺在牀榻上的夏心妍微微蹙了蹙眉。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抖,緩緩睜開酸澀的眼簾,感到還不適應光線,眯起眼的同時,用手揉了揉脹疼的額際。
自己這是怎麼了,竟然一動都不想動,對了,被那個老男人劫持了。
恢復意識的她吃力得撐起身體,看清這裡是一個洋溢着細膩溫婉的女子廂房。
突然後頸一陣不適襲來,許是落枕,不由得用手輕撫難受的地方。
隨後又發現原先身上的粗布麻衣已換成柔軟舒適的褻衣,阿妍有些無措。
她渾身都還很不舒服,所以顯得很是笨拙得套上繡鞋,想要出去看看情況。
“小姐,您醒了?”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阿妍停下手上動作,循聲望去。
一個長相一般卻有一雙明亮勾魂的大眼丫鬟,正將手上托盤放在房中的小案上。然後再轉身向外說了句:“玉竹,小姐醒了,速去稟報老爺。”
接而有嫺熟得打開一旁雕花櫥櫃,尋了件厚實的外衣,給她披上。
“小姐,讓紫煙幫你吧!”她的聲音清脆而柔媚,聽見的人哪怕有着不悅也會消去大半。
“這是哪兒?”
“這是顧府,我們老爺是大理寺少卿。”她似乎知道阿妍的疑惑,便清楚的解釋到。
阿妍淡淡得看着她,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小姐定是餓了,喝點粥吧!”自稱是紫煙的丫鬟,很貼心得將她攙起,阿妍略略撇開她的手,說道:“我自己過去。”
雖說腳還有些許麻痹,但緩慢蹣跚着還是來到桌案邊。
暗自思量着,看來那個顧老爺是硬要認她這女兒了。路上認出她?阿妍覺得不像,好似早有準備一般。
抿了抿桌上的小米粥,帶着桂香卻毫無胃口,又放下銀匙。
“你叫紫煙?”
“是的,奴婢名喚紫煙,以後便是着惜妍閣的大丫鬟。”
惜妍閣?阿妍心中有些不屑,“那你可知你家老爺爲何將我帶回來?”
紫煙輕輕得點了點頭,她看起來不是十五歲得小丫頭,少說也快雙十了。
“老爺說,小姐是當年清姬姨娘所出的三小姐,卻走失多年,至今才尋到。讓夫人與少爺都好生照顧,說小姐定受了不少委屈才怨恨他……”
“夫人?少爺?哦,那你說說府中有幾位夫人少爺小姐的?”看來是鐵了心非要認她做女兒,可能短期是跑不了,過陣子放鬆警惕便再尋機會。如若沒有機會,更說明動機不純。
紫煙正欲回答,聽見有人上樓的腳步聲,便先停了下來。
待見到來人,忙福禮道:“奴婢見過老爺。”
顧老爺捋了捋鬍鬚,微微點頭。
他坐在阿妍的對面,望着她顯出淡定從容的雙眸說道:“妍兒醒了?爲父見你不願相認,這纔出此下策,切勿介懷。”
阿妍悠然得淺淺一笑,“不知你的女兒是哪一年走失?那年又是幾歲?幾月丟失?身上穿什麼衣服?又是哪裡走失?”
她一順不順得注視着對面的這個人,他雖很鎮定的樣子,但是隱隱蹙起的眉頭體現了他的若有所思。令阿妍捂定自己先前的第一感覺,應該不是單純認女兒纔是。
“我當年將你孃親休棄,她一直住在偏宅,最後一面便是她撒手人寰之時,當時她只勉強提着一口氣,囑爹將你尋回。卻來不及細問你何時走失,走失時身上裝扮。”
阿妍依舊心平氣和得繼續追問:“哦,是嗎?那顧老爺如此肯定小女便是你的女兒,那你說我的娘來不及交代?那當時偏院沒有下人可問?或是沒有去向鄰居打聽打聽?既然如此思念心切,樣貌細節記憶如新得認出小女,那難道之前沒有詳細先了解進一步情況?”
阿妍正耐心等待着迴應,顧老爺許是沒有想到她竟會如此直白犀利的步步緊逼。
阿妍自然不掩飾自己的敵意,她的不情願是絕對的,另外如果是真的爹她發發情緒絕對沒事。
如若是假的,那此人的做法不是受人指使,便是另有目的。總之是有原因或有目的,那乾脆將東西擺在賬面上沒什麼不可以。
而看他難以迴應的沉默樣子,阿妍更加判定有內情,而自己似乎被人盯上,到底要做什麼尚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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