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霍雲霆在身邊，她既害怕一會抽血，又不想讓男人嘲笑自己，手放在藥箱上就沒動過。
“你媽媽給的東西，你不打開嗎？”
男人看出她的猶豫，心裡也有些好奇，但看她一臉鄭重，也沒調侃。
“我打開看看。”
水十深呼吸一口氣，警惕地看霍雲霆一眼，見男人識相地移開目光，才顫顫巍巍地打開藥箱。
粉紅色小藥箱裡，幾隻碩大的眼罩陳列其中，小兔子小老虎小烏龜，熟悉的小熊躺在最底下，憨憨地露出笑容。
水十倒抽一口冷氣，不忍直視地撥開這些小玩意，看到兩幅極爲誇張的太陽花墨鏡藏在眼罩中間，頓時無語凝噎。
“你媽媽給你的就這兩樣？”
男人疑惑地看她把棉籤和口罩放口袋裡，藥箱也被她眼疾手快地蓋上，全程不見一絲奇特。
“嗯。”
水十深沉地點了點頭，避開男人探究視線。
醫院裡，女人一臉淡定地做着各項檢查，大多數工作都會組織入職體檢，她換工作快，早就對這些熟得不能再熟。
霍雲霆在旁邊看着她，總覺得有些奇怪。
棉籤和口罩都沒見她拿出來過，爲什麼當時要誠惶誠恐的對待？
那個小藥箱被水十隨時帶着，每到一個地方就放下，裡面剩下的東西一看就很重要，但水十就是再沒開過。
“還剩最後一個項目。”
速度極快地解決完除了抽血的其他項目，水十繃着小臉，看男人在體檢單上檢查。
“我先去上個廁所。”
她抿了抿脣，血色記憶再度浮上腦海，一瞬間臉色都有些蒼白。
霍雲霆注意到這變化。
在廁所裡磨蹭十分鐘，水十依依不捨地看了眼鏡子裡的大美人，給自己打氣，最後纔在霍雲霆溫柔的提示下走出去。
抽血室內，女人睜大眼睛看男人，握緊小箱子把手，“你爲什麼還在這裡？”
霍雲霆眨了眨眼，反問，“我爲什麼不能在這裡？”
抽血事關重大，他自然親眼看着血被裝進去，以防萬一。
“這是我的抽血，又不是你抽。”
有霍雲霆在場，水十根本就不敢拿出那些可愛的小眼罩小墨鏡，“你留不能出去嗎？”
“不可以。”
霍雲霆十分果斷，看到女人瞬間拉直的嘴角，又解釋道，“這是工作室的規矩，爲了防止有人在體檢的時候做手腳，介紹人得全程陪同的。”
水十勉強笑了下，“那你站遠點，我有些不適應。”
霍雲霆依言站得遠了些，水十扭頭不去看他，狠心把小箱子放到椅子上，視死如歸，“來吧。”
醫生看她一眼，輕聲安撫，“很快就好，別怕。”
“我沒有害怕。”
水十定了定神，嘴硬道，“快開始吧，早開始早結束。”
冰冷的針頭在眼前晃了晃，水十沒來由得感覺一陣心悸，她驀地阻止一聲，虛弱道，“要不我再緩緩？”
醫生頗有耐心，倒是水十很不好意思，狠狠瞪了霍雲霆一眼才道，“你真的不能出去嗎？”
霍雲霆不明所以，快步走過來低聲道，“你怕打針？”
水十冷哼一聲，神色不屑。
男人瞬間明白，“那你是怕抽血？”
“我纔不怕！”
女人立馬翻臉，不善地看着霍雲霆，“不是讓你過去嗎？”
怎麼自己跑過來了？
霍雲霆抿了抿脣，突的有些心疼，“要不你閉上眼，我替你捂着眼睛，不會有事的。”
水十抿了抿脣，男人關切的眼神讓她心中一動，忽的多了點傾訴欲。
“我以前應該不暈血的，”她拉着男人出來，彆扭的看了眼小藥箱，“只不過是有點心理陰影，你可別胡思亂想。”
霍雲霆忍俊不禁，面上很是嚴肅，“我不會亂想。”
水十定了定神，緩緩將困擾多日的夢境講出口，“我這半年來老是做同一個夢，夢見我渾身是血的在地上爬，夢境裡我痛不欲生，又爲了求生拼命挪動。”
霍雲霆聞言，心裡一滯，“夢裡的你還做了什麼？”
“不記得了，我就只記得這個片段，”水十嘆口氣，覺得自己或許可以約個心理醫生，“那個時候我手上都是血，睜眼閉眼都是紅彤彤的玩意在眼前晃，後來就開始暈血了。”
把這件事情說出來，她輕鬆許多，也不在乎霍雲霆什麼反應，只認真道，“可惜你一定要在旁邊守着，不然我還可以帶我媽給我的眼罩忍一忍。”
霍雲霆沉浸在她描述的痛苦中無法自拔，一個心泡在鹽水裡似的又酸又疼。
這件事充分證明了水十就是黎向姿的事實，但他寧願水十什麼都不要想起來，那段生死之間的掙扎太痛了，他光是聽描述就已經不寒而慄。
“你媽媽給你帶了什麼就帶，不用顧及我。”
他垂眸看着雲淡風輕的女人，語氣溫柔，“要我離開也可以，沒關係的。”
冷峻的面容在水十不解的目光中敗下陣來，霍雲霆輕輕撫了下她柔軟長髮，修長指節如一陣微風，很好地撫平她緊張情緒。
“畫室那邊我會解釋，你想怎麼來就怎麼來。”
“不用那麼麻煩。”
他這麼善解人意，水十也不再忸怩，她偷偷看了眼男人臉上表情，莫名有些耳熱。
“你待會不要笑話我。”
這份工作她還是想爭取一下，霍雲霆給這個機會，她也想珍惜。
如果因爲這個讓畫室拒絕招她，她都不知道往哪哭去。
霍雲霆眼神微動，長長睫羽在日光間斑駁，“不會笑你，我要是笑了你就趕我出去，我絕不會怪你。”
他這話說得認真，水十擡起頭，撞進男人深沉眼眸中，不會爲何竟有些想哭。
“我纔不會那麼過分。”
她不自在地扭過頭，逃也似走進抽血室，“不是要進來監督嗎？快點吧。”
霍雲霆神色稍斂，握了握拳平靜一瞬，便寸步不離地跟進去。
抽血室，再度坐上椅子的水十深吸一口氣，緩緩打開母親給的小藥箱，抽出熟悉的小熊眼罩。
霍雲霆看着眼裡，瞬間明白她爲什麼那麼猶豫。
不過他確實沒笑，安穩地站在水十身後，在她繫帶子的時候適時地伸出手，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謝謝。”
明亮的水眸被黑暗籠罩，水十不適地閉上眼睛，感覺到一隻溫暖的手覆在肩頭，緩緩不斷地給予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