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粥很淡,心很甜。(求月票)
二虎看到這一幕,直接爲朱允熥捏了一把汗。
此舉不會惹惱陛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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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老朱只是略微驚訝了下,就收起望遠鏡喜滋滋地回宮了。
本來老朱還擔心大孫年幼,不懂世上之人心險惡。
現在看到大孫如此老練毒辣,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用一把砂子將真正的災民和城裡的無賴分開,他也就能放心地回宮用膳去了。
另外一邊,朱允炆看到朱允熥往粥裡摻沙子,一萬個不理解。
“三弟,這可都是上好的白米粥,你摻了砂子還讓人怎麼吃?”
朱允熥聞言白了朱允炆一眼。
“若不是你搞來的上好白米,也不至於發生剛剛那檔子事!”
“正常來說,救濟災民用點糙米就行了,哪用得上那麼好的米!”
朱允炆聽到這話當場不樂意了。
“他若不這麼做,城裡那些無賴潑皮都來搶粥吃,你跟你弟弟妹妹還能搶到米粥喝嗎?”
“籍貫!”
“其實自打上次兵仗局出事,二哥就知道自己不是治國的那塊料了,處處都比不上你……”
“夫!”
“有手有腳,不想吃嗟來之食,想靠自己一把子力氣養家餬口的爺們趕緊過來瞧一瞧嘍!”
“總之,你就按照我的法子搞就行,只要每一鍋裡都摻上足夠多的砂子,保證沒有無賴閒漢過來跟災民搶吃的!”
“你母妃還不死心麼,還想給你爭取下皇太孫的名分。”
朱允炆看着朱允熥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裡充滿了溫暖和感動。
“當站戶林榮一!”
“黃冊可否帶在身上?”
朱允炆見朱允熥剛幫他擺平事就要走,臉上頓時露出不好意思之色。
“先生,俺有的是力氣,只要工錢足,俺多苦多累的活都能幹!”
林榮一接過粥碗,就圍着粥碗稀溜溜地轉圈喝着,沒多一會兒一大碗粥就被他吞進了肚子裡。
“但如果你有手藝,比如說會打鐵啦,會抹灰、砌牆,那賺得可就多了。”
這些糧食去了給官府的賦稅,自家連吃用都不夠,還得靠他家婆娘養蠶、紡紗來換錢貼補家用。
“小人一定好好幹活,報答三皇孫的活命之恩!”
“你懂個什麼!”
“你先過去試試看,如果太累了就回來,守好咱家的三個娃,掙錢的事讓俺一個人去幹就成!”
孫繼祖聽到林榮一這般說,當即在紙上記錄起來。
這一刻,她覺得這一路的辛苦都值了!
剛剛參與鬧事之人,也陸續被周圍的百姓和商鋪夥計們給指認出來。
幾名騎士下了馬,當即從馬上解下一個摺疊桌放在粥棚邊上,並且拿出筆墨紙硯之類。
“五六百文……”
一年就能賺三畝水田,這種美事去哪找?
“唉!”
朱允熥聽到這般傻里傻氣的話,只感覺自己遇到了二傻子。
“還是讓一娘來吧,一娘是女流,丟點人不打緊。”
林榮一想都沒想就走到桌子前打聽一番。
“如果你真是成手瓦工,只要自己不嫌累,一天就算賺個五六百文也是有可能的!”
“我現在只是先給你登個記,具體能賺多少,還得看你的表現。”
“誰說不是哩,一點也不像朱皇帝的孫子!”
這些錢帶回老家,都夠置辦三畝水田哩!
“事產:屋,一間一披。田,自巳民田地,六畝三分五毫。”
“哎……”
林榮一聽到這個數,腦子瞬間從剛剛的震撼中迴轉,滿心滿眼都是每天賺六百文的狂喜。
朱允熥打斷朱允炆的話,給了他個鼓勵的眼神。
“這麼好?”
“哦對了,這還有個你的條子。你明天去城門口等着,有人喊你名字就跟上去,說是給你介紹了個肥皂、火柴作坊的活計。”
他確實砌過牆,不過是跟着村裡的成手瓦工,給人家當小工來着。
“如果只是吃點白食還好說,若像剛剛那般亂象,那可就不是救濟災民,而是在造孽了。”
“你的意思是說,城裡的居民看到有便宜可佔,這才蜂擁而至跑來吃白食?”
“災民也是人,爲何就不能吃好點?”
“你倒也是個明白人!”
林榮一說完這話,又低聲補了一句。
“有有有!”
“你是真感激三皇孫,還只是說說客套話?”
至於砂石……
“趕緊趁熱吃暖暖身子!”
林榮一聽到這個數字整個人都震驚了,他一年到頭種着家裡的幾畝地,也不過能收上七八石糧食。
“姓名!”
“砌過!”
章一娘說完這番話,就重新從丈夫的手裡搶回飯碗,連帶着幾個孩子的大碗,一股腦擺在竈臺邊上。
“回先生的話,家裡男丁少,就靠小人種田,渾家養蠶紡紗爲生。養活三個孩子,本就捉襟見肘。現下又遭了災,這才背井離鄉來京城討個活路!”
林榮一不知不覺間,對那位霹靂手段,菩薩心腸的三皇孫,生出無限的好感。
彷彿是上天聽到了他的呼聲,他們一家人剛剛端着粥盆來到大樹底下吃粥,就看到遠處跑來幾匹快馬。
朱允炆聽到這兒也算是明白幾分了。
孫繼祖聽到他這樣說,心裡頓時有數了。
“現在入了冬,夜裡風涼,全家還指望你擋風哩……”
爲何應天府這樣大,竟然連一個讓他靠力氣吃飯的地兒都沒有!
“夠了!”
“這纔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有人從隊伍中離去,有人迅速地頂上空缺。
朱允炆見到這家拖家帶口的好幾個人,趕忙命人多給他們打了點,還生怕他們不夠吃,問他們有沒有盆之類的。
自家這個三弟確實不錯,爲人大度,做事也條理分明,比自己強了可不是一星半點。
“不過這都是後話哩,現在不比以前,這兩個學堂可不是啥人都收了,得等你啥時候在作坊裡站穩腳跟才能跟工長申請……”
在粥棚裡再次傳出米粥的清香時,很多飢腸轆轆的百姓不住地舔着嘴脣,嘴裡下意識地流出口水。
盜取財物數額小的,當場打一頓板子了事。毀壞財物過多,或者有毆打他人行爲者則枷號示衆。
“不一定!”
“多給孩子們吃點,他們正在長身體哩,可不能短了他們的嘴!”
“雖然那邊的工錢低了點,但好在活計輕省,孩子也能帶過去混個肚兒圓,啥都不耽誤。”
“也是個可憐人!”
“我這剛剛來的路上,可是聽到百姓都在罵我家殿下,說他是個滿肚子壞水,壞得腳底都流膿的傢伙來着,哈哈哈……”
章一娘聽到這話趕忙解下背上的包袱,從上邊拿下來一隻碩大的木盆。
“三弟,雖然二哥不想跟你爭什麼,但你這個思想不對。”
“計家五口!”
“嘉興府嘉興縣零宿鄉二十三都宿字圩民戶。”
朱允熥直接命人拿着自己的名帖,命人去應天府叫來府尹大人來了個現場辦公。
他連嚼都沒嚼,哪知道砂石是啥味道?
孫繼祖聽到這話更開心了,笑着問了一句道。
現在聽說一天就能賺幾百文,哪怕只有一百文,一個月也是三兩銀子,一年下來也有三十多兩了。
自從有了朱允熥的一千虎賁加入,施粥進行得非常順利,再也沒有發生有人鬧事的情況。
“那我再給你開個條子,你拿給你家嫂夫人,讓他明天去肥皂作坊,或者火柴作坊找點事做。”
“這……”
“俺家婆娘跟俺一樣,都是莊戶人家,全靠一把子力氣活命,身子骨還算硬朗,也能幹得了些許重活累活!”
林榮一趕忙道。
朱允炆聽到這話,心裡頓時一緊。
“你也多吃點……”
“你說的不錯,三皇孫確實是真菩薩!”
“我來吧!”
林榮一當即將自家婆娘剛剛教育女兒的話複述了一遍,孫繼祖聽了之後更加滿意了。
“嗯嗯!”
“你以後好好跟着三皇孫幹,保證不出三年,你就能在京城給家裡置辦上三間大瓦房!”
“朱皇帝對咱們老百姓多好呀,咋就生出這麼個壞種孫子!”
林榮一趕忙擺擺手道。
“三皇孫名下作坊招工!”
“那咱就把你錄上啦?”
“多謝這位貴人了,民女無以爲報,只能日夜祈禱貴人長命百歲,多子多福……”
“男子二口:成丁一口,本身年三十九歲。不成丁一口,男阿壽,年五歲。”
林榮一本就覺得窩囊,聽到這話跟媳婦打聲招呼就顛顛地追了上去。
因爲,只有他們這些真正受了災,飢一頓飽一頓的苦哈哈,纔會不在意粥裡摻了土塊砂石。
這個盆乃是他們家洗臉用的盆,只是此時爲了多吃上一口,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
“比如說,你去玻璃作坊,現在就只能去粉碎車間當力工。一天累死累活,也只能賺上三五十文銅錢。”
他現在只恨一件事,那就是當年在家鄉的時候,沒好好跟着村裡的瓦工學本事!
“因爲你是災民的身份,每天還能多領一升米作爲災害補助!”
林榮一爲了爭取這份工作,撒了個不大不小的謊。
“多謝先生!”
章一娘聽到這句話,只感覺心裡甜絲絲的,臉上也浮現一絲紅暈。
“帶了!”
只是一想到米粥裡被人摻了砂子,每個人心裡多多少少都有點怨念,罵三皇孫不是人,罵朝廷沒有一個好東西,罵朱皇帝咋不把那孫子打死,爲啥放他出來禍害人。
剛剛看到穿着錦衣華服的少年,故意命人往粥裡摻沙子的時候,他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羞辱感,如果不是老婆孩子都在邊上,他都恨不得衝上前啐那孫子一口,罵他幾句出出氣!
然而,聽到自家婆娘的話,他頓時意識到自己想得淺薄了,那位摻沙子的三皇孫纔是真仁義,真善人。
“妾身剛剛領着孩子們吃過了,砂石摻得不多,至少吃得慢點,還不至於硌到牙。”
章一娘鄭重地接過紙條,小心地貼身收好,然後給丈夫的碗裡又加了一大勺粥。
林榮一珍重地將條子貼身收好,然後哆哆嗦嗦地回到大樹底下找自家人團聚。章一娘見丈夫回來,趕忙給他盛了滿滿一碗熱氣騰騰的米粥。
林榮一看着自家媳婦這般討好一個小少年,只覺得心裡充滿了歉疚和不甘。
“這個挨千刀的孩子是誰,咋這麼缺德哩,這麼好的白米粥,咱們豐年都吃不上,他竟然往裡邊摻沙子!”
“敢問林兄弟,你家嫂夫人身體咋樣,可還康健?”
孫繼祖說到這兒,想到他們家還有個婆娘,外加三個孩子,不由小聲地提醒道。
然而,丈夫只要了半勺,就把勺子給推回來了。
“根據作坊不同,工作強度不同,每日的工錢也不一樣。”
“我滴親二哥,你去城裡打聽打聽,城內有多少居民還吃不起上等白米呢!”
孫繼祖唸完林榮一家的黃冊,不無好奇地問道。
“那先生不錯,瞅着咱家可憐就把俺錄了名。”
“不過這活計可累人,一般人吃不消,不知道你能不能行?”
一個先生模樣的人坐在桌子旁提筆記錄,其他兩名騎士則敲着鑼,扯着嗓子吆喝着招工的話。
他恨!
朱允熥冷哼一聲道。
“招工!”
“我知道!”
“那你以前砌過牆嗎?”
但林阿換剛罵了幾句,就被母親章一娘一巴掌給扇了回去。
“阿孃,那個三皇孫確實很壞嘛,爲啥不讓我罵?”
“這兩個地方都是三皇孫花錢蓋得,不收束脩,還供一日三餐哩!”
林榮一家的女兒林阿換,也跟着邊上的人鸚鵡學舌,對那個往粥裡摻沙子的三皇孫謾罵不止。
“剛剛那夥人是三皇孫府上的管事,說要招泥瓦工。”
“婦女三口:妻章一娘,年四十歲。女阿換,年十二歲。次女阿周,年八歲。”
林榮一聽到自家婆娘的話,臉上的鬱結也少了幾分。
林榮一越聽越心驚,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家明明是逃荒過來的,咋感覺比在老家過得還要好了哩?
如果不是自己身無長物,他都忍不住懷疑,這人是不是故意忽悠他哩!
“這是你的條子,你明天拿着這個條子去城門口等着,到時候有人會喊你名字,你聽到有人喊你,你就拿着條子過去報名,到時候自然有人領你去作坊做工!”
“不敢勞先生稱兄道嫂!”
章一娘看着性情大變的丈夫,心裡生出無限的困惑。自家丈夫不是最要面子,最不喜歡幹這種伸手要飯的事情嗎?
吃第二碗的時候,他才就着逃荒時從家裡帶出來的鹹菜,一邊吃一邊跟自家婆娘閒聊起來。
“你可是咱家的頂樑柱,不管到啥時候,都不能讓咱家的頂樑柱彎了腰!”
章一娘自然是不迭地感謝,說着一些語無倫次的吉祥話。
“嗨!”
終於要輪到林榮一他們家領粥了,林榮一主動搶過婆姨手裡的飯碗。
“咱們倆不管咋說都是一個父王生的,斷然不會因爲這點事情生分。”
孫繼祖聽到林榮一這樣說,暗暗嘆了口氣。
朱允炆聽到章一娘這般說,當即拿起一隻大木勺,親自給其盛了滿滿的一盆粥。
“這可是要命的東西,咱咋能不帶着哩!”
“三弟,這真不是二哥本意,都是母妃逼迫,二哥不得已纔過來救災的,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
他怎麼說也是將近六尺的壯漢,不能靠自己的本事養活妻兒,讓他心裡充滿了憋屈和憤懣。
“等家裡的災熬過去,咱還得靠着這個回去領回自家的田地哩!”
“看不出,你家田地還不少呢,六畝多地按理說不該窮困至斯呀!”
“那學堂可好了,不僅不收束脩,每天還白供三頓飯!”
“若是林兄弟有心,還可以將孩子送到城內的希望學堂,或者城外的匠人子弟學堂讀書。”
“若是沒帶在身上,那就得找有黃冊的人做保人才行嘍!”
“那個先生說,只要俺做工做得好,咱家三個娃都能進學堂讀書!”
“這災荒年月,你那上等白米救濟災民,你這是嫌災民不夠多吧?”
“俺撒了個謊,說自己以前幹過。”
“比如現在我們這邊砌牆的老師傅,一天就能賺上好幾百文呢!”
孫繼祖看了看林榮一的身板,暗贊是個好漢子。
“這破粥不吃也罷!”
章一娘只是默默地聽着,偶爾輕輕“嗯”一聲作爲迴應。
“那是自然!”
孫繼祖接過林榮一遞上來的黃冊念道。
一天下來也沒個工錢,就是主家供上一頓飽飯,外加給上一小把鹽巴。
“敢問先生,咱們作坊一天給多少錢?”
不過這些事都跟朱允熥無關,他只負責開個頭,自然有別人替他忙活。
“你也多吃點……”
“沒事!”
“一天好幾百文?”
“你繼續救災吧,我先去希望學堂那邊忙活一下。”
“三弟,這只是我母妃的想法,我可萬萬沒有此等心思呀!”
在朱允熥走後,災民們看着好好的白粥被摻了砂子,對這個帶兵的王爺也是一陣痛罵。
自己終究是嫁對了人,嫁了個可以託付終身的男人。
章一娘說完這番話,就羞澀地低下頭吃粥了。
粥很淡,沒有任何味道。
但吃到嘴裡很甜。
幸福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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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了,有票的別藏着掖着了,趕緊給咱大孫投了吧,咱老朱在這兒拜謝諸位的高義啦,啦啦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