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建材市場距外江二號橋步行不到二十分鐘路程。
順着灌溫路街沿人行道往前走去,但益恆琢磨着該從那方面入手纔可以輕鬆地把龍詩越的挖機投入工程呢。
一般工程上都是租用挖機,聘請司機,做好多天算好多天。這個工程要挖機的時候多,幾乎整個工程施工都需要挖機,像河坡基礎開挖、河坡削坡和平整,亂河岸地翻挖和平整,綠化栽樹挖坑輔助等,只是昨天已有兩個挖機在平整板房場地和修整施工便道。這是公司安排的還是隻是修板房毛老闆臨時租用的呢?
河坡和綠化工程業主是灌管局,這可不是輕易能得罪的主,公司爲什麼不派經驗老道的人,卻要安排我們幾個新招的人負責工程和技術,難道這裡面的道道還很多?
現在社會上許多中、小工程建築項目其實都是個體老闆打着建築公司的招牌承攬的,他們大多與業主單位關係過硬,只是需要藉助有實力的建築公司資質和管理人員而已,而建築公司在整個工程中只負責投標、管理工程,協助幕後真正的承包人完成工程從而收取一定比例的費用而已。
可是從前幾天公司的安排來看,不像是其他人藉手興龍建築公司來承包這個工程啊。只要不是業主相關領導的親朋參與,那麼找找辜強和曾二哥溝通下應該不難解決問題吧。
辜強名曰項目經理,他其實只參加工程上重大問題的討論決策,而且以後工地上都會很少來;李航負責商混、鋼筋等材料的採購;曾哥一個包工頭,只負責具體的施工。那自己應該在這個工程上有點說話的權利吧。雖然有說話的權利,但是決定一個挖機在整個工程中的投入,這事也不是那麼簡單,至少要先與辜強通氣,然後給曾二哥說說,或許有戲。
曾二哥就是一個包工頭,從公司分包活路做,想必不難搞定;辜強這人,接觸了幾天,表面看上去很容易打交道,希望他不是那種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還是那句話,再好的朋友也不及利益捆綁來得可靠。有錢大家掙,是至理名言,誰不想掙錢呢?
但益恆心中有了主意。
新建的一排板房已搭好,水已通,只是電源正在搭接。
李鋒見到但益恆到來,簡要的彙報了下情況後說:“哥,電力公司正在安裝電度表,安完後就接電。”
但益恆點頭,左右瞧了瞧,說:“那兩臺挖機呢?”
“昨晚就撤了,辜經理打電話說是毛老闆請的,經他的手租給我們就更高一些了。毛老闆找他協商想把挖機留下,但是好像沒談妥。”
但益恆心裡高興慘了,心裡阿迷陀佛地叫辜經理你千萬不要聯繫了挖機,走到一邊,摸出手機撥通辜強的電話,向他簡單地彙報了工地情況後說:“辜經理,今天上午電源接通就具備開工條件,下午就可以開工了。”
辜強說:“鞭炮我已經買了,準備去談挖機的事,下午請業主與監理一起到現場弄個開工儀式,晚上再一起吃個飯。”
“辜經理,說到挖機,我有個朋友有一臺神鋼360挖機,要不找個地方談談。”
“哥,談什麼,我就是要去租360挖機,既然你朋友有一臺,你又管理這個工程,用誰的不是用呢?不過,我們做工程的,得爲公司利益考慮,還是要具體談一下。”
兩人約好十點在外江二號橋青城雪茶樓會面。但益恆向李鋒交待把電源搭好後,把寬敞點的兩間房留着,一間做爲他們三人的住宿和辦公室,另一間做爲監理的辦公室和住宿,特意交待給監理佈置好辦公用品和生活需求。
李鋒笑着說:“哥,你放心,昨天板房搭好,我都安排好了。只是還是要拉網線吧。現在辦公沒網可就是老大難問題了。”
但益恆眉頭皺了皺,雖然這裡距城近,可單獨牽網線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但是沒網,監理生活枯燥,天天蹲在工地上盯着那也不妥。他拍了拍李鋒肩,說:“我向辜經理請示下,看與電信有沒有熟人,如果方便就牽;如果牽線困難,我們就申請一個手機號包月,通過熱點聯網辦公。”
“要得,只是你不知道現在的監理難伺候的很,由其是現場駐監,來到工地,看安排的住的有網和電視沒有,洗澡方便不,要是不滿意,變着法地整施工方。”
“我知道了,這事我會想法解決。”說完,但益恆向他揮揮手,徑直向外江二號橋對面的街邊樓房走去。他首要的任務就是公關辜經理與曾二哥,只要把辜經理搞定,曾二哥自然就容易了,龍詩越的挖機進場施工就沒問題了。
但益恆在街邊紅旗超市買了一條硬中華煙和一個紅包,並往紅包裡塞了六百元錢。他本想多塞點,但確實沒錢了,留了兩百,到時要付茶錢。
他長了這麼大,從來沒有走過求人辦事的門路。當年大專畢業,好多有關係的同學剛畢業,父母就託各種關係把他們的工作落實了;只有他沒辦法,不得不一邊找工作一邊學習報考公務員。他知道家裡一點關係都沒有,父親走得早,母親就是一個大字不識的農民,誰都幫不了他,只能靠自己。那年灌州市招生114名公務員,他的筆試在1200名考生中考了85名,因爲沒有關係面試成績很差,最終排在了117名。公務員落榜,或許老天也在眷顧他,灌州市××電力公司同時掛網招錄電氣專業人員,他經過筆試面試後被錄用。後來,那批錄用的公務員由於一些人身體不合格或有人主動放棄,政府又順延把他補錄了。他面臨兩個工作的選擇,最後還是選了自己專業對口的職業。
想起自己在電力公司工作的十五年,工作安逸,待遇豐厚,絲豪沒有一點危機感,從來沒想到會失業,也根本不需要低聲下氣地求任何人。他從多年的工作和經歷中明白了一個道理,人要有自尊,而自尊靠什麼,靠的不是關係,不是人緣,而是本事和能力。他信奉無論什麼事能自己解決的絕不能麻煩別人,欠人人情底氣就沒有了。
可是,自己落魄成這樣,寄人籬下,身上僅有的錢都是乾爹他們給的,再不想點法掙錢,那還有什麼自尊可言,連在人前挺起胸膛的資本都沒有。
要想混出個樣來,當官這條路是沒希望了,因爲沒有本事和關係,唯一的途徑就是想方設法地掙錢。但是這個社會,沒有利益誰跟你虛耗時間,不就是求人嗎?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不成?
拉關係送禮誰不會啊?
但益恆站在茶樓下等辜強,心裡也在琢磨是否要通知龍詩越參與,但想來想去,她第一次開口求我辦事再把她叫來,顯得自己多無能一樣。
十分鐘後,辜強到了。但益恆領着他上了二樓茶樓,要了一間靠窗的包間,點了一盤水果拼盤、一碟花生、一碟瓜子,兩杯青城山本地春茶。
辜強不客氣地坐在主位上,拿起一個草梅往嘴裡送,邊吃邊說:“哥,你應該瞭解挖機市場行情,租用一個神鋼360挖機費用一個月租金在五萬左右,聘請一個挖機熟手六千至一萬一個月,你朋友開的價是多少?”
但益恆恭恭敬敬地說:“辜經理,行情我不瞭解,以後我是跟着你混的人,你不虧公司也不虧我朋友,你直接說個價就行。”
辜強瞧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吹了吹,輕輕喝了一小口,說:“這茶清香撲鼻,滋味醇厚、入口順滑,竟然還有淡淡的藥香味。”
什麼意思?不願說價格,評論起茶來了,難道硬是等着我給他好處。但益恆望着他,摸了摸頭,說:“辜經理,有些規矩我是知道的。”他從背後口袋裡拿出煙和紅包,遞給他。
“你這是什麼意思?”辜強推辭着說。
“辜經理,我能調到工程部,都是你的提攜,這恩情我一直記在心裡。你也應該清楚我剛失業,經濟困難,只能暫時買條煙封個小紅包表示一下。來日方長,行業上的規矩我懂,只要幫了我這個忙,該咋辦我沒二話。”
辜強審視着他,然後伸手把煙拿了過去,說:“你不抽菸,既然買了,你的心意我受了。紅包你拿回去,我們是同事,不來這些。你這麼困難,就按市場價六萬租你朋友的,但車和司機一定聽你安排,那怕加班價格也不能長了。”
但益恆見他真無意收紅包,只得把紅包揣到褲袋裡,說:“辜經理,你放心,我找的人保證幹活利索,我一定把他盯到。”
辜強剝着花生,嘿嘿笑道:“管理工程,首先要爲公司爭取最大的利益,你的工作最重要的是與業主、監理、審計這些人搞好關係,去盯一個挖機師傅幹啥子?曾二哥與我公司合作多年,現場如何施工他心知肚明。你與李鋒他們按照圖紙給他們交待清楚,然後做好過程、質量、簽證等資料就是了。”
“哦。我知道工程開工弄順後,您來工地的時間就會少了,具體工作由我負責了。這是我負責的第一個工程,質量我一定要把控好,馬虎不得。當然,曾二哥他們有經驗,不影響工程質量的情況下可以適當放寬。因爲這河坡就在城裡,來來往往的人們時常關注到的,修好後附近的人們還會經常在河邊遊逛,萬一出現河堤沖毀,那怕一小截,也會牽扯到公司,影響到你啊。”
“我知道。現在質量是終身制,這個工程就是河底基礎一定按圖施工,來不得一點水的,其他的都聽曾二哥的,業主、監理、審計那裡你一定要把關係都搞好。”
搞好關係?那些人個個都是猴精,都想啄一嘴。沒錢開路,想搞好關係白日作夢差不多。
辜強往椅子背上一靠,微笑着說:“當然,公關是需要經費的,你等會去辦公室預支五萬做爲活動經費,但是這些錢要全理分配,分時段進行。今天下午開工,到場的業主、監理、審計每人準備一條中華,晚上請吃飯;工程動起來之後,要公關監理,他有什麼合理的條件都儘量滿足他,但要及時彙報我;工程做到一半了,要進度款時,這時可以給三方工程負責人封個紅包表示一下,其他三方打雜的工作人員不用送什麼,無關緊要的;工程完工驗收時按規矩辦就是。這些都是工程上的潛規則,你我龍總知道就行了。”
“好的。”但益恆點點頭,說:“買菸倒是可以開發票,其他紅包如何充費?”
“找些餐票,開我公司增值稅專用發票,到時報接待費就是了。這個工程六百多萬,預計公關費十萬,送禮請吃飯各種活動開支均在內。如果你們能把工程搞些增量,再做些不影響質量的貓膩,並讓監理審計業主認可,到時公司還會給你們三人一定的獎勵。”
但益恆站起,向辜強的茶杯添水,說:“陪吃陪喝,我每次叫你一起,我一個人做這些事,恐怕不妥。”
“分別單獨請不需要我參加,你自己掌握好就行,如果幾方都參加的飯局提前通知我。李鋒與陳新明長駐工地,但是也要協助你搞好協調。你馬上聯繫你朋友理個租用挖機協議,下午兩點前進場,曾二哥那裡我直接給他說。”
“好的。”但益恆使勁點點頭,說:“剛纔李鋒提議板房那裡牽網方便辦公,你看?”
“弄什麼網,這工程最多三個月就完工,多此一舉。到時,發文件什麼的用手機聯網上會就行了。我再喝會茶,你去借款吧。”
“好的,那我走了。”
辜強揮揮手。
但益恆站起來,說:“茶錢我付了,兩點工地上見。”
離開茶樓,但益恆在樓下廣場上休息長椅上給龍詩越打了電話,告訴她六萬租她挖機叫她趕緊理協議發給他,然後安排挖機務必在下午兩點前進場,然後便匆匆掛了電話,掃了一個單車向公司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