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菩提那真真是八風不動的性子,能讓她如此着急的人,事態只會比她說得嚴重。
楊幺不敢怠慢,匆匆掛斷電話往家裡打去,這麼大的事必須得跟楊建家商量商量才行。
電話響了半天都沒有人接,這讓楊幺的心裡不由就犯起了嘀咕,這都已經快十點了,這個鐘點楊建家應該在家一邊受着沈青紅的嘮叨一邊看球纔對,就算他們倆不在家楊老爺子也應該準備洗漱睡覺了,這家裡頭怎麼會沒有人呢?
“再不接楊幺該着急了。”沈青紅柳眉輕皺地看着楊建家。
楊建家使勁囁了口煙,不冷不熱地說道:“接了咋說?”
沈青紅咬了咬嘴脣,默默起身回到了臥室,給楊紅旗和楊建家這爺倆留下了單獨會話的空間。
楊紅旗的臉色很難看,就像當初知道了楊幺強上蔣柔胰時一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電話,直到電話鈴聲停止,他纔將逼人的目光移到了楊建家的臉上,強忍着怒火說道:“當年你跟我說,別讓我把希望放在你身上。好,那我就把希望放在了楊幺身上。現在你又告訴我別把擔子給楊幺,那你說我把擔子給誰,給楊幺的兒子給我的重孫子嗎?”
面對老爹的斥責,楊建家無言以對,只能是討好的遞上了一支菸,一邊點火一邊勸道:“爸,時代不同了,佔山爲王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都是憑自己本事吃飯,何必還在乎那些?”
楊紅旗面紅耳赤地拍着桌子咆哮道:“老子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創下的基業你說不要就不要了?你娘活着的時候你咋不說這話?你以爲咱們楊家的江山只是咱們自己的嗎?還有苗家的!”
楊建家陪着笑臉說道:“我娘不是說了,咱們以後不用管苗家人了嗎?”
楊紅旗恨恨地說道:“哦,這會兒知道聽你孃的話了?你娘還說讓你好好做人呢,你好好做了嗎?小三兒,你心高氣傲我不說啥,畢竟我那會兒在位有權。可你現在想讓楊幺和你一樣當個閒雲野鶴,就憑你們兩口子倆,咋養活他?攤上事了咋整?十年前,我就不應該聽你的把楊幺送到崑崙去,就應該讓他在我身邊當着!”
楊建家漫不經心地掐滅了煙,從容不迫地說道:“你不就是想找人繼承你的衣鉢,保住咱們楊家的地位嗎?我來!”
“你來?”楊紅旗不覺一愣,一臉懷疑地看着楊建家。這個他最疼愛的兒子,這個他報以厚望的兒子,也是最讓他傷心的一個。可是現在,他竟然主動要站出來承擔這一切,不管是爲了什麼,都讓楊紅旗覺着那麼不靠譜。
楊建家輕輕點了點頭,面帶自嘲地笑道:“您沒管住我,媽沒束住我,青紅沒治住我,最後反倒是讓楊幺這個臭小子逼得我走投無路,只能是按照你們的安排來走。你說的沒錯,咱們楊家總得有人撐起門面來,以前我想當個閒雲野鶴,所以把楊幺往這方面上培養。可是現在……我不想讓他這樣,我想讓他像我一樣,當一個閒雲野鶴,可以去幹一些自己想幹、愛幹、能幹的事情。”
楊紅旗眼眶紅潤地說道:“建家,你長大了。”
楊建家尷尬地笑道:“爹,我何止是大,我這都已經老了。沒法子, 誰讓楊幺是我兒子呢!”
“那你……有什麼打算?”楊紅旗試探性地問道。
楊建家懶懶地靠到了沙發背上,若有所思地說道:“說到打算,我想聽聽您的意見。”
楊紅旗不假思索地說道:“你的軍籍一直沒銷,不過就算回了部隊,怕是也爬不了多高了。楊幺這樣的年紀,還可以找個老人跟着混混資歷,你這歲數……也沒什麼資歷可混了。要我說,你現在最好的就是下放。”
楊建家打趣地說道:“村幹部是打出來的,鄉幹部是喝出來的,區幹部是熬出來的,縣市幹部是順出來的,省部級是生出來的,像我這樣的,難道直接讓我空降到某省去?”
楊紅旗瞅了楊建家一眼:“我倒是想,可我也沒那能耐啊!省部級別想了,沒戲。縣市級現在也不比往前了,不是誰想去就能去的,區鎮倒是能安排安排。這樣吧,我這幾天找幾個人商量商量,看看應該怎麼辦。”
“爸。”
“嗯?”
“能離北京遠點,就離北京遠點吧。”
“哦……”
“我先睡了, 您也早點睡。”
“嗯。”
望着起身回屋的楊建家,楊紅旗全身的汗毛孔都豎了起來。
楊建家出生的時候,楊紅旗找人卜了一卦,說他是天狗蔽日命,命可遮天。因爲這,楊紅旗對其的期待遠超其他兩個兒子,不過楊建家根本沒把腦子用在正事上,對那熱血江湖懷有無限憧憬的楊建家打十六歲起就開始在社會上摸爬滾打。
開始的時候楊紅旗沒說什麼,這部隊大院裡出來的孩子基本上都是這個樣,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楊建家竟然折騰出了北京,鬧騰出了北方,最後都把業作到了國外!
如果不是苗錦繡去世,楊建家回家守孝,恐怕他還回不了北京城。
有了楊幺,楊紅旗就把所有期望都放在了楊幺身上。
不過現在,楊建家總算拿出了一個當爹該有的樣子,知道爲兒子去拼搏了,這種拼、這種搏,不比爲了家族事業努力差。
“你確定了?”沈青紅聲音輕柔地朝着正在脫衣服的楊建家問道。
楊建家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是因爲楊幺?”沈青紅好奇地問道。
“還能爲誰。”楊建家無可奈何地說道。
沈青紅不解地說道:“楊幺都已經二十八了,你早不動彈晚不動彈這會兒才動彈,你不覺着晚點了嗎?”
楊建家苦笑着說道:“本來我覺着我能當個旁觀者,看着我兒子自由成長的,誰成想……這小子這麼不讓人省心。就咱們楊家現在的基業,根本給他擋不了什麼大事。他那點本事,也就是小娃娃玩尿的水平,到了見真章的時候,分分鐘被人玩死。咱倆都這歲數了,到時候真出啥事,想生都生不出來了。”
“呸呸呸……說什麼呢你!”沈青紅不悅地瞪了楊建家一眼。
“怎麼,你還能生?”楊建家故作糊塗地問道。
“沒正經。那你打算怎麼跟楊幺說?”嘴上雖然罵着,可是沈青紅卻是已經上前幫楊建家脫起了衣服。
楊建家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說什麼,沒什麼可說的,孩子已經大了,說了也不聽,就讓他自己去琢磨吧。既然他要走這條路,那我能做的,就是儘量讓他走到底!”
幫老公除去外衣的沈青紅,又看到了那一道道熟悉的疤痕,望着這一道道醒目猙獰的傷疤,她的眼眶不由就泛起了銀光,哽咽地說道:“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也就不用天天這麼無趣的活着了。”
“說什麼呢,要不是你,興許我早已經死了。行了,別說了,快睡覺吧。”楊建家扶着沈青紅上了牀。
躺到牀上,沈青紅的情緒再也無法抑制,那眼淚就像洪水決堤一般。
楊建家哭笑不得地說道:“都這歲數了,就別哭哭啼啼的了。”
沈青紅用被子擦了擦眼淚,傷心地說道:“你是不是特恨我?”
“我恨你幹嘛?”
“要不是當年我設計讓你回京,你也不用過這種生活。”
“年輕的時候,我覺着這天天掛念着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人沒出息,男人就應該志在四方。可是等楊幺出生之後我才發現,對於我來說,老婆孩子熱炕頭纔是最舒適的生活。楊幺上幼兒園的時候,別人家都是當媽的或者爺爺奶奶去接,就我天天屁顛屁顛跑到幼兒園去接他。你還記着楊幺說什麼嗎?”
“問你爲什麼不上班。”
“是啊,這臭小子,那麼點就問我這種問題,當時弄得我很尷尬。其實我有很多話想跟楊幺說,可我說不出口。”
“所以你就讓他去了一趟南方?”
“嗯,只有去了南邊,他才能知道他爹有多牛.逼!咱不是爲了讓他崇拜我,也不是爲了什麼。只是爲了讓他知道,他爹不是無能!”
“那照你這說法,我是不是也應該讓楊幺見識見識?”
沈青紅這句玩笑似的話嚇得楊建家臉色大白,緊張地說道:“我的姑奶奶,你快歇了吧,你可千萬別折騰了。我折騰折騰就得了,頂天就是爲楊幺拉點仇恨。你這要是折騰起來,爲楊幺拉得可就是殺身之禍了。”
“行了, 我就是隨口一說,你以爲我真那麼缺心眼去坑自己兒子啊?他可是我生的!不過,話說回來,南邊現在這麼亂,你讓他去……合適嗎?要是真出點啥事怎麼辦?”
“我讓法葉過去幫忙了。”
沈青紅驚訝地坐了起來,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道:“你去敬國寺了?”
“嗯。本來想讓老九出山的,可是老九已經打算守着敬國寺的香爐死了。好在法葉這孩子也不錯。話說回來,楊幺是不是缺心眼啊?澹臺菩提和巫馬凡心這兩尊大神他不好好利用,天天自己瞎折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