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旭日東昇,但溫紫晏卻隱約感到了一種日落西山的暮氣。
打開門照常迎來送往的太子府,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洶涌。甚至有不少老員工已經在爲自己另謀出路了。
眼前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這是行走江湖的規矩。
可是這一次,運幫卻主動把這一線給斷了,賠錢、賠禮、賠臉,可謂是將所有的一切都做到了極致,像所有在京城討生活的大小圈子得罪了太子府時一樣,一點面子都沒給自己留。
可這運幫不是普通的圈子,它是有着百年傳統、幫衆數十萬計的國際幫派,他們竟然不顧臉面的做這種事,那就意味着,在將來不久,他們也不毫不留情的抹殺太子府的一切。
準備離開的時候,溫紫晏碰到了邵野,聽到楊幺讓她打電話的時候,她的心裡有種莫名的期待,不知到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覺着只要有這個師傅在,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回到辦公室的溫紫晏剛準備打電話,房門就推楊幺推開了。
“我剛要給您打電話。”溫紫晏不動聲色地起身相迎,看到楊幺身後的周龍圖時,她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你先出去等着。”楊幺瞥了周龍圖一眼。
周龍圖點了點頭,怯怯地踩着那他都不敢下腳的厚地毯走出了房間。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楊幺漫不經心地坐到了沙發上。
溫紫晏給楊幺倒了杯茶,面色凝重地說道:“很不好。”
楊幺微微一笑,點了根菸,不緊不慢地說道:“說說看,怎麼個不好法。”
溫紫晏面無表情地說道:“運幫這次把太子府的退路給徹底堵死了,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有所動作。”
楊幺長嘆一口氣,表情複雜地感嘆道:“說實話,這太子府也算是京城的標緻性建築了,如果有一天它沒了,我這心裡還真覺着空落落的。”
溫紫晏臉色一沉,急聲問道:“師傅,你的意思是……”
楊幺意味深長地說道:“我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乾爹是什麼意思。龍天麟是什麼人物?他會看不出運幫的意圖?既然看出來了,他還接受這一切,那就說明他已經準備棄車保帥了。”
溫紫晏一臉狐疑地說道:“棄車保帥?乾爹手下最大的生意就是太子府,而且太子府也是他與別人的利益瓜葛,如果太子府沒了,那他棄的可不是車,而是帥!”
楊幺神情凝重地說道:“他要保的不是自己,而是你。”
“我?”溫紫晏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楊幺重重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依龍天麟先前對你的態度和爲你所做的事,他恐怕不僅僅是把你當幹閨女養着。這次,他已經大禍臨頭了,做爲他唯一的親人,你的下場肯定也好不了哪裡去。所以,他纔要放棄這一切來保你的平安。”
溫紫晏一言不發地坐到了椅子上,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道:“乾爹應該不會這麼做吧?”
楊幺饒有深意地說道:“會不會你還不知道嗎?”
溫紫晏眼神飄忽地看向了一旁那筆走龍蛇的四個大字,呆呆地呢喃道:“應該不至於吧,乾爹畢竟在北京這麼多年了,光是人情送出去多少?”
“女人就是女人。人情這個東西,就和人性一樣,需要它的時候,永遠都只是一個擺設。晁瘋子這次可不是突然回來,恐怕這四九城的人早就已經聽到信了。不然的話,我回京之後這麼個折騰法早就有人出來跟我打擂臺了。好了,不說廢話了,今天來找你,兩件事。龍老爺子不是膝下無子嗎?我給他送個兒子來,就是外頭的周龍圖。”
“嗯?”
溫紫晏一臉茫然地看着楊幺,她想不明白爲什麼他要這麼做。
楊幺面無表情地走到辦公桌前,從口袋裡拿出了那一枚枚勳章放到了桌子上,意味深長地說道:“龍天麟收你爲義女,可以保住你的命。收他爲義子,可以保住你們的命。領着龍圖、帶着這些勳章還有我的話去找你乾爹,他會明白我的意思。”
“我知道了。第二件事是什麼?”溫紫晏神色嚴峻地問道。
楊幺不冷不熱地說道:“第二件事,要比第一件事簡單的多。把龍圖領到龍爺那,你就別再回太子府了,直接到紅旗大廈找我。”
“做什麼?”溫紫晏好奇地問道。
“做一個女人該做的事兒,好好的一個女人,天天在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也不是個事兒。讓蟲爺把龍圖培養出來接你的班。至於你,龍爺保了你一輩子,也該時候倒個個你來保他了。吃完中午飯再去就行,我那伙食不怎麼樣。”楊幺邊走邊說,話落之時,人也推門而去。
溫紫晏眉頭緊皺地愣在原地,看不透,一點兒也看不透。
這個時候,周龍圖怯怯地走了進來,面對溫紫晏這個大美人,稚嫩的周龍圖還有些羞澀,聲音相當不自信地說道:“楊大哥讓我進來找你。”
“嗯,跟我走吧。”溫紫晏不假思索地拾起桌上的車鑰匙,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辦公室。出門的時候,她看到竹青蟲和楊幺正在出門,這讓她的心裡不由自主就畫上了問號。
“我不得不承認,這次我看走眼了。你這個妖孽,這次不僅僅是得了真道,而且還成了真仙!”竹青蟲面帶自嘲地笑吟着。
楊幺笑道:“能夠被您老這麼誇,我這心裡頭還挺美。不過也沒您說得那麼誇張,只不過是人長大了,眼界變寬了而已。”
兩人上了竹青蟲的車,由楊幺開着車直接來到了紅旗大廈。
當楊幺領着竹青蟲走進紅旗大廈的時候,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竹青蟲是什麼人,能夠進到紅旗大廈的人都門清,楊幺帶他來,爲了什麼?
汪思彤又換上了那既利落又不失美感的套裝,早早就候在楊幺辦公室裡的他,看到竹青蟲的時候,眉頭不由自主皺了起來。
“資料帶來了嗎?”楊幺不動聲色地問道。
汪思彤一絲不苟地說道:“沒有,我來是想問一下,你是要全國所有罪犯的資料,還是有什麼特別需求?如果是要全國的,那恐怕一時半會兒弄不好。”
“竹爺,您怎麼看?”楊幺畢恭畢敬地伸手請竹青蟲坐下後,便是一臉真誠地問了起來。
竹青蟲不假思索地說道:“你要的不是玩命的狠人,而是狡猾的水頭,老千是最合適不過的了。二進宮的不要,十指不全的不要,四肢不齊的不要,做老千這行,要是崴過腳,就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十年以下的不要,這種十有八九都是爲了些可大可小的事兒進去的,沒什麼意思。十到十五年的要着重考慮,能夠判到這步的人,有膽色、有腦子就是沒運氣。第一回犯案就能到十五到二十年的,這一般都是數罪併罰了,這些人,要着重考慮。無期的得看多大罪數,低於四十的不要,年紀輕輕就犯了這麼重的罪,很難調教了。四十歲往上的,不管是剛進去還是早進去了,這心理和精神都已經差不多了,是可以成事的人。死緩的全部都要,能走到這一步,如果你能降住他,那他可不是成事兒那麼簡單。”
“嗯,有道理。都聽明白了嗎?”楊幺一臉贊同地看向了汪思彤。
“明白了,我這就去找。”汪思彤一絲不苟地點了點頭,慢步走出了辦公室。
汪思彤一走,竹青蟲的臉上就露出了擔心的表情,意味深長地說道:“剛剛有這丫頭在,我沒好意思問。這些人,都是進了黃河能當泥、跳進南海能當魚的主兒,你要是真把他們撈出來了,就不怕他們滑了?”
楊幺不以爲然地說道:“能從我走上跑了,那也是他們的本事。蟲爺,剛剛在路上我忘和你說了,回頭紫晏也會來這裡上班,至於經理的位子,我給龍爺找了個人選,到時候你幫着多培養培養。”
竹青蟲面帶難色地問道:“讓我培養?楊幺,你可別忘了,我是個什麼人。我雖然老了,但是再養也養不出狗來。”
楊幺笑道:“沒想養條狗,就是想讓您調教出條狼來。那孩子您看看也見着了,叫周龍圖,爺爺是老革命了,勳章不比我爺爺少。我們兩都算是紅三代,不過我比他的命好一些而已。小子對很多東西已經徹底絕望了,正路是走不了了,歪路我又不想看着他走,就讓他走走您的老路吧。人還行,雖然沒什麼底子,不過是個敢耍光棍的主兒,今兒要不是我攔着,差點就在天安門鬧了。”
竹青蟲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既然這樣,那我就沒什麼可說了。不過,楊幺,有件事兒我想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幫太子府?”
楊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我要是說,我不忍心看太子府垮掉,你信嗎?”
“不信!”
“我也不信。”
“那你到底是爲什麼?”
楊幺點了根菸,深吸一口後才緩聲說道:“太子府的招牌不能拆。”
“爲什麼?”竹青蟲不解地問道。
“因爲我打算以後靠它養老!”楊幺毫不猶豫地說出了心中的想法,此時此刻的楊幺,雙眸之中迸發出來的,是令竹青蟲這個千年老狐狸都爲之一震的陰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