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市縣領導之後,我就倒在牀上睡下了。也不知睡了多長時間,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八點多鐘了。
鎮食堂的大師傅見我房裡亮了燈,就上樓來問我吃不吃飯。如果吃飯的話,他就把飯菜熱了替我送上來,中午還有許多剩菜。我覺得肚子還是脹鼓鼓的,無論如何是吃不下飯了,就叫他給我送一壺開水上來。
大師傅就給我送來一壺開水,我泡了一杯茶,一邊慢慢地喝着,一邊瀏覽着近幾天的報紙。
這時,我桌上的電話響了,我拿起耳機一聽,電話竟是縣委張天福書記打來的。張天福問:“楊一帆,你醒酒了沒醒?”
我先向書記問了好,然後說:“你們一走我就睡下了,剛剛纔醒來。張書記,我今天沒能敬你的酒,真是對不起了!”
“你小子真行,把人稱全市酒罈泰斗的蘇書記喝醉了,這在我們金山縣還是第一次!”張天福說,“講老實話,今天中午的接待,你做得非常的好!你那四菜一湯剛端上桌子的時候,我真的爲你捏了一把汗,生怕蘇書記拿你是問!你今天中午的四菜一湯,遠遠地超過了以前十菜一湯的標準,虧你想出了一個這麼好的鬼主意!”
“這鬼主意絕不是我的發明創造,我也是跟人家學的。”我說,“張書記,我知道我違了規,你想怎麼處分我就怎麼處分我吧!”
“你楊一帆少跟我來這套!”張天福說,“市委領導蘇書記和肖部長都認可了,況且你把他們陪得那樣高高興興的,又爲我們縣裡爭了光,我能處分你麼?”
“那就多謝張書記了!”我說。
“你還是不謝我爲好!”張天福說,“今天中午你們的接待用酒是五糧液,蘇書記裝糊塗,我們大家也心照不宣。你以爲我們都是蠢子,連米酒和白酒都喝不出味道來?”
一想起今天中午喝酒的情景,我情不自禁地嘿嘿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笑?我現在都還替你擔心呢!”張天福說,“蘇書記給了你二十塊錢,讓你給他買二十斤今天中午那樣的米酒,我看你怎麼兌現你中午的承諾吧!”
張書記不提,我真的把這件事給忘了。我把手伸進衣袋裡,還真的掏出一張二十元的鈔票來,這說明我今天中午真的作出了出人意料的承諾。一塊錢一斤的米酒,他媽的那是米酒嗎?那可是五糧液呀,難道你蘇書記就渾沒喝出來?這五糧液一百多塊錢一瓶,二十瓶就是三千塊錢吶!鎮財政捉襟見肘,保工作運轉都還困難,我到哪裡找這三千塊錢買這所謂的“米酒”?想到這裡,我再也笑不出來了,嘴角在不住地抽搐着。
張天福說:“肖部長是陪同蘇書記來的,你給蘇書記買了二十斤,說什麼也得給肖部長買十斤吧?”
是呀,給蘇書記買了二十斤,不給肖部長買,那是絕對不行的!這下子我渾身的汗奔涌而出,我的腦子也快要爆炸了!
“你小子倒是說話呀!”張天福在催。
“我……”我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你小子有能耐,鬼主意又多,相信你會把這件事情辦妥貼的!”說完,張天福就把電話給掛了。
那掛電話的聲音,就像在我的胸
口上重重地錘了一錘子似的,錘得我心驚肉跳,錘得我七竅冒煙!蘇書記二十斤,肖部長十斤……哦,我頓時明白了,張書記也想買十斤,這一共就是四十斤了!常言說得好,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蘇書記今天中午說了,我的杯裡如果剩一滴酒的話,今後我就莫想得好處。如果不給他買這二十斤酒的話,我在官場上再也混不出前途了!這酒要買,一定要買!蘇書記是管幹部的,他想提拔一個人,只消他說句話就行了,這二十斤酒一定要買;肖部長是負責考察幹部的,只要他在市委常委會上給我美言幾句,就一定能夠過關,這十斤酒一定要買;張天福是我的直接領導,只要他真心實意地向市委推薦我,這事就算成功了一半,張書記的這十斤酒,也非買不可!
想到這裡,我腦袋也不發脹了,嘴脣也不哆嗦了。當官,政績是次要的,走領導路線,纔是最最重要的!走領導路線絕對沒錯!
沒錢怎麼辦?常言說得好: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會直。這句話充滿了辯證法和哲理,人家不信,我信!
我的一位同學,跟縣城裡五糧液酒專賣店的老闆有親戚關係。我通過我的同學,來到了這家五糧液酒專賣店。同學跟他的這位親戚在裡屋嘀咕了一陣之後,出來後跟我說,因爲我一次性要了四十瓶,在價格上,每瓶優惠我五元錢;賒賬不能賒得太久,兩個月之內一定把錢交清。
價格上優惠不優惠我無所謂,只要能夠賒賬就行。我對這位老闆表示了衷心的感謝。但我又說:“你得保這五糧液是正宗的。我是用它來辦大事的,如果壞了我的大事,你不但得不到一分錢,我還要告到工商局,查封你的店鋪,吊銷你的營業執照,罰你的款!”
送酒就得送正宗的酒,它顯得非常非常的重要!如果送了假酒給領導,領導認爲我用假酒害他,那我就倒大黴了!
我同學也說:“這事開不得玩笑,當不得兒戲,酒必須正宗!”
店老闆拍着胸脯保證說:“這酒全都是正宗的,絕對沒有假!如果有假,你怎麼處置我都行!”
店老闆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又有我的同學----他的親戚做證,我估計這酒絕對沒有問題。在辦好了這件事情之後,我就先給蘇副書記打電話。
蘇副書記的電話很快就接通了,當他聽出我的聲音之後,顯得非常的高興:“哦,原來是小楊啊!我要的酒買到了嗎?”
我說我已經買到了,今天夜裡八點鐘我給您送去。
蘇副書記說:“我要到九點多鐘才能回家。這樣吧,我十點鐘在家裡等你。你找得到我的家嗎?”
事隔十多天之後,蘇副書記還念念不忘要買的酒,這說明他心裡十分在乎這酒,同時也說明,我送這酒送對了。
剛剛十點鐘的時候,我把車子開到了蘇副書記家的樓下,蘇副書記的妻子和兒子幫着我把酒搬進了他的家裡。蘇副書記問:“是我們那天喝的那種米酒嗎?”
我說:“這酒是我親自買的,絕對是那天我們喝的那種米酒,只不過我把灌進了瓶子裡,又用盒子把它包裝了一下而已。”
“還是你小楊想得周到啊!”蘇副書記說着就讓我在沙發上
坐下,很和藹可親地給我倒了一杯茶,問我的工作忙不忙?累不累?我不想佔用蘇副書記太多的時間,就拿出那篇文章來:“我寫了一篇關於黨建工作的理論文章,麻煩書記看看,給斧正斧正!”
蘇副書記接過文章,放茶几上說:“真不簡單呀,工作之餘還能寫這樣長篇大論的文章!明天我就交給市委組織部,讓他們在黨建雜誌上刊出來!”
我說:“謝謝蘇書記!哪天您有空閒了,我接您到我們鎮裡去檢查指導工作!今天時間太晚了,我就不多打擾了!蘇書記,你您息吧!”
我出了蘇副書記的家,給市委組織部肖部長打電話,肖部長聽出了我的聲音,忙說:小楊呀,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好事情呀?
我說:“肖部長好!我給你送了十斤那天中午我們喝的米酒來,還不知道你稀罕不稀罕呢!”
“那可是跑遍全國都得難買到的好米酒呀!”肖部長說,“好米酒,正宗的家釀好米酒,麻煩你給我送上來吧!”
肖部長住另一棟耬的二樓,不用他家裡人幫忙,我一個人就將這十瓶酒提了上去。肖部長拍着我的肩膀,笑嗬嗬地說:“你是我們全市鄉鎮黨委書記中的姣姣者。好好幹吧,你會有遠大的前途的!”
我裝作十分靦腆地說:“還得靠肖部長多多批評,多多教育,多多培養!”
我知道,在領導幹部家裡是不能呆久了的,更不能提什麼要求。我見肖部長已經把酒收下了,就趕快走人。
到市委機關宿舍大院裡送禮非常的順利,這給了我極大的鞭策我鼓舞。第三站,我得回金山縣拜訪我的頂頭上司張天福書記了。
從市府城市趕回金山縣,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鐘了,我打電話給張天福的時候,張天福正準備上牀睡覺了。張天福有些不快地說,你楊一帆這小子搞什麼鬼名堂?沒特別重要的事情,你明天上午到我辦公室去吧!
我說:“張書記,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彙報!”
張天福沉吟了一會兒說:“那你就來吧,時間不得超過十分鐘!”
其實不用十分鐘,我只要幾分鐘就夠了。我打電話的時候,已經在張天福的樓下了。我一手提着六瓶包裝得非常嚴實的酒,敲開了張天福家的門。我一閃身就跨了進去,順手關上了門。張天福問:“楊一帆,你小子這是幹什麼?”
我說:“其實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向你彙報。白天不方便,今夜裡給你送來十斤米燒酒,是我們那天中午喝的那種米燒酒!”
心照不宣,張天福說:“唔,那天中午的米燒酒特別好喝!好吧,這十斤米酒我就痛痛快快地收下了!你坐吧,我給你倒杯茶。”
我攔住張天福:“張書記,時間很晚了,打擾你的休息了,真對不起!工作上的事情,我會到你的辦公室去向你請示彙報的!”
張天福握着我的手說:“你們鎮的黨建工作搞得很不錯,已經引起了市委的高度重視。你要穩打穩紮地幹,保證你們鎮裡不要出亂子。只要是經濟社會發展了,穩定工作做好了,你是很有前途和希望的!”
我無比激動地說:“請張書記一如既往地教育我﹑培養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