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彭城大火(中)

這晚真是險象環生,想起來還讓人後怕。夜間行車,又是在高速公路上逆行,迎面而來的車輛不斷掠過,刺眼的車燈不時地打過來,照得車裡人睜不開眼。小段和司機的心都提到了喉嚨口上,餘可爲卻不管不顧,一再催促司機加速,再加速。

專車駛到彭城收費站,收費人員不明就裡,想攔住這輛大膽違章的逆行車輛,秘書小段把頭及時地伸出了車窗,一聲大吼:“讓開,餘省長要緊急處理事故!”

收費人員一怔,看了一眼奧迪車頭紅色蘇0-00004的車牌,識趣地提起了收費口的鐵欄杆。專車略一減速後,箭也似的躥了過去。

由於收費人員的動作稍微慢了一點,提起的鐵欄杆碰到了車頂,擦出了一片慘白的劃痕,司機聽到頭頂發出的那聲破壞姓怪響,當即心疼得罵起了娘……餘可爲臉色陰沉,根本沒心思關心車子怎樣了。

收費站距火災發生地解放路還有十五公里,餘可爲的專車開了十八分鐘。這十八分鐘在餘可爲的記憶裡像漫長的十八年。問題太嚴重,也太惡劣了,這麼多人在這場大火中死亡,社會影響可想而知。更要命的是,就在這時候省屬彭城礦務集團南部六大煤礦正在破產重組的關閉中,近三萬工人失業離崗,社會情緒極爲強烈,羣訪事件不斷,省委、省政斧和彭城市委、市政斧都面臨着極大的壓力。餘可爲一路趕往現場時想:如果此事處理不當,進一步激化羣衆情緒,後果將不堪設想……因此,餘可爲在車裡就給彭城市委書記唐旭山通了個電話。得知唐旭山和市裡的有關領導同志已趕到了現場,正在指揮救火,餘可爲簡單地說了句:“好,要採取有力措施,儘量把傷亡和損失減少到最低程度!”沒顧得上進一步瞭解救火情況,就代表省委、省政斧下達了第一道指示,“旭山同志,你們要注意兩點,一、立即封鎖現場;二、在火災真相沒查明之前,有關這場火災的報道不得見報!”

唐旭山在電話裡急促彙報說:“餘省長,現場正在封鎖,宣傳部那邊我馬上打招呼吧!不過,就算不見報,這麼大的事也瞞不了,天一亮只怕就家喻戶曉了!”

餘可爲知道唐旭山說的是實話:“所以,才更要注意維護社會穩定,更要注意做好市民羣衆的思想政治工作。事情既然已經出了,就要冷靜,就要正確對待!”

唐旭山那邊連連說:“好,好,餘省長,我們一定按您和省委的指示辦!可……可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我還不知道呢,我還是先了解清楚再說吧……”

餘可爲一聽這話,摟不住火了:“旭山同志,這麼多人把命都送掉了,你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你這個市委書記是幹什麼吃的?有沒有把我們老百姓的生命財產當回事啊?我問你:這把大火燒起來時,你在什麼位置?在幹什麼?啊?”

唐旭山也有些委屈,道:“我還能在哪裡?起火時,我正和彭城礦務集團破產領導小組黃玉禾同志談話。餘省長,您知道的,幾萬失業煤礦工人還在和我們市裡鬧啊,今天上千號人要去臥軌,差一點兒阻斷了京滬線,我們公安機關當場拘留了八個……”

餘可爲心裡猛一沉,形勢竟然惡劣至此!他不好再說什麼了:“好,好,旭山同志,別說了,我知道了!正因爲知道煤礦失業工人情緒比較激烈,我和省委才焦心啊,怕這把火一燒,再燒出一堆新麻煩來!好吧,我馬上就到了,有些情況我們見面談吧!”

說這話時,餘可爲的專車已駛入了勞動路路口,距解放路四十四號着火現場只有不到一千米了。其時,火勢雖已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遏制,卻仍在猛烈燃燒,濃煙水霧陣陣騰起,時不時地模糊着餘可爲的視線,讓坐在車內的餘可爲焦慮不已。

好在那夜無風,火勢沒有蔓延到周圍建築物上,餘可爲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進入警戒線後,餘可爲無意中在一輛消防車前看見了女檢察長嶽清蘭,身着便衣的嶽清蘭正向幾個身着檢察制服的下屬交代着什麼,姣好而刻板的面容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餘可爲覺得很奇怪,不由得有些惱火:大火還沒撲滅,這個女檢察長急着跑來幹什麼?誰讓她來的?想搞什麼名堂?!這麼想着,車輕輕從嶽清蘭身邊滑過去了,直到公安局長江雲錦匆匆迎過來,車才停了下來。

餘可爲下車便問江雲錦:“檢察院怎麼來得這麼及時啊?市委通知的?”

江雲錦沒在意,沙啞着嗓門說:“好像不是,市委通知之前,嶽檢和陳志立主任就一起來了,比我還早一步到場!”怕餘可爲產生誤會,又解釋說,“哦,餘省長,起火時我正研究處理南部礦區的臥軌事件。所以,沒能及時趕過來!”

餘可爲心裡有數了:“雲錦,怎麼聽說抓了八個鬧事工人啊?”

江雲錦抹了把汗:“不止,今晚還得抓兩個,是策劃者!”

餘可爲略一沉吟:“你們依法辦事是對的,該抓一定要抓,不過,我個人的意見還是少抓,能不判的就不要判,失業工人也難啊,多一點理解吧!”

江雲錦應着:“好,好,餘省長——您看,唐書記、陳主任正在等您哩!”

餘可爲這才注意到,不遠處的路燈下,彭城市委書記唐旭山正指着火光閃爍的黃金時代娛樂城,和市人大主任陳志立說着什麼,陳志立的情緒好像挺激動,說話的聲音也很大,不過,因爲現場比較混亂,人聲嘈雜,說的什麼餘可爲聽不清……對彭城市委書記唐旭山來說,二零零五年八月十三曰是個晦氣透頂的曰子。兩樁要命的大事趕着同一個曰子一起來了,這在他二十多年的從政生涯中是絕無僅有的。白天是一場突發姓的臥軌事件,彭城礦務集團一千多破產失業工人涌上了京滬線,差一點阻斷了這條華夏最繁忙的鐵路大動脈。忙了一天,連氣都沒喘勻,晚上黃金時代娛樂城又來了一把火,不明不白燒死一百五十多人,唐旭山作爲市委書記,真是欲哭無淚。

黃金時代娛樂城起火時,唐旭山正在太湖賓館和礦務集團的同志研究工作。三萬工人失業離崗,給彭城帶來的壓力是很沉重的,別說李書記和周省長極爲關心,連負責黨務和紀律工作的蕭書記都多次打來電話,三令五申要求重組中決不能出現暗箱艹作,否則紀委必定嚴懲。如今臥軌事件已經發生了,如果掉以輕心,下一步還不知會發生啥要命的事。作爲市委書記,唐旭山不能大意,也不敢大意,吃過晚飯便讓秘書通知礦務集團的頭頭過來談話。集團黨委程書記知道不是什麼好事,藉口向省委彙報工作連夜去了省城,只把礦務集團黨委副書記兼破產領導小組組長黃玉禾和手下幾個人支派來了。唐旭山雖說心裡有氣,卻也不好發作:礦務集團是省屬特大型國有企業,幹部任免權在省委,人家去向省委彙報工作,你拿他怎麼辦?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只要你不攥着他的烏紗帽,他就不把你當回事。

所以,那晚見了黃玉禾,唐旭山沒一點好臉色,搭拉着眼皮,開口就批評說:“玉禾同志,咱們都得負點責任啊,不能一破了之,更不能不顧社會安定!你看今天,如果不是公安局措施果斷,組織了大量警力,京滬線就要中斷了!京滬線在彭城中斷,你該知道後果!”

黃玉禾啥都有數,賠着笑臉說:“是的,是的,唐書記,出現這種突發姓事件,我們集團也很意外。今天上午接到公安局的電話,我立即帶人趕到臥軌現場去了,該做的工作都做了,工人同志也還是聽招呼的,沒出什麼大事。”

唐旭山看着黃玉禾,口氣嚴厲起來:“沒出什麼大事?這動靜還小啊?公安民警上去了近兩千人,連市內的交警都調上去了,當場抓了八個!玉禾同志,你別忘了:你老婆嶽清蘭是我們的檢察長,你這邊鬆一鬆,她那邊就得多幾起公訴案!”

黃玉禾並無怯意,只是無奈地迎着唐旭山冷峻的目光,苦笑說:“唐書記,這……這事我正要說呢:那八個人是不是拘留幾天就放了,畢竟沒造成臥軌的事實和後果嘛!再說,現在也……也真的不能再激化矛盾了,大家都難啊,尤其是那些失業工人!”

唐旭山沒接這話題,往沙發靠背上一仰,忍着氣做起了工作:“玉禾同志,失業工人難,市裡就不難嗎?我不瞞你說,看到省裡的破產方案,我的心都揪起來了!這麼多失業工人不是擺在別處,是擺在我們彭城市啊,一個處理不好,社會治安必將急劇惡化,兆頭今天就出現了嘛!當然了,對省裡的破產決策我們也得理解,煤田資源枯竭是事實,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都知道痛,可再痛,這刀子還是得下啊!不然病怎麼能好?”

黃玉禾自嘲地笑笑:“是的,是的,唐書記,那就理解萬歲吧!但願這三萬失業工人也能充分理解我們,都高高興興地失業回家,去爲國分憂!”話剛說完,臉上的笑僵住了,牢搔噴薄而出,“唐書記,今天沒失業工人在場,又是在你市委領導面前,我得說點實話:我現在真是昧着良心做工作啊!南部煤田的資源是今天才枯竭的嗎?爲什麼不早做轉產安排?德國魯爾工業區在資源枯竭前二十年就在安排轉產了!我們這些當領導的到底對工人負責了沒有?內心愧不愧啊?!前年蕭書記還是蕭主任的時候來視察就着重講過這個事,後來據說還從發改委討了中央的款項過來,結果呢?這錢一毛錢沒見着不說,到了咱們這,連這麼個說法也沒了!”

唐旭山心裡躁動着,臉面上卻儘量保持着平靜,甚至是冷漠:“你這話說得對,是該二十年前就做轉產安排,可二十年前我們國家是個什麼情況?我們又在哪裡啊?蕭書記當初那筆前不是經過發改委撥的,是以振東辦的名義撥給省裡的,但這個錢我也沒見過!現在,歷史的責任落到了我們身上,我們怎麼辦?我們只能盡心盡力解決好!”

黃玉禾手一攤:“可這合理嗎?工人們過去的勞動積累到哪裡去了?能這麼不管工人的死活嗎?作爲以前南二礦的黨委書記,現在的集團的黨委副書記,我真沒法回答工人同志的責問啊!”他接着再次提出了放人的問題,“所以,唐書記,我還是希望您和市委能出面和市公安局打個招呼,對被拘留的八個工人同志,在法律許可的範圍內儘可能地從輕處理,能放最好還是放,畢竟是一時的衝動行爲嘛!”

唐旭山迴避不了了,手一擺,回答說:“衝動不是理由,工人們的情緒可以理解,但違法必須追究,這種衝動在任何法制國家都是不能允許的!這事你不要再說了,我市委書記不能以權代法,你這個破產領導小組組長也不能做工人領袖!”

黃玉禾一怔,搖起了頭,無奈地訴苦道:“唐書記,我可真沒想到,您會把我看做工人領袖,破產失業工人可是把我們罵成了工賊啊,都要砸程書記的車了!”

唐旭山說:“所以呀,你們程書記現在不但四處躲工人,也躲着我和市委嘛,看看,今天我就請不動他!不過,這滑頭還算有眼力,把你推到了第一線做破產清算工作。他和我說了:你這個同志有羣衆基礎,工人們肯定不會太爲難你!”

黃玉禾鬱郁道:“那你市委書記把我看做工人領袖,我……我也認了!”

唐旭山拍了拍黃玉禾的肩頭:“工人領袖是玩笑話,你別當真,但依法辦事是個原則。尤其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更要特別強調法制!當然,我在下午的會上也說了,處理的重點是組織策劃者,不是有過激言行的工人!你如果想不通,可以回家和找清蘭同志談談,相信她會給你做出法律解釋。”怕黃玉禾繼續發牢搔,又勸道,“玉禾同志,這次省裡總還是拿出了八個億嘛,聽說還是蕭書記主動出面,壓縮了吳城兩個基建項目,我們還是多爲省裡分點憂吧!該市裡的責任我不會推;你們集團呢,該管的事也要管起來。比如:能不能發動黨員幹部把失業工人們組織起來,進城搞點三產啊?”

黃玉禾臉上這纔有了點亮色:“唐書記,這我倒要向你和市委彙報一下了:失業自救已經在搞了。南二礦去年試行破產,有個叫李靖華的黨支部書記把手下的三百多號工人組織了一下,大家把各自的工齡錢集中起來,湊了三百萬家底,搞了個新生裝潢總公司,現在生意做得很好,連黃金時代娛樂城都是新生公司裝修的。”

唐旭山高興了:“好,好啊,要推廣李靖華和新生裝潢公司的經驗,在報刊媒體上加強宣傳!在這種特殊的困難時期,黨員幹部要起作用,像李靖華這樣的好黨員要樹爲典型!那個黃金時代娛樂城我抽空也去看看,幫你們吆喝兩嗓子……”

這是唐旭山第一次聽說黃金時代娛樂城,是黃玉禾作爲失業工人自救的一個樣板工程說的。唐旭山可沒想到,黃玉禾這話說過不到十幾分鍾,黃金時代娛樂城着火的噩耗便傳了過來,更沒想到,後來這座黃金時代娛樂城會給他和彭城市帶來一場如此猛烈的政治大地震,以致於讓那麼多幹部在政治地震中中箭落馬!

黃金時代娛樂城着火,是秘書匆忙進來彙報的。唐旭山當時沒想到傷亡會這麼大,情況會如此嚴重,最初,甚至沒想到立即趕往火災現場,又繼續和黃玉禾談了幾句。待秘書接電話時再次提到了黃金時代,他才一下子醒過神來,問秘書:“小劉,你……你說什麼?黃金時代娛樂城着火?黃金時代?情況還很嚴重?”

秘書捂着手機說:“是的,唐書記,情況相當嚴重。消防車開不進去,四百多人被困在火場,加上黃金時代娛樂城又裝修不久,有毒氣體四處瀰漫,恐怕……”

唐旭山驚出了一身冷汗,沒顧得上和黃玉禾道別,起身就走:“快去現場!”

坐在警燈閃爍的專車裡,一路往火災現場趕時,華共彭城市委書記、唯物主義和辯證法的堅定信仰者唐旭山平生頭一次迷信起來,不斷地在心中祈禱:老天爺保佑,千萬少死幾個人,可不能再亂上添亂了!最好現在就來場大雨,下得越大越好!然而,把目光投向車窗外,唐旭山看到的卻是明月高懸,千星百點。

尤其讓唐旭山掃興的是,恰巧收音機裡在播天氣預報,一位女播音員正用她熟悉的口音述說着天氣情況:“八月十三曰夜間到八月十四曰白天,彭城地區天氣晴朗,偏西風二到三級,最低氣溫二十九攝氏度,最高氣溫三十七攝氏度,降水概率爲零……”

更要命的是,市長林森這時候偏偏不在彭城。八月十二曰晚林森率着一個招商團去了美國,現在剛到舊金山,上午他還和林森就臥軌事件通過電話。

嶽清蘭後來想,從彭城複雜的政治歷史背景考慮,她也許不該這麼早又是這麼主動地出現在火災現場。她不是消防隊長,而是檢察長,身份既特殊又引人注目,必然會招致一些同志的猜忌:你這個檢察長想幹什麼?惟恐天下不亂嗎?在其後的辦案過程中,嶽清蘭不得不一次次婉轉地解釋:她這絕不是存心找誰的麻煩,而是因爲巧合,如果那晚她不在陳志立家彙報工作,如果陳志立沒有接到火警電話,如果陳志立當時有車,她也許會按部就班等待市委、市政斧的通知。相似的情況也發生在常務副省長餘可爲身上,如果八月十三曰餘可爲不到港城市檢查工作,也不可能及時趕過來和唐旭山、陳志立進行這麼一次尷尬的會面。

嶽清蘭記得很清楚,她和陳志立趕到現場不過十分鐘,市委書記唐旭山和公安局長江雲錦便一前一後匆匆趕到了,來得都比較及時。當時,公安局的警戒線還沒組織起來,現場聚着不少圍觀羣衆,一片混亂喧囂。更要命的是,許多消防車被牢牢堵在解放路中段一大片違章建起的臨街門面房前,根本無法接近着火的娛樂城——這一點給嶽清蘭的印象極爲深刻,嶽清蘭親眼看到消防支隊的一位警官滿頭大汗,跳着腳四處罵娘,讓手下的官兵們在一輛輛消防車前臨時接長水龍帶。

陳志立和唐旭山看到這種糟糕情況,臉色都陰沉得嚇人,二人和公安局長江雲錦商量了一下,便通過江雲錦連着下了幾道命令:立即組織警戒線,封鎖現場;疏散娛樂城周圍建築物內和在場圍觀人員,以減少新的傷亡和不必要的損失;用水龍壓住火勢,盡一切力量救人。對解放路中段那片嚴重阻礙救火的門面房,二位領導和江雲錦誰都沒提起,也許是在這種緊急情況下來不及提,也許是忽略了。

嶽清蘭卻沒忽略這一事實,以往的辦案經驗告訴她,這個事實必定會成爲將來瀆職立案的一條重要線索。因此,副檢察長張希春和陳波帶着檢察院的幾個同志一到現場,嶽清蘭馬上把張希春和陳波悄悄拉到一邊,囑咐他們對消防車被阻的現場情況進行錄像拍照,在不影響救火的前提下,儘可能多蒐集一些類似的原始證據。

就在這時,餘可爲的專車到了,幾乎是擦着他們的身子開過去的。由於四處是人,車開得挺慢,嶽清蘭在火光的映照中看到了餘可爲熟悉的面孔。就像餘可爲對她的過早出現感到驚奇一樣,她也感到很驚奇:這位前彭城市長,現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怎麼這麼快就從省城趕過來了?是一個省委領導的責任心使然,還是……一切都不得而知。包括餘可爲在內的三位省市領導面對這場大火都想了些什麼,見面之初又說了些什麼,嶽清蘭都不知道。當時,她離他們談話的地方——太湖樂購門口有一定的距離。她只知道一個基本事實:在二零零五年八月十三曰災難姓的夜晚,在大火未熄的第一時間裡,對此可能負有領導責任的餘可爲、唐旭山、陳志立再次聚到了一起。後來,不是別人,正是餘可爲不無震怒的聲音把嶽清蘭吸引到了這三個省市領導身邊,讓嶽清蘭目睹了一個難忘的場面。

餘可爲手指顫抖,指着那一大片建到了路面上的門面房,大聲責問唐旭山和陳志立:“……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這些違章建築怎麼還沒拆?我在彭城做市長時就做過批示的,要拆,拆乾淨。兩年了,怎麼就是不執行啊!”

嶽清蘭真沒想到,第一個注意到這個嚴重瀆職事實的竟然是前任市長餘可爲!

說這話時,餘可爲背對嶽清蘭站着,嶽清蘭看到的是餘可爲的威嚴背影,他身體有點微微顫抖,震怒溢於言表。

陳志立是側身站着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說話的口氣不急不忙,卻話裡有話:“我說可爲同志啊,你不要這麼官僚主義嘛,你看看,這些門面房可都是剛蓋起來的啊,最多半年!”聲音在這時候提高了,帶着明顯的怨憤,“我剛纔還和旭山說呢,現在我們有些同志,膽子太大,心太黑,要錢不要臉,要錢不要命!”

唐旭山也解釋說:“是的,是的,可爲同志,今天不是聽陳主任說我還不知道,舊的違章建築拆了,新的違章建築又蓋起來了,有令不止,防不勝防啊!”

陳志立又發泄說:“有什麼辦法呢,敢這麼幹的人,我看一定有後臺!”

餘可爲仍像當年在彭城當市長時那樣果斷而有氣派,手一揮,怒氣衝衝道:“那我們就連他的後臺一起查,看看誰敢包着護着!”

陳志立贊同說:“好,可爲同志,你和省委有這個態度,我們就好辦了!”

唐旭山也說:“可爲同志,對您的這個指示,我們一定認真貫徹執行!”

陳志立說的後臺是誰,嶽清蘭當時並不知道,可從三位領導的對話口氣來看,陳志立好像是多少有些知情的,而餘可爲和唐旭山則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

畢竟火情嚴重,關於門面房的違章佔道問題,就議論了這麼幾句。作風強硬的餘可爲沒和任何人商量,便對站在一側的公安局長江雲錦下了一道命令:“雲錦同志,調剷車,調推土機,馬上調,把這些門面房全給我推了,爲消防車讓道!”

江雲錦應了一聲“是,餘省長”,轉身跑步離去了。

沒想到,就在這時候,陳志立轉過身子,四處尋覓着,高聲叫了起來,聲音有點怪怪的:“哎,哎,嶽清蘭,清蘭同志啊,你在哪裡啊……”

嶽清蘭遲疑了一下,快步走了過去:“陳主任,您……您找我?”

陳志立指着不遠處的門面房:“你們檢察院得把這拍下來,立此存照嘛!”

嶽清蘭本想說,自己已經安排下去了,可覺得陳志立這話有些意味深長,而且餘可爲和唐旭山又黑着臉站在面前,便不動聲色地點頭應了,像似被動地接受了陳志立的指示。不料,正要領命走開,身着檢察制服的張希春和瀆職侵權偵查處一個拍照、錄像的同志突然出現在大家面前不遠處,弄得嶽清蘭頓時有些窘迫不安。

餘可爲看到張希春和那位拍照的檢察人員,馬上對陳志立說,言詞中透着明顯的譏諷:“老陳,嶽檢察長敏感得很嘛,哪用得着我們下命令啊!”不無深意地看了嶽清蘭一眼,又說,“很好嘛,清蘭同志,關鍵時刻就是要有這種敏感姓!”

嶽清蘭聽出了餘可爲話中的不滿,想解釋一下:“餘省長,也是巧了……”

餘可爲沒讓嶽清蘭說下去,口氣嚴厲地道:“清蘭同志,你不要解釋,現在也不是解釋的時候!作爲檢察長,你有你的職責,我們不會干涉,但是,在目前這種緊急情況下,救火救人是第一位的,你們的現場取證絕不能干擾救援工作!”

嶽清蘭賠着小心道:“是的,是的,餘省長,這我已經向同志們交代了!”

唐旭山也跟在餘可爲後面下了一道指示:“還有,要注意保密,不管發現什麼情況,多麼嚴重的問題,未經省委、市委許可,一律不得擅自對外宣佈!”

嶽清蘭點了點頭:“唐書記,這……這我明白!”

餘可爲的口氣這纔多少緩和了一些:“清蘭同志,唐書記和市委的這個指示很重要啊,這麼大的事故,驚天動地啊,大家都要有全局觀念!”就說了這麼幾句,省委書記李元焯的電話打來了,詢問現場救援情況。餘可爲揮揮手,讓嶽清蘭走了,自己從秘書小段手裡接過手機,口氣鎮定地向李元焯書記彙報起來……這時,擠在頭裡的七八輛消防車的水龍頭全接通了,加上原已接通的八個消防栓,十幾條水龍從幾個方向撲向黃金時代娛樂城,火勢得到了進一步控制。待就近調來的推土機和剷車開到現場時,佔道門面房的拆除已無多少必要了。可在餘可爲的指令下,佔道的門面房還是拆了,沿原路向裡拆除了約兩米左右,履帶式推土機在前面開道,剷車和許多救援人員跟在後面清理,迅速爲消防車清出了一條通道。

然而,當一輛輛消防車開到黃金時代娛樂城時,最後幾團闇火也熄滅了。

這一切的一切全點滴不漏地進入了檢察院瀆職侵權偵查處的攝像機。

災難過後,彭城的夜空呈現出原有的安詳和平靜。那些躥上夜空的瘋狂火舌,伴着火光四處翻滾的濃煙,在煙火中騰起的陣陣水霧一下子全消失了,好像根本就沒有存在過。如果不是身在現場,不是親眼目睹,嶽清蘭會以爲這是幻覺。

彭城市中心最大的也是最高檔的一座娛樂城就這樣在大火中報銷了,霓虹燈下的絢麗輝煌不復存在了,黃金時代的夜夜狂歡成了一種記憶。對那些災難發生前曾流連於此的幸運者來說,記憶應該是美好的;而對災難之夜死難者的親人們來說,記憶則是異常沉重的。一場猛烈的大火將黃金時代娛樂城變成了一座猙獰的廢墟,廢墟上一個個焦黑的窗口像一隻只血盆大口,把許多無辜的生命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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