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燈會(二)

大約是戌時末,紅木心下盤算着時間差不多了,就笑着對着身旁正發呆的白九秋說道:“秋娘,想什麼呢,我去廟中上香,你和語兒玩過後就先回小樓吧,不必等我。”

白九秋意識到紅木在笑自己,臉上泛出淡淡紅暈,才推着紅木說道:“我能想什麼,小姐你快去吧,廟中人多,可早些回來。”

紅木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她是小姑娘家情懷,也就不再取笑,轉身沒入人羣之中。

只是許語還在不厭其煩地玩猜燈謎,看見白九秋愣在原地,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秋娘,你怎麼了?小姐呢?”說着還四處望了一下,沒看見自家小姐啊。

“哦,小姐去廟中上香,讓我們先逛逛,她一會兒就來……”白九秋回過神來過許語說,有笑着問:“剛纔那個燈謎的謎底是什麼啊?”

許語狡黠地笑了笑,摸着沒有鬍子的下巴,神秘地說:“你叫我一聲好姐姐我就告訴你……”

白九秋笑了,拉着許語的手就叫道:“好姐姐,你就告訴我吧。”

“唔……我叫什麼?”許語不答反問。

“許語啊,怎麼了?”白九秋一臉不明所以。

許語用一種直勾勾的眼神看着白九秋,白九秋這才恍然大悟,道:“是許字!對不對!?”

“嗯……孺子可教也……哈哈……”

“好啊,語兒,你又耍我。嘿!別跑……”白九秋看着許語的背影就追了上去,二人打打鬧鬧,玩得不亦樂乎。

白九秋她們到了興慕街的盡頭,連江晚一撥人都到齊了。只不過鍾叔和劉老先回去了。

只見衆人凝神屏氣,小心地跪着。只聽到城樓上傳來一記尖銳聲音:“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震天的聲音響在龍城的上空。

“大慕國的子民們,不必多禮!今夜大家可以盡情地狂歡,不必拘泥!”皇上納夢玄帶有中氣的聲音響在每個人的耳邊。這麼多人,卻如無人一般。

白九秋微微擡頭,看見了城樓上黃袍加身的男子,一股帝王之氣掩飾不住地泄露。

就在皇上說完後離開,大家這才沸騰起來,恢復了剛纔的熱鬧景象。

“杜恆,我們去看那邊的舞龍舞獅吧!”江晚不知什麼時侯出現,掩不住自身的興奮說道。

“不!我們還是繼續去猜燈謎吧!”許語也站了出來,拉着杜恆的一隻袖子說道,絲毫不讓江晚。

“猜燈謎有什麼好玩的,舞龍舞獅那才熱鬧……”

許語和江晚爭着,杜恆卻被擠了出來,那兩人可謂是針鋒相對。

杜恆順了順氣,無奈說道:“我們分開去玩不就行了。”

卓正表示沒有意見,卻見許語和江晚根本不聽這邊說話,還在爭論着。

“猜燈謎好!”

“舞龍舞獅好!”

“猜燈謎!”

“舞龍舞獅!”

……

此時,紅木已經到了廟中,四周充滿了誦經聲,她雙手合十跪在蒲團上,閉着眼睛向面前的神仙雕塑述說心願。

“啊切!”只見一趴在桌子上睡着的白鬍子老頭突然打了個噴嚏,揉了揉眼睛,問一旁的小童,“我睡了多久?”

“回星君,您已睡了三日。”

“啊,三日啊,怪不得……”司命星君鋪開面前的紙張,喃喃自語,“該有點變故了。”

不一會兒,紅木感到旁邊也有一人跪下,四周的聲音明顯小了很多,似乎有人刻意疏散了人羣。

紅木睜開眼,看向一旁,原是個俊俏的少年郎,衣着華貴,舉止不凡。

但紅木也只是看看便罷,起身欲走,不料那人竟一把拉住自己,溫聲說道:“紅兒,可不許再使小性子,帶你去吃麻糖酥可好?”

紅木迅速抽出手,莫名其妙地看着這人,不待她反應,對面的人又一把抓住自己,寵溺地笑了笑,對着另一個姑娘說道:“寧小姐,我說過已有中意之人,這下可信了?”

紅木轉頭,這纔看到,偌大的地方竟只有四個人,門前有人把守,這姑娘帶着婢女站在身後,難怪自己沒有注意。不曾想今日自己竟做了個擋箭牌,只希望這姑娘不要記恨自己纔好。紅木想要撇清關係,那寧小姐竟一聲不吭,帶着婢女快步離去。

紅木扶額,這種狗血的事也被自己遇到。

那男子鬆開紅木,卻後退一步,恭敬地彎腰抱拳,“事出有因,望師傅原諒則個。”

紅木一愣,這才仔細打量着對面的人,一張俊俏的臉毫無瑕疵,隱隱有些熟悉。恍然間,想起幾年前那個稚氣未脫的少年。

“竟是太子殿下,草民失禮了。”紅木對着男子微微點頭。

“師傅,幾年不見怎如此見外,依舊喚我洵兒罷。”

“我不過做了你幾日文字先生,擔不起師傅二字。”紅木眼神疏離,內心卻有些不適,想到幾年前那個少年,這原本也不是他的錯。

納夢洵急了,“一日爲師,終生爲師,師傅,你不能不認洵兒。”

紅木仔細打量着納夢洵,幾年不見,他已長開,十五六歲的少年,自己竟未一時認出,那個拉着自己袖子撒嬌的少年,終是不見了。想到這裡,眼神終於柔軟了些,道:“罷了,洵兒不是請師傅吃麻糖酥嗎,走吧。”

正待出門,卻有一個公公打扮的人急匆匆到了紅木面前,恭敬說道:“紅木姑娘,我家主人有請……”

哦?納夢玄?

紅木對着榮公公禮貌一笑,又轉頭對納夢洵說:“我去去就來,要是晚了,你就先回吧。”

“正巧,今日也不曾拜見父皇,我便隨你一道去。”納夢洵對着紅木說道,眼神卻是看向榮公公。

“老爺只說請紅木姑娘一人,抱歉了少爺。”榮公公微微俯身,不卑不亢道。

紅木給了納夢洵一個安心的眼神,就轉身隨了榮公公前去。

看着紅木的背影消失,納夢洵的興致也少了許多,旁邊的貼身侍衛趙野建議道:“少爺,不如我們去明若湖準備些麻糖酥,着幾人在附近等着紅大人……紅姑娘,紅姑娘若早些到了,少爺還能與之說上幾句話……”

納夢洵頷首道:“也只能如此了,走吧。”

話說這邊紅木隨了榮公公到了一個景緻頗雅的地方,一張石桌,兩個石凳,桌上放了兩個酒杯和一些水果。桌邊的人,正是那時在城樓上**說話的天子,納夢玄。

一身玄色便衣,卻掩不住那不怒自威的氣勢。

此時月色正好,月光輕輕撒在周圍,只聞得幾聲蟬鳴,一切都靜謐如水。

“民女參見皇上。”紅木微微俯身,對着桌邊閉眼假寐之人輕聲地說道。

“愛卿不必多禮……”

“皇上,民女現在只是一介草民。”打斷納夢玄的話,紅木說道。

納夢玄怔了兩秒,很快反應過來,爽朗一笑,一揮手道:“那,紅木姑娘不必多禮,請坐吧。”說着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地方。

紅木也不推拒,大方地走過去坐好。榮公公趕緊上前爲納夢玄斟酒,又給紅木倒了一杯。

“紅木,這些年,過得如何?你也真是狠心,都不來看望朕。”納夢玄說着,還真是一副責怪的表情。

紅木也回了一個不疏遠但也不親近的笑容,望着納夢玄的眼眸,輕道:“皇上真是說笑了,畢竟天子腳下,民女這些年過得尚且如意,不勞煩皇上費心了。至於皇宮,怎是我們百姓說進就可以進的呢。”

天子腳下,自己做什麼,他又怎能不知道?

“呵呵……”納夢玄笑着,端起酒杯,對着紅木道:“請。”

紅木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紅木啊,聽說你開了一家紅木小樓,生意如何?”沉默了一會兒,納夢玄突然說道。

“還好。”紅木仍是淡淡的語氣。

“……紅木?”又是沉默好久,納夢玄輕喚道。

“嗯?”

“朕想,讓你重新回來,你願意嗎?”

紅木有些驚訝地看向納夢玄,又恢復笑容道:“多謝皇上的好意,只是民女現在,經營一家客棧就足夠了。”

“你可是還在介意當年的事?”納夢玄問得有些遲疑,看了一眼紅木的臉色。

“民女不敢,只是過去的事,民女已然忘卻,現在民女很喜歡這樣的生活,何來責怪一說?”紅木仍是淡淡的語氣,忽見納夢玄鬢間有了幾許白髮,心下黯然,對着納夢玄帶着點關心地說:“皇上,國事雖繁忙,但也要注意休息。”

納夢玄對着紅木和煦地笑了笑:“嗯,朕明白。”又看向天空,深藍色的間隙中透着點點星光,才道:“時候也不早了,朕派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民女自己回去就是。”紅木笑着,便起了身。

“你一個姑娘家,不安全吧.”納夢玄打趣道。

“皇上還不相信我麼?”紅木反問,神色平靜。

“呵呵,那好吧,朕就不送你了,下次再會。”納夢玄對着紅木說道。見紅木離去,納夢玄起身負手而立,看向紅木消失的方向,卻是對榮公公說:“派人留意着,若有差池,唯你是問!”此時的納夢玄,更是出現一股真正的帝王之氣,令人望而生畏。

“是。”一閃身,榮公公也不見了。

納夢玄笑得玩味:“朕讓你回來,你以爲還有拒絕的餘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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