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落子千載警後人
地下福地。
鮑沐風食用一桶由“長生三號粳米”蒸煮的米飯。
然後尋僻靜地打拳練功，默默消化靈谷所帶來的靈力。
直到符詩詩趕來。
她興奮喊道：“師弟，快別練了，快——你機緣到了！”
“機緣？”
鮑沐風收功，看向這個比自己還小的“師姐”，滿腹疑惑地過去詢問。
“伏家傳來消息，說是尋得一些和鮑家有關的東西，讓你過去一趟。”
伏家？和鮑家有關的東西？
鮑沐風一臉茫然。
自家的東西在南閆福洲？
他默默隨符詩詩前行。
路上，符詩詩有些感慨：“伏家這幾位可真是道德高士，遇到這種機緣之事竟還能想到你。”
換成一般人，不早就自己收入囊中了？
鮑沐風搖頭笑道：“那可是伏家。”
回想自己來之前，最後一次返還鮑家時看見的東域景象。
延龍東域在伏家治理下，都到路不拾遺的地步。
一位修士擊殺水妖，因爲受傷過重，不得不將戰利品擱置在一邊。然後，自己回去不遠處的不動礁調息回氣。
等回來了，戰利品不會被其他人搶走。而虛弱狀態的修士在碰到其他同道時，也可以得到幫助。
殺人奪寶？
搶劫物品？
在伏家治理下的延龍東域根本看不到。
再高明的隱藏法，再高明的殺人法，能逃過伏家的天機演算嗎？
如今的延龍水域，伏家人在外行走甚至可以不帶錢。只需拿着伏家的名頭抵押，就有大把人樂意借錢。
與曾經凌家主導的東域，伏韋對立時代的東域比，如今的東域更顯安逸。
鮑沐風隨師姐來到議事廳。
于丹青已等候多時。
看到地上兩個木箱，鮑沐風頓時明白，露出無奈苦笑。
這種方法，他真不喜歡啊。
于丹青招呼道：“趕緊的，我們快過去。”
他跳入一個木箱，然後從內部合蓋。很快，寒氣從內部涌出，將生機冰封。
鮑沐風有樣學樣，走入另一個木箱冰封起來。
等符詩詩和伏玄戈、東墨陽一起把兩個木箱子送入“太極寶界”。很快便從另一個通道取走。
咔噠——
木箱落地，鮑沐風打開蓋子坐起，抱怨道：“傳送方法，就沒有更穩當點的？”
他默默運功，星元罡力驅散體內寒意。
“哪有空研究那些玩意？”
于丹青從另一個木箱跳出，一邊打量四周一邊回道。
“有研究那玩意的時間，還不如多趕工一具法相傀儡。傳送這事，能用、安全就行了。舒適？伱要求別太高。”
二人目前所在，正是伏衡華一行人來到的蛇淵底部。
恆壽、傅玄星在一旁等待。
二人一邊一個，將鮑沐風、于丹青拉出來。
孩童老氣橫秋問：“伏衡華他們呢？”
“少爺在裡面等候。”
“六哥研究出一些名堂，才讓我們過來請前輩幫忙。”
四人走入破敗宮殿。
肉眼可見，那些殘缺不堪的防禦禁法被一層奇異的先天赤文覆蓋。防禦全消，如入無人之地。
“通過解析咒文，以‘同咒鎮壓法’進行牽制嗎？”
于丹青低頭沉思。
這法子並不難，聰明一點的演法大師都可以解讀並複製咒法。
難點在於，源源不斷爲這些赤文加持力量。
“伏衡華的法力比前些日子，似乎又強了不少。”
路上，恆壽將“青靈宮令牌”遞給鮑沐風。
看到令牌，鮑沐風臉色大變。
“這——”
他再看眼前的宮殿，神情更加不同。
難道這裡就是……
“不是青靈宮。”恆壽淡淡道。
起初，伏衡華姐弟也認爲這處仙府遺蹟便是青靈宮。可經過檢查，以及和家中古籍記錄對比發現。
這裡的建造風格以及擺設佈局，與青靈宮差距極大。
“對，這裡不是青靈宮，”鮑沐風在震驚後，也醒悟道，“據我家記載，青靈宮被大火燒燬。而且，也不可能在南閆福洲。就連材質也不對——那可是二代祖先採萬載玄空青玉爲我家娘娘打造的，是一座可遨遊清霄的雲宮。”
但眼下這座遺蹟，可看不到多少青玉材料。
而建築風格也以南閆福洲爲主，更貼近中大陸那邊的魔修。
當然，這並非說遺蹟屬於魔道。而是從建築風格上，是南閆福洲的文明延續。和被赤淵道派改變後的右大陸建築理念有差異。
因此，伏衡華推算是赤淵未曾到來之前，南洲仙道修士的建築風格。
……
走到仙府宮殿的中心附帶。
鮑沐風四人見伏衡華與姐妹二人圍在一處，正在討論什麼。
于丹青正要過去，卻被周圍的幾具屍體吸引目光，默默走過去。
那些屍體的衣着服飾俱是東萊風格。
且不是當下，是神州時代的古早服飾。
“這裡有東萊人？”
于丹青神情肅然。
“正因爲這裡處處透着奇怪，才請前輩來指點迷津。”傅丹語、宇文春秋走上前，恭謹行禮後，講述他們一行經歷。
有伏衡華在，探索仙府宮殿再簡單不過。
伏衡華用神洛天書解析咒文後，強行用法力施加同樣的咒術，把仙府諸多禁法一一牽制鎮壓。
他們一行暢通無阻來到這裡，看到殿前的這些狼藉屍骸。
悠悠千載，諸多屍首仍保持大概容貌，足見其生前修爲。
粗略檢查後，伏衡華便吩咐恆壽把于丹青、鮑沐風請來。
聽完前因後果，于丹青蹲下檢查一具屍首。
“我認識他，覆洲之前的前輩高人桓清道人。他母親出自日月府，父親是一位散修。本人得一位劫仙垂青，傳授劍術道統。當今清霄真人那一脈，跟他有些淵源。”
“還有這一位。”于丹青走到另一具屍首前，也如數家珍地講出來歷，同樣是神州時代的老前輩。
看着孩童剖析講解，衆人默默聽着。
前面和姐妹倆說話的伏衡華，也默默關注于丹青。
爲何衆人尊稱于丹青這個不足百歲的孩童爲前輩？就是因爲其前世。
他可是在師尊死後，代師尊教導一衆師弟師妹，培養萬象劍聖度三災劫數的大師兄。
且不論前世的人際關係。
根據計明豐在臨行前對他的告誡。
計明豐原身，在神州時代見過於丹青。
從時間算，應該不是于丹青的上一世，而是前面幾世。
加上于丹青對神州往事知曉不少，連地淵神魔的典故都瞭解。天知道他到底恢復了幾世記憶。
對這種見多識廣的古董寶藏，伏衡華抱有相應的尊重。
鮑沐風聽了一會兒，過來和伏家三人匯合。
“你們找我，是……”
他眼神飄到三人圍着的屍體，瞳孔瞬間收縮。
“這——”
那人的容貌和他有兩分相似，與其祖父有五分像。
“這是我鮑家的先人？”
“不錯。這正是鮑家的前輩。如果我沒料錯，或許還牽扯到某些隱秘。”
伏衡華三人面色沉重。
鮑沐風不假思索，連忙跨過三人走向屍體。
屍體只有上半身，從下肋往下的身體已燒成灰燼。
但地上的灰燼所留不多，能清晰看到地磚損毀的痕跡。
那種火焰將地磚燒出三尺坑洞，足見其兇殘。
“我知道了，我知道這位先祖是誰。”
鮑沐風眼神越發複雜。
“雖然覆洲後，諸位先人的骸骨未曾帶出。但——在我家記載中，六風堂時代的家族陵墓，有一位先祖沒有用還陽棺，而是用一個小盒子盛放部分骨灰。”
六風堂時代，伏家擅占卜，負責書籍管理和占卜觀星。
鮑家負責日常採買用度。
如同伏家在覆洲時帶出諸多寶貴書籍。鮑家前人帶出不少扶風仙宮的採買記錄。在其中一本偏門的《陵事記載》中，講述扶風仙宮棺槨、喪儀的採買記錄。
鮑沐風對這本書記憶最深的，是那本書裡有八次用“絕靈寶盒”收斂骨灰的記錄。
除最後一次在七代宮主時期，剩下七個骨灰盒處於同一時期採買。
那是二代宮主時期，所死亡的人俱是其子女。即六風堂的諸位祖先。
鮑沐風緩緩講述自己記憶中的那本書。
伏瑤軫聞言，臉色頓時一變，迅速看向伏衡華。
伏衡華默默點頭。
就是這個了。
他扭頭看向地上的屍體。
這就是我伏家的大劫了。
伏家，或者說扶風仙宮曾經的仇人。
一個會爲伏家未來帶來滅頂之災的存在。
焚燒……火……一位擅長火法的仙人嗎？
鮑沐風見二人沉默，又道：“如果你們不信，等回去了，我可以去家裡找那本書。”
“不必了，我相信世兄。”
伏衡華緩緩道：“依世兄說法，這位前輩是大祖還是三祖？”
“青靈宮”爲二代宮主生養三個兒子。其中二祖的事蹟較爲有名，也並非死在那個時代，是後來真仙大劫失敗。在劫下身亡，骸骨被鮑家收斂，葬於六風堂大墓，是裡面現存的八具真仙骨之一。
倒是大祖和三祖，在劫仙后便沒了消息，並未得知其死亡記錄。
“應該是三祖。也就是……”
伏衡華眼皮一跳。
望着嚴肅不已的鮑沐風。
伏家三人如何不知，當今鮑家嫡系一脈便是三祖的血脈傳承？
“是我的嫡系先祖。”
鮑沐風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所以，才印象深刻啊。
小時候祖父就說過，歷代祖先中唯有開脈先祖沒有棺材，而是一撮骨灰。
但是他萬萬想不到。
自家先祖竟然死在南閆福洲？
伏瑤軫輕聲道：“既是鮑家先人，你便快些斂屍吧。桐君——”
她對伏桐君打眼色，讓其上前幫忙。
而伏瑤軫則將伏衡華拉到角落。
“你怎麼看？”
“咱家的那個大禍，怕就是應在這裡的。”
“你覺得，爲何鮑家能有一部分骨灰供奉？”
伏衡華眼神一飄。
是啊，這纔是最奇怪的。
下半身被燒成灰，是怎麼帶回扶風仙宮供奉安葬的？
如果骨灰能帶走，爲何把上半截屍體留下？
而在根據自己推算出來，和鮑沐風有關的機緣……
伏衡華低聲道：“咱家祖上就擅長推演。”
“我也這麼想。”
“叮——”
二人看到鮑沐風斂屍時，一道青光自屍體涌出。純淨的仙氣流入鮑沐風體內。
伏衡華眼神一動，思考後還是默默搖頭。
沒有緣分，沒有緣分，這仙氣和我無緣。
但對鮑沐風來說，開脈先祖的殘存仙氣流入體內，爲其易經洗髓，肉身強度更進一步。
鮑沐風是武修，修煉天乙宗的《北極真聖法》，以北斗九宸之星爲境界。隱元、洞明、搖光、開陽、玉衡、天權、天璣、天璇、天樞。
對應煉氣、築基、真火、玄胎、金丹、元嬰、天壽、真靈、羽仙。
眼下他有搖光境修爲，等同真火。但從戰力看，武修精通殺伐，自不可小覷。
隨着仙氣在體內流轉，丹田出現第四顆星辰——武曲開陽星。
在仙氣幫助下，開陽星越發明亮，直至開陽境圓滿。
伏衡華頷首：“還算聰明，沒有直接嘗試衝擊玉衡境。”
伏瑤軫沉吟：“法力進入開陽境，北極一系的諸多星辰戰技就可以催動，威能倒也不比等閒金丹修士差了。”
距離金丹只差一步。
但這一步，需要百年苦修纔可圓滿。
伏衡華思考後，神洛天書飄出，一道星光被龜殼吐出，飛向鮑沐風。
此乃“北極勘星咒”，是推測北極星方位的密咒，伏衡華獨門手段。
傳給鮑沐風，自是爲了幫他早日推算出“北極星”方位。
星咒在腦海一閃而過，鮑沐風心神爲之一振。
運功九度，睜開眼後對伏衡華道謝。
心中不免感慨，伏衡華到底是伏衡華。
我似乎沒有告訴過他吧？他竟然瞧出《北極真聖法》的結丹之秘？
借搖光、開陽而行，遙勘北辰之位。
第五境界玉衡境，看似只是凝練“廉貞玉衡星”，實則也要凝練屬於自己的“北極帝座”。
待北極有成，纔可入丹修聖。
“你這門道法十分奇妙。無須急於求丹。緩一緩，穩一穩更好。”
伏衡華深深看了一眼鮑沐風，好言提醒一句。
北極真聖法，絕對不是一篇簡單的煉體！
從這篇道法上，伏衡華看到“超凡入聖”的門道。
如果他沒有推演錯誤，這應該是某位前輩的天書。
隨着時代變遷，道書傳承缺漏，已不復天書面目。和東方芸琪手中，那幾本太陰仙書類似。
“天樞子前輩說，這是太玄宗傳下來的。莫不是從哪裡尋得的天書殘篇，然後改良爲仙書了？”
伏衡華暗暗思忖，卻不曾聲張。
以他目前的資料，尚無法恢復這篇天書的原貌。而且鮑沐風道路已定，顯然也不適合再修煉天書。眼下的地典仙書足矣。
指點鮑沐風修行後，伏衡華又跟伏瑤軫低頭盤算。
按照扶風仙宮時代的底蘊看。
二代宮主還能算不出兒子死亡的位置？
或許，骨灰就是他帶回去的。
至於爲什麼沒有把上半截身體一起帶走。
很簡單，就是留着給鮑沐風當機緣。
伏衡華：“宗師推演天機，可逆算、預知前後八百年。
“劫仙之流可算千年命數。
“到了真仙那一層次，前後五千年也不在話下。
“或許，二代先祖當年就‘看到’鮑沐風當下的機緣了？”
伏瑤軫：“那麼，二代先祖是隻給鮑家一份復興的機緣，還是給各家都留有一份機緣？並且留有一份告誡？”
“‘青靈宮’可不是那位最寵愛的。既然鮑家有，其他幾家爲何沒有？”
某某宮，便是在扶風仙宮官方記載中，六位娘娘的尊稱。至於冠以姓氏的娘娘，則是私下的稱呼。
伏衡華暗暗盤算伏家衆多族人在這些年的情況。
如果要計較，可能只能推到金聖宮那邊？
總不能那塊碑，是老祖宗留給後輩的吧？
可伏衡華所知，研究《混元天書》的人。一個是西俠，一個是方東源。
根本沒有伏家人。
“或許，因爲咱們家娘娘還在。所以二代先祖便沒有過多幹涉。畢竟，機緣之外更重要的是告誡。”
通過眼下的屍體，告訴鮑家後人。小心那個玩火的仙人。
而這個消息，伏家完全可以從金聖宮娘娘口中得知。
姐弟二人合計半響無果，只能暫時作罷。
伏瑤軫繼續去尋自己的“起死回生符”。伏衡華則來到恆壽這邊。
恆壽正在給衆人準備“長生茶”。
“等阿姐他們去天羽山，你便回來吧。沒有你們，行事到底不方便。”
恆壽挑眉，默默擡頭。
“不方便？”
我倆不在，您還不撒了歡各種浪？各種胡鬧折騰，研究魔法邪術？
我還尋思，郭魔君那本魔典已經被您尋得，開始琢磨了呢。
“你這什麼眼神。”
伏衡華黑着臉道：“想什麼呢！我一心參悟造化正法，根本沒心思研究那些有的沒的。”
呵——
造化正法，而不是造化仙法。
因爲造化大道包羅萬象，所以魔道、邪道也在造化之中。
恆壽顯然明白伏衡華話中爲自己留下的餘地。
但他沒有反駁，而是輕聲道：“嘯魚在東海，恐有不便。”
“所以，是時候開始下一步了。”
伏衡華望着傅丹語以及章宣，輕聲道。
“嘯魚是時候去死了。”
恆壽一琢磨，暗暗點頭。
是啊，是時候給東海局勢添把火了。
不然，無妄洲那邊的演戲，早晚要穿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