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蛇淵飛虹無底路
日光垂照，澗上雲海升起絢爛虹橋。
傅玄星遍體鱗傷，默默在宇文春秋照顧下療傷。
“你們在上面，想到什麼方法了嗎？”
宇文春秋長長一嘆，緩緩搖頭。
他們按照月鏡先生提供的線索尋找仙府。
結果在這處奇怪的深淵前受阻。
深淵瀰漫雲霧，裡面暗藏數不盡的靈蛇。
等閒金丹修士下去，也會被萬蛇噬身，當場死於非命。
也就是傅玄星仗着仙器，才勉強在雲谷蛇淵自保。只是他縱然能孤身保命，卻也無法降臨到深淵最底部的仙府遺址。
而其他人連蛇淵、雲海都穿不過去，更幫不上多少忙。
恆壽這時端着一小碟走過來：“吃了吧，解毒的。”
碟上是三個黃橙橙的魚泡泡。
這是伏衡華創造的一種靈膳，名叫“金珍游魚”。
外面是用魚糜炸制的空心球泡，裡面充填另一種靈膳高湯，可解毒祛厄。
這是名爲“金火流衣”“八仙魚羹”兩道靈膳組合調製而成。將魚羹以乾坤挪移術，在不損傷外衣的情況下送入空心中進行保溫。對修士的操作要求極高。是金丹修士以上才能研究的靈膳。
傅玄星拿起一枚“魚泡泡”扔嘴裡。
咬破外衣，溫熱的魚湯在嘴中迸散，一股柔和、純淨的力量遊走全身。肉眼可見，他身上被毒蛇咬出來、抽出來的傷痕正快速消失。
宇文春秋驚訝道：“效果這麼好？”
“這是媲美五品靈丹的靈膳方子，六哥的私房菜。”
傅玄星緩了口氣，對宇文春秋解釋了一句，然後他拿起第二枚魚泡泡，扔嘴裡含着，再度跳下蛇淵。
“你——”
看傅玄星跳下去，宇文春秋一臉無語。
你就仗着仙器護身吧。
沒有仙器，看你還敢不敢胡來。
他慢慢走回來，坐下來等候。
恆壽見狀，立刻開始準備其他靈膳以作救援之用。
至於二女則坐在不遠處，正對着蛇毒進行研究。
宇文春秋等了一會兒，不見傅玄星上來，索性拿去碟上最後一枚“魚泡泡”。
黃橙橙的外衣上，有一枚奇異的太極圖紋。一爲淡黃，一爲焦黃，與橙黃色的果衣形成對比。
“這太極圖看着，似乎也蘊含某種奇特咒力？”
宇文春秋暗暗尋思，忽聞身邊傳來笑聲。
“這‘魚腐’本身也是用魚肉製作的靈膳，當然有奇妙功用。”
聽到熟悉的聲音，宇文春秋猛然擡頭。
“衡華？”
只見青年拎着一把等人高的巨型晶劍，正笑眯眯站在旁邊。
“你——你怎麼來了？”
“擔心你們，過來看看。”
恆壽見伏衡華過來，趕忙轉小火慢慢煨着五蛇羹，急匆匆走過來。
衡華對他點了點頭，示意宇文春秋將“魚泡泡”吃掉。
“可這不是給玄星解毒的嗎？”
“放心吧，回頭再給他準備其他的。”
宇文春秋猶猶豫豫吃掉魚泡泡。
當咬破的那一霎，他感覺到水火之氣在舌尖溢出，於體表形成一層幾乎不可見的保護罩。緊接着，裡面的湯水散開，他體內的法力恢復全盛期，並消除種種疲勞等負面狀態。
“魚腐本身的效果，就是你身邊的這層水火罩。用‘躍浪千層’的技法摔打魚糜，又用‘油爆琵琶’進行烹炸。這些‘魚腐’——”
“金丹！”
沙金閶突然插嘴。
伏衡華雖然先他們一步，但沙金閶、傅丹語和章宣也急匆匆趕來。
正巧，沙金閶聽到伏衡華的講解。
他舉着手道：“我知道，這所謂的‘魚豆腐泡’不就是一個另類的金丹嗎？你調和坎離，讓其具備一丟丟金丹的特性。並具備一個水火領域的保護罩。”
伏衡華來了興致：“這是你發現的？你還發現了什麼？”
“我還知道，你研究這個‘魚豆腐泡’時，特意借鑑東道兄的道術，想要在這裡面擬化先天陰陽道種。”
他自信滿滿說完，恆壽忽然道：“方少爺吃過魚泡泡。”
一句話，伏衡華頓時瞭然。
方東源來尋自己時，曾在琅環館吃過，自己也跟他講過類似的原理。
“咦？”
宇文春秋盯着自己身邊的水火護罩。
護罩的強度很弱。
如薄紙一般，輕輕一戳就破。
但在三個呼吸之後，他肉眼看到第二層水火護罩疊加在第一層外面。
再過三個呼吸，是第三層。
然後第四層，第五層。
如果說，最初的護罩連煉氣一層的修士都能輕鬆擊穿。那麼在疊加數十層乃至上百層時，已需要築基大境界，甚至金丹層次才能打破。
只不過最強硬度期很短。
很快，第一層護罩消失，緊接着第二層、第三層。
就如同蓮花綻放至凋謝一樣。
宇文春秋以神識默默觀察，在自己頭頂發現一個正緩緩消散的水火太極圖。
道印？
先天道種銘刻的道印？
“不是道印，但算是原理相通的東西，我仿製的。”
伏衡華解釋“魚泡泡”的應用原理。
其思路通過簡化天書修士施法時攜帶的烙印，以一枚專屬烙印不斷生成保護罩。
通過周而復始的疊加，讓自己處於數十層水火罩保護中，可防禦絕大部分後天元氣攻擊。也可加持自身的水火屬性道術。
可以說，這門靈膳對傅玄星幫助極大。
伏衡華瞥向恆壽。
“難得你還記得這靈膳的製作方法。”
“一些運勁手段，我懂。”
呱——
雲谷響起奇異的鳥叫聲，伏衡華往蛇淵望去。
只見雲海之下出現數不盡的黑色蛇影，正快速向傅玄星撲過去。
傅玄星身邊有一層層水火護罩將蛇影擋下。同時，裡面的傅玄星一手出劍，一手結印。
烈焰交雜雷霆隨劍光揮舞。
玄浪化作長蛇遊走在周圍。
水火罩的效果讓那些水浪擬化的長蛇長出龍鱗、龍角。同時也讓附着火焰的劍氣暴漲幾寸火光。
“恆壽。”
衡華見傅玄星處境艱難，對恆壽喊了一聲。
恆壽馬上將材料送到伏衡華手邊。
“宇文，你看好了。”
衡華伸手對魚身一拂。
魚刺盡數消失，唯有魚肉在他的柔勁操作下化作一團肉糜。
魔道，化骨陰風掌。
緊接着，魚糜在勁力控制下不斷在空氣中摔打，彷彿一條活着的魚兒。
躍浪千層。
通過勁道的控制，宇文春秋看到魚糜吸收空氣中的水靈之氣。
“注意我的手法。我家的靈膳講究原味淡雅，不多做調劑。但——”
宇文春秋看到伏衡華另一隻手。
祛厄印，斷邪咒，鎮陰靈法。
看到這些咒語，宇文春秋眼神越發微妙。
這些咒術可以在做菜上用？
“烹飪，需祛除食材的異味、雜質。這一原理和驅邪相類。”
宇文春秋耳畔響起幽幽女聲。
扭頭一看，伏桐君默默走過來。
“雖……雖然這麼說。但這幾個咒術的作用，就是取代蔥姜水，壓下魚腥異味吧？”
“差不多。”見伏衡華信手捏來，將幾個仙道正統咒術拿來做菜，伏桐君幽幽一嘆。
百家融合於一爐，不斷創新改良。
這的確是他最擅長，也是最喜歡做的啊。
恆壽默默看着魚糜被空氣中冒出的火光烹炸，一個個橙色小球飛出，直奔傅玄星而去。
若是嘯魚在此，又該數落少爺了。
食仙之法是嘯魚十分牴觸的一門修行體系。她不希望伏衡華外傳。
因爲伏衡華博學百家，採集各種道術、戰技化作烹飪手段。那裡面的術如果單純解析原理，可以把當今東萊仙魔體系的道法、魔咒推出來三分之一。
僅這“金火流衣”一道靈膳，就糅合仙魔兩家十多種道咒和技法。
“玄星，仔細了。”
龍吟在空中乍響，那些小球如同一枚枚龍珠，在空中擬化金色龍氣，流竄至傅玄星身邊。
他嘴巴一張，把一顆顆靠近的“龍珠”吃掉。
“啊——好燙——嗚——”
和恆壽製作的不同。
新出爐的“金火流衣”外殼酥脆、香甜，燙的傅玄星張不開嘴。
同時，他身邊接連出現一道道水火太極圖。
一層層護罩展開，水蛇徹底化作水龍，火劍也在這一刻噴出火海，把身邊的毒蛇盡數清理乾淨。
看到羣蛇中，有一些帶着羽毛的怪蛇，伏衡華頓時明白剛纔的鳥叫來自何處。
他屈指一彈，千綰絲探入蛇淵。本打算將幾條蛇鳥的屍骸拿來做實驗。可當那些屍體離開蛇淵，立刻化作靈氣消失不見。
“這是——”
伏衡華眯着眼，似有所悟。
傅玄星得衡華幫助，身邊疊加上千層水火盾。趁羣蛇退避之際，迅速向蛇淵底部衝去。
……
衡華轉向伏桐君。
“下面的蛇，你的蠱術無法控制？”
伏桐君默默點頭。
她嘗試過。但不論用什麼手段，她都無法操控蛇淵內的蛇。
果然——
無法離開蛇淵的蛇，無法被操控的蛇。加上蛇淵上方瀰漫的雲海。
幻術。
煉假成真。
約莫一刻時間，傅玄星才狼狽地從蛇淵下部再度衝出來。
身上再度出現傷口。
衡華挑眉：“在水火盾的保護下，你還受傷了？”
“這些盾太弱，而且有時間限制。碰到蛇淵底部的蛇王，那就不行了。六哥，還有更強點的盾嗎？其他靈膳之類的？”
“萬法相通。何必用靈膳，我隨你走一遭，一起去蛇淵底部瞧瞧。”
說着，伏衡華將晶劍扔過去。
“給你護身的。”
他身形一動，化作清風飛入蛇淵。
恆壽見狀，連忙跟上去。
其他人有樣學樣，一個個都上前相隨。
“你們啊——傅道友，勞駕用‘金闕’。”
傅丹語迅速出手，一尊巨型法相出現在蛇淵中。
衆人站在巨人的肩膀，看着羣蛇再度出現，瘋狂攻擊防禦光罩。
但面對宗師級別的防禦能力，羣蛇只能在光罩外壁不斷蜒爬撞擊。
傅玄星好奇地打量腳下巨人。
“這是全新的法相傀儡？”
“玉宮金闕，專屬防禦的。也可拿來做福地、陣地。別羨慕，回頭我也給你做一個大的。”
晶劍的用法，伏衡華已經想到了。
發揮傅玄星的煉器特長，打造一尊可以製造靈器，裝載天地洪爐的特殊機關法相。
即可製造其他法相傀儡，也能進行南離劍訣的戰鬥之用。
必要時，從天地洪爐抽出“如意神劍”，一劍把敵人劈成兩半。
金闕巨人身高百丈，即便是緩慢降落，也很快觸及蛇淵低層。
沒有泥土，沒有植被，而是無窮無盡的蛇在下方扭曲。
蛇海。
看到這一幕，伏瑤軫、沙金閶臉色有些難看。
“衡華，我們……我們可以用三昧真火把這些玩意燒了嗎？”
“沒用的，我們處在一個天然陣法中。想出去，沒那麼簡單。阿姐，你看明白幾分？”
伏瑤軫輕嘆道：“只是隱約感覺到，此處疑有仙人遺蹟。再多的，也看不明白了。”
仙人級別的力量，可以影響她的觀察。
蛇淵底部瀰漫紫色毒瘴。
羣蛇感應到巨人降落，正從雙腳部分瘋狂向上方竄。
只是在防禦光罩的隔離下，它們仍無法觸及法相，只能沿着光壁不斷上涌。
眼看着它們將整個機關人吞沒，衆人面色難看不已
“這是幻術。是一個接近金霞天女咒道修爲的高手，對這座深淵施加力量。讓這座深淵不斷生產靈蛇，並阻攔外來者靠近。”
靈蛇的本質，是天地元氣。
“幻術？”
章宣盯着蛇淵仔細觀察，可看了許久也瞧不出什麼痕跡。
“你確定是一位咒術高手施加的咒法？”
“未必是咒，劍意、符籙、陣法或者其他偏門手段都可以。”
伏衡華掏出神洛天書，在玉板形態下開始飛快敲擊先天赤文。
一串串咒文鏈飛出隔離光罩，與瀰漫在深淵中的力量共鳴，從而讓赤文在黑暗中顯化。
一枚，兩枚……
赤文猶如不定的螢火，在蛇淵底層緩慢的擴散。
“宇文，他這是在做什麼？”
宇文春秋遲疑了一下，對沙金閶解釋道：“是通過他的法寶來解析，並還原這裡的力量本質。那些赤文，是他用自己的方式，重新編撰的‘蛇淵咒’。”
明白這個咒的核心赤文。
就可以尋找相應的解咒，從而破出幻術，找到仙人遺蹟所在。
伏瑤軫見狀，緩緩吐了口氣。
衡華在，到底是放心了。
有他在，這座遺蹟穩了。
……
數個時辰後，赤文將蛇淵底層佈滿。
伏衡華將這道咒術解析完畢。
“以元氣催生百蛇，以百蛇擬化生命匯聚念力。還有千蛇幻靈法，百龍蜃氣術……”
伏衡華在這套咒術體系中，看到幾十種道法的組合應用。
“施展道術的人，必然是走出自身道路，已將諸多道法融合爲一爐，形成專屬自身體系的人。”
類似伏衡華把諸多道法融合在烹飪中一樣。
這一現象的背後，便是萬川歸流，宗師之道的起始。
但顯然，這裡存在的力量絕非宗師之輩所布。
又過了六個時辰，伏衡華通過赤文鏈的連鎖，找到其中一絲破綻，將覆蓋在深淵中的“蛇淵大咒”瓦解。
雲海退散，萬蛇隱匿。
唯有空曠的山谷緩緩飄逸着紫氣。
在衆人眼前，浮現一座破敗的宮殿。
仙氣已感受不到多少。
伏衡華不免有些失望。
看來這次，自己沒辦法再得手了。
囑咐傅丹語、沙金閶構建陣地，伏衡華等人緩慢前進。
突然，宇文春秋找到一塊碎裂的令牌。
“咦，這竟然是我們那邊的文字？”
他有些驚奇，將令牌拿回去給伏衡華等人看。
青靈宮令。
瞧見這字，伏衡華、伏瑤軫臉色同時一變。
“朝出金聖，夜宿青靈？”
與金聖宮齊名，是二代扶風宮主六位妻子之一，鮑娘娘居住的宮殿。
據傳，這位娘娘最喜爭風吃醋，尤其與金聖宮娘娘不睦。每逢扶風宮主與金聖宮娘娘相處，她總要尋藉口把人叫走。
而第二日，爲表一碗水端平。扶風宮主一般都會去青靈宮宿夜。
姐弟二人對視：“青靈宮怎麼在這裡？是真正的那一座？”
“鮑娘娘不會死在這裡吧？”
補錄：
琅環菜，乃東萊靈膳體系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基本分爲三大類，聖人日常飲食，宴會賓客以及出行便捷食物。
據載，琅環菜前身本爲延龍伏家的飲食菜單。禮樂融於飲食，味淡而中和。後經伏聖人改良，形成獨屬於琅環館一脈的日常菜系。
重本味而求雅，精工細作，造型華麗而美觀。
又因聖人成年，開府入洛龜島，大宴賓客。琅環菜宴會一系隨之成型。後流傳數代，由洛龜島庖廚帶入皇朝，爲當今皇朝御膳一脈。有萬福東來，九寶玄魚等響徹東萊的著名一品靈膳。唯隸屬扶風氏的專屬御廚靈膳師纔有資格修行相關技法與配方。
有傳聞，琅環菜即食仙靈膳之源流。
雖不中，亦不遠矣。
琅環菜譜中，有湯果、麪點、茶粉等簡易靈膳，爲廣大修真者出行歷練提供便利。其中“金珍游魚”“百花弄巧”等菜品尤爲著名。
本書收錄琅環菜品一百九十四道。有聖人日常飲食五十八道，宴會菜品一百二十道，便捷小食十六道。
——《百味千方·琅環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