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東萊遺洲話千古
東萊遺洲由雲界大陣包裹，內裡另有乾坤，自成一方天地。
伏衡華三人沿天劍靈脈而下，最終進入遺洲天地。
第一時間，伏衡華看向腳下。
“果然，重力不一樣。”
在雲界大陣的託擁下，東萊十三水域的力場較輕。不僅適合騰空飛行，速度也比神州時代要快。
來到遺洲，伏衡華感受到大地元氣洗禮的同時，也體驗到大地特有的力場。
隨後，他與殷玉瓏一起仰望空中五色斑斕的雲靄。
穹天混一色，雲靄布萬里。
水底下的雲界天地自然看不到太陽和月亮，爲遺洲帶來光輝的，是上方的彩雲。
但在雲靄飄蕩間，模糊朦朧地看見一些巨大陰影在雲層遊曳。
伏衡華略一琢磨，恍然道：“是天央水底的水獸？”
雲界，無非在水底張開一層屏障，確保諸水無法侵蝕遺洲。雲界之上，自然是諸域的水底。
殷玉瓏仔細打量雲空，最終放棄尋找日月星辰的投影。
水底本就昏暗無光，更別提有一層雲界大陣遮掩。
何仙音張望四周，看到一座座高有百丈的火牆，喃喃自語：“比上次來時，火勢更大了。”
隨後，她吩咐二人：“別看了。天空中的雲彩，你們回頭能看膩。先設法調整你們的功法。”
何仙音這一提醒，二人檢查自身，臉色微變。
伏衡華的《造化會元功》有煉氣、築基兩大境界。但這一切依託於東萊水域的環境。來到遺洲，感受和外界的萬氣流動差異，他的功法運行開始晦澀起來。
“不妙！我的天書到底只是後天推演，對比一世天書都有所不如。如今到一個陌生環境，我的運功速度隨之減緩……”
當然，雖然運功吐納的效率降低，但也比一般的仙訣要強。
“如果是正版天書，應該就沒這個問題。果然，我的天書還有瑕疵，需要設法彌補。”
神洛天書在泥丸宮內運轉，伏衡華開始調整運功路線。
殷玉瓏雖出身魔道，卻打小修煉仙家功法《九玲萬妙訣》。此書位列地典，有擬化萬氣的效果。據傳，是神州女仙傳下的法訣殘篇。
陰母改良後傳給殷玉瓏，她又根據自己的體質經脈重新修繕，是一部足以成仙的功法（元嬰版）。
然而，這一切都建立在東萊水域的環境下。
東萊十三水域充斥水靈之氣，迴盪風靈之精。但東萊遺洲保持古代環境風貌的同時，卻又失去日月星辰的干擾，且水靈之氣被火土壓制，宛如另一座獨立天地。
東萊水域推演的新時代功法固然還可以用，卻遠不如把神州版本重新翻出來。而即便翻出來，因爲日月星辰不見，也要重新改良。
殷玉瓏閉目凝神，運轉神州時代的《九玲萬妙訣》（九轉金丹版）。
畢竟是一篇功法的新舊版本，無非某些運功穴竅發生變化，真元屬性如一。
換一套運行吐納的路線，並依着自身體質微調，原本運轉晦澀的法力重新恢復靈動。
何仙音在二人運功時，專注推演計算火牆的方位。
突然，她察覺一道靈根從殷玉瓏頭頂升起，紮根雲界大陣內。
“重修築基境？倒是一個避開世界壓制，重新調整‘天人平衡’的法子。不過這丫頭的功法……”何仙音心情微妙。
九玲萬妙訣是神州流傳，適合女子修行的法門。當今有諸多女修功法脫胎於此，可偏偏這功法來歷有些讓她不喜。
“這丫頭修煉萬妙法，倒與衡華這小子——不，和扶風仙宮大有淵源。”
九玲萬妙訣衍生千百部女修功法，離不開扶風宮主相助。畢竟，這是幫老婆推演功法，傳承道統。
很快，伏衡華那邊傳來一股股五行之氣。
巍峨高聳的五色神山從伏衡華腦後升空，投入雲界大陣。
他的《造化會元功》可沒有神州版本，加之環境變化，一切都需要重新推演。在此之前，伏衡華只能用一個笨法子。
以五行山爲根基，升入雲界大陣，從而和外界取得感應。通過五行山的中轉，讓他自外界吐納元氣，維繫天書運功的水平。
“不過這樣運功，和直接吐納遺洲靈氣的效率差不多。只是糊弄一下姨母和殷玉瓏，讓她們誤以爲我也調整過了。”
伏衡華暗中嘆氣：
到底自己的天書火候不夠啊！換成太玄、八極、太陰那些先天而成的天書，何須有此顧慮？
功法運行參照天地萬氣運行。
換一個天地，功法運行路線就會出現變化。
但天書獨立於天地之外，自成體系。是人體內小天地和外界大天地之間的平衡感應。換一個乾坤天地，先天道種會在瞬間調整到新的平衡。
可造化天書後天而成，沒有先天載道之器。伏衡華用十年時間才摸索到造化道種與東萊水域之間的平衡。如今到遺洲天地，微妙平衡打破後便需自己重新調整。
“雖然不用再來十年，但至少也要幾個月，我才能在東萊遺洲調整完畢。”
想到這，伏衡華看向何仙音。
他能感覺到，何仙音來到遺洲後，並未受到影響。她的劍意與遺洲天地相合，劍氣提煉的速度沒有半點減緩。
“我們不是傻子，”見伏衡華的目光，何仙音笑道，“我們修成金丹劍胎，只需來遺洲幾次，就能自行調整過來。”
這便是金丹劍胎的妙處。
“其實，也跟你二人修行上乘功法有關。換成《吞靈訣》那樣的大衆版本，反而沒有天地變更的麻煩。”
何仙音：“有一些同道來遺洲。在無法自我推演調整時，會選擇修煉《吞靈訣》，以兼容自己在外面的功法。”
吞靈訣，最基礎最平凡，卻也最通用的功法。
不僅在遺洲，哪怕離開東萊範圍，跑去海外神洲也可隨意使用。
藉助《吞靈訣》兼容的特性，一段時間下來也能讓功法自如調整。
伏衡華與殷玉瓏對視，二人不約而同運轉《吞靈訣》。
吞靈訣的運功路線涉及穴竅經脈很少，行功方式簡單粗暴。二人皆是精通演法之輩，很快就把《吞靈訣》兼容到自己的功法，進一步調整修改。
何仙音見二人又坐下來，搖了搖頭。
“邊走邊改就是，何必這麼麻煩？”不過伏衡華如此做派，又讓她看到一點和雲卿不同的地方。雲卿修改功法，根本不是實幹印證，而是心證觀想，觀玄悟道。
“伏家的教導嗎？”她心中倍感不爽。
一個時辰後，兩人睜開眼。
伏衡華感到自己和遺洲天地的聯繫緊密了一些，但依舊沒能把天書修繕妥當。倒是殷玉瓏，在何仙音提點下，已經完全適應這片天地。《九玲萬妙訣》已恢復神州舊貌，變化隨心，擬化萬千功法真元。
“行了，我們該趕路了。”
何仙音拂袖一甩，三片荷葉落於三人腳下，載着他們在一面面火牆中穿行。
“火河難渡，伱們修爲不濟，切不可離開我的碧霞荷葉。”
伏衡華以慧心天賦觀望。
前方有一片熊熊烈焰如河流在大地上蔓延，那一面面火牆便是火河騰起的百丈火焰。
殷玉瓏疑道：“當年神州沉沒，海嘯洪水徹底淹沒大陸，爲何這裡還有火河、火牆？”
“這火連四海之水都無法撲滅，區區海嘯洪水又如何？”
何仙音鄭重提醒道：“你們小心點，跌入火河，縱是我輩劍仙，也難逃一死！”
伏衡華盯着赤色火焰，隱隱看到火牆內流轉的金光。
“去。”
他突然手指一勾，黃褐色卵石從地面騰起，砸入火牆。
噗嗤——
一瞬間，石頭變成一道白煙。
伏衡華徹底色變：“龍炎？”
“不錯，正是龍王遺留的火焰。遺洲保留當年大戰的痕跡，劫仙、真仙之流的神通道法存留千年而不滅。龍王亦如是。”
何仙音解釋道：“據傳，當年張開雲界大陣後。一部分前輩看到大陸散落數百神龍骸骨，妄圖以此煉寶，加固神州地基。但赤龍王遺留秘法爆發，將同族骸骨盡數點燃，形成眼下所見的火河。”
爲防止修士作壞，拿同族骸骨煉寶。龍王先一步焚屍火化，不給可趁之機。
但數百具龍屍在大地燃燒，生成千年不滅的龍炎火河。除非仙人出手，否則縱然將東萊遺洲拉回水面，也無法長存。
“紫皇閣三百年前有劫仙進行模型推演。在不熄滅火河的情況下，我們把遺洲拉回水面。其結果，火河暴露在空氣中，藉助外界大氣迅速點燃，則會焚燬整座遺洲，甚至把十三水域進一步焚燬。這——是龍王遺留的陰毒手段。”
二人神情肅然，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
殷玉瓏：“龍炎，需要用頂級神水來撲滅？太陰神水？天一也可以？”
伏衡華道：“那等東西的質是夠了，但如此磅礴的火河，需要的量也是一個難題。撲滅火河，除非太陰府出面，否則哪裡來的足量神水？啊——所以，這些年才逐次切割神州浮土，一點點升到外面嗎？”
把火河周邊的土地切割帶走，只把火河留在外面。
雖然工程更加浩大繁瑣，但確是一個實際可行，目前三大水域極力推廣的方式。
呱呱——
忽然，一隻黑色的飛鳥從三人身邊飛過。
伏衡華手指一勾，將鳥拉到懷中。
烏鴉不斷掙扎，可伏衡華以造化真元輕輕撫摸後，它逐步安靜下來。
“並非普通的鳥，似乎帶着一些靈氣？”
伏衡華似有所悟：“也對，雖然當年陸沉，洪水海嘯將大地淹沒，生靈幾乎不存。但很快就有云界大陣將洪水退去。只要機緣巧合之下苟過那段時間，便有一線生機。”
走獸躲入山洞，待洪水退去後，能繼續存活。樹上鳥巢逃過海嘯之厄，也能留下一些殘種。而本就在水中生活的魚蝦，地下存活的昆蟲，存留就更多了。
千五百年的休養生息，讓這些生靈與植被快速復甦，已形成嶄新的自然家園。而因爲靈氣滋養，修士稀少，這些生靈或多或少帶着靈力。
伏衡華的真元在烏鴉體內遊走，將一篇火鴉法傳下後，隨意把烏鴉放走。
“姨母，這裡還有凡人嗎？”
唯獨人族，陸沉之後遭逢重創。隨着雲界大陣張開後，前輩們又把殘留的活人送往水面。遺洲理論上不存在活人。
可這僅僅是理論。
何仙音看了一眼伏衡華：“你倒是反應快。”
縱然遺洲當時沒有人。
但千五百載過去，如果有修士厭煩外界，特意跑到遺洲底下生存呢？
如果有心人特意把凡人重新送入遺洲，讓他們重新生息呢？
“在我出生之前，天央各派在紫皇閣牽頭下，曾進行‘水底世界計劃’。”
既然東萊遺洲拉不到水面，我們就跑去水下。藉助雲界大陣屏蔽諸水，在水底打造另一個凡人界！
這是通天樓主當年的倡議。
但效果沒有想象中那麼好。
何仙音隨手一指，劍氣斬掉遠處一株朱果樹的樹枝，將三枚朱果拿在手中。
“提個問題，你們誰回答對，這三枚紅果兒便給誰——你們誰知道，雲界大陣覆蓋下的東萊遺洲，最大的麻煩是什麼？”
麻煩？
殷玉瓏看向地面上滾滾流淌的火河：“龍炎的不斷擴張？”
伏衡華低頭想了一會兒，神情古怪起來：“空氣？”
“沒錯。”
何仙音將三枚朱果遞給他。
殷玉瓏看着火河之間，一塊塊切割出來的土地。綠色植被鋪滿大地，宛如點綴在黃裳紅綢間的翡翠。
“植被如此茂密，還需要擔心空氣？”
雖然修士們不懂什麼碳氮氧氟氖，但凡人呼吸離不開空氣。
這種常識，修士通過千年修行，理所應當地總結出來。
“雲界大陣具備吸收滄水提煉空氣的能力。也是依靠着這個妙用，遺洲得以快速恢復生機。但這僅限於恢復植物，並讓一部分飛禽走獸得以繁衍。”
下方，一聲吼叫驀然響起。巨大的魔蟲對荷葉發起攻擊。
錚——
玉音劍意起，下方魔蟲當場爆炸。
伏衡華留心看到，那是一條和蚯蚓同屬的魔蟲。
“妖？不，似乎更接近魔獸。”
遺洲千年生息，蟲族發展遠勝飛禽走獸。
何仙音厭惡道：“你們在遺洲走動，務必小心這些蟲子。東萊遺洲千年無修士宗門，誕生不少妖獸魔獸。”
隨後，她繼續和二人講解。
“凡人返還遺洲發展，並大規模繁衍後，雲界大陣轉化的空氣不夠用。且隨着生活據點的擴張，必然觸及火河。
“火河的燃燒方式很奇怪。它雖然依託空氣，但卻是利用生靈呼吸排出的那類廢物氣體。大規模讓凡人在這裡生活，反而會進一步刺激火河。”
紫皇閣經過百年努力，最終不得不宣告失敗。只將一部分凡人保護在曾經紫皇閣的一處遺府，並將那裡修復完畢，構建守護屏障。
何仙音辨認方位，指向東北方向。
“那裡！那裡是紫皇閣構建的凡人居點。大致上，還有三千人吧？紫皇閣修士從上面下來，都會通過那裡。每次回去時，會把凡人排出的廢氣、廢物一併帶走。”
效率如此低下，自然談不上如何擴張。
“除紫皇閣外，玉聖閣也在遺洲建立一處據點。”
她又指向另一個方向。
在水上修真界，兩閣各執一域牛耳，尚看不出多少紛爭。但是在遺洲，兩閣對峙角力就凸顯了。
東萊諸多門派，唯有這兩個門派有能力在遺洲進行開拓，並把凡人拉過來。
雖然如今水下家園計劃已宣告失敗，但兩閣仍未放棄水下據點。那些凡人在此存在的目的，只是兩大仙閣彰顯宗門勢力的樣品。
“你們若與我走丟，可以去紫皇閣據點。那裡接納天央各派和金方水域的同道。你們去那裡，可以從紫皇閣回去。”
“當然，如果你們不用劍仙洲身份，從玉聖閣那邊回去也可以。那邊接受玄鈺水域和金方水域的修士。”
三大水域之爭，兩閣魁首之爭，在水底體現的淋漓盡致。
“金方沒有水下據點嗎？”
“兩閣冷戰千年，依舊是當今最強勢的兩派，所以他們有實力維繫這樣一個成本遠大於收益的據點。金方各派雖祖上底蘊豐厚，但積弱千年，且各派分散，至今也沒自己的據點。只能跟兩閣協商，借用雙方據點。
“不過金方再弱，也是三大水域的一員，比你們延龍強。對遺洲的開採勘探，足以拉開三大水域和延龍的檔次。”
伏衡華：“……”
延龍吃虧就吃虧在，他們無法對水底遺洲進行開採。
延聖龍王在下，掐滅延龍進一步發展的所有可能。
“行了——我們到了！”
穿過層層火牆，眼前是茫茫青雲縈繞的靈山。
“這裡就是玉霞山脈。”何仙音終於鬆了口氣。
到這裡，不用擔心火河威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