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兒從身後打量這位水中花，走路時扭動腰肢，腰肢纖細，臀部飽滿，一舉一動無不嬌媚。
果然是蛇妖！
和話本里寫得一模一樣。
話本誠不欺我也。
築基中期何等敏銳，水中花回過頭來，勾搭一般瞥了眼神仙兒，問水中月：“這是姐姐你帶在身邊的血食？”
“不是。”水中月語氣淡然。
“那就是手下？”
“好好帶你的路。”
“不是血食，也不是手下，那就是朋友？我說姐姐，你好好一條蛇，怎麼染上了人類的惡習，開始與人交朋友了。
“當年母親當着我們的面將父親吞食，告誡我們，一切情慾是禍根，千萬不能讓它在心裡紮根，不然就是神仙也有力難拔——不如把她給我吃了，替姐姐鏟了這禍根。”
說完，她對着神仙兒舔嘴脣，不像蛇，像狐狸。
神仙兒瞪大眼睛與她對峙。
“你想死儘管對她出手。”水中月道。
水中花心底詫異。
姐妹在一起上百年，水中月擡手，是想打她的臉，還是給她一掌，她都能預料得八九不離十，這時她看出來了，水中月真不在乎她對這個花容月貌的小姑娘動手。
她打量神仙兒。
靈力純正清澈渾厚，應該修煉的是一百五十條經脈以上的功法，但低於兩百條。
確確實實的煉氣期，就算修煉的是傳說中三百六十五條經脈的功法，也不會是她築基中期的對手。
是有法器之上的靈器？
有，她也使不動啊，哪個小孩能掄着三百斤的砍刀殺蛇？
至於靈器之上的法寶更不用想了。
咦？
水中花的目光落在神仙兒與蛇妖一樣纖細的腰肢上，她盯着那根樹枝。
平平無奇。
但一位穿極品法袍、用儲物袋、修煉上等功法的修仙者，會將一根平平無奇的樹枝隨身攜帶嗎？
這是沒有妖理的。
“.你能不能好好走路。”神仙兒被她看得發慌。
水中花身體朝前，卻脖頸拉長，臉朝着後方的她。
水中花嫣然一笑，道：“好妹妹，你腰上的樹枝給姐姐看看。”
神仙兒臉色劇變，下意識用手捂住樹枝。
果然！
水中花輕吐一口氣，神仙兒啥時間迷糊了，但手沒有鬆開。
“中了我的毒，這樣還遮掩着，果然是珍惜到心裡的寶貝！”水中花越發高興了。
她瞥了眼水中花，見她沒有動作，心中既喜又憂。
咬咬牙，她還是動手了。
嘴巴撕裂開來，露出尖銳的長牙，挑準地方，正要下口，忽然聽見一道聲音。
【這蛇肉怎麼自己往我嘴裡送？】李長晝笑道。
嗖的一下，水中花收斂了所有本事，像給員外讓路的丫鬟一般，低頭乖乖站在長廊一角。
她毛骨悚然。
水中月擡手，在神仙兒臉上輕輕一抹，神仙兒醒來。
她下意識抓住樹枝，確認還在後，才鬆了一口氣。
緊接着，她用從未有過的警戒目光，盯着水中花。
與此同時，她心裡還生出一個念頭：必須學一門抵抗迷魂之類的法術！
“仙兒，水中花任由你處置。”水中月冷然道。
“姐姐！”水中花一下子癱軟了，抱住水中月的腿，眼淚說流就流。
水中月揮手將她從自己的腿上甩開。
堂堂築基中期水妖，被這輕輕的一甩，撞在牆壁上，弱女子般坐在地上嗚嗚哭泣。
她哭道：“我再也不敢了，我錯了，姐姐，你好好想想，其他弟弟妹妹都被我吃了，你就只剩我一個妹妹了，我如果死了，你在世上就沒有親人了！”
水中月看向神仙兒。
如果能辦到，神仙兒一定殺了水中花，但她辦不到。
晉升築基期之前，她只剩最後一次請神明大人出手的機會，是用來防身的，不願意浪費在水中花身上，用以泄憤。
何況，她多少有點在意水中月的感受。
水中花惡貫滿盈，還能活到今天，或許真如水中花自己所說，因爲她是水中月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這次看在你是水前輩的妹妹份上，便算了，再有下一次，我一定殺了你！”
神仙兒聲音清脆悅耳，毫無殺氣，聽了只會令人發笑。
水中花卻真實地顫了一下。
妖物的本能，讓她感知到神仙兒的決心，對方真的會殺了自己。
“多謝妹妹。”水中花哀哀慼戚。
水中月冷聲道：“繼續帶路。”
水中花站起身，帶着兩人往三樓去了。
妖怪與人類不同，神仙兒搭乘過一次飛舟，十八層樓，越往上修爲越高，但在這艘沉船上，越往下，妖物修爲越高。
比如說那金丹期的靈感大王，便住在最下面的一層。
擁有築基初期修爲的鬼婆，住在第三層。
而水中花明明是築基中期，卻住在第五層，可見這水蛇的狡猾奸詐。
來到三樓，水中花站在一間艙室前。
“這就是鬼婆的地盤了。”水中花道。
水中月神識一掃，對神仙兒說：“確實只有築基初期，你一個人去吧。”
神仙兒很想說，自己能不能完成太陰真君前輩的任務無所謂，不如三個人一起上，圍毆吧。
但水中月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意思開口。
築基初期她拍了一張金光符，又手捏十張霹靂符——十一張高階符籙，已經是她靈力能激發的極限。
進了屋子，便見一身形瘦小如孩童的老婆子，坐在艙室一角。
老婆子懷裡抱着一個嬰兒襁褓，正低聲細語地說着什麼。
神仙兒看了一眼老婆子身上的壽衣，一顆心要從喉嚨中跳出來。
老婆子擡起頭，笑着對她道：“你來啦。”
神仙兒全身發麻，下意識激活霹靂符。
可是，一睜眼，她發現老婆子正對她笑，那張瘦小的臉此時無比的巨大，壽衣的花紋近在眼前。
她想大叫，發出的卻是嬰兒啼哭聲。
“啊！啊！”
老婆子露出疼愛萬分的表情，柔聲道：“好孩子，我的乖乖兒，不哭，奶奶這就把你殺了哦，不哭不哭。”
神仙兒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嬰兒襁褓中！
這是什麼手段？
老婆子哼唱兒歌，輕輕搖晃襁褓，寒意在神仙兒體內瀰漫，雙腳率先冰冷。
冷得就像小綠的屍體。
大半夜，她親眼看見劉員外喚來大夫。
大夫給小綠把脈，手剛搭上去，便道：“員外，已經涼了。”
後來，她趁亂偷偷去握小綠的手指，入手一片冰冷，冷得讓她徹夜未眠，冷得她第二天身體還在顫。
就是這樣的寒冷，正在覆蓋她的身體，曾經吞噬小綠身體的怪物，此時盯上了她。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閃過，將寒意阻了阻。
金光符！
神仙兒趁機下意識掙扎起來，與靈機融爲一體的桃核，第一時間趕來救主。
嗤！
門口跌落成一堆的衣物中，桃核流光般射來，直指老婆子的眉心。
一階九級的極品法器，沒有產業的築基期初期未必能有，再加上破邪效果，老婆子不敢怠慢。
她擡起臉，張開嘴，對準桃核嘶吼出肉眼可見的音波。
“啊——”
厲鬼尖嘯，桃核打擺子，像是一條逆流而上的小魚，被定在原地。
厲鬼的兒歌一斷，神仙兒瞬間恢復了靈力，她抓住機會，翻身從老婆子懷中滾落。
“孩子，你要去哪兒，到婆婆懷裡來。”老婆子柔聲呼喚，青黑色的鬼手抓來。
呼！
襁褓剛落地，神仙兒被陰雲裹住，瞬息間衝落至自己的儲物袋邊。
不敢去看老婆子，憑着感覺，一股腦打出十張張霹靂符。
轟！轟！轟！轟！轟！
轟！轟！轟！轟！轟！
接連十道紫青色閃電鏈，精準命中鬼婆。
雷電最克鬼類，月光桃核能有破邪效果，也是因爲捱了雷劈，被十張一階九級的霹靂符命中，以鬼婆築基初期的修爲，也當場徹底魂飛魄散。
神仙兒變回原來的體型。
她不着片縷，一身雪白，臀如滿月，全身無力地癱坐在自己的極品法袍上。
美得像畫，誘人得像呈上來的菜餚。
她雙手撐地，使勁地喘息着。
交手只發生在瞬息間，但一個在死亡邊緣走了一遭，一個徹底死去，可見鬥法之兇險。
水中花從屋外探出頭，對神仙兒羨慕地說了句：“你好有錢啊。”
一張霹靂符100靈石，十張便是1000靈石，算上一開始的金光符，總計1100靈石。
考慮到一階九級的有價無市，放在拍賣行，賣出1500都可能。
而在青月坊，身上靈石超過六塊，就要小心被殺人奪寶。
神仙兒緩過神來，先把樹枝拿在手裡，再從儲物袋中取出回靈丹。
等丹藥入腹，纔有靈力，揮手將褻衣、法袍一一穿好。
水中月走進來，沒說什麼，只是目光在艙室內一掃，看向一處角落，角落有個水坑，水坑裡有些積水。
在湖底的積水？
本不可能的事，但就這麼呈現在三人眼前。
明明同樣是水，坑裡的水似乎纔是真的水，其餘的水在它面前都成了空氣。
這就是母水。
爲了築基，神仙兒瞭解過，母水源源不斷，只要坑裡還剩一點，便能像植物一般“生長”回來。
她原本打算取夠所需，其餘的不去動它，結果發現，坑裡的水取完了還不夠。
水中花趴在她身邊，看她小心翼翼地取水。
似乎看出神仙兒心中所想，她道：“鬼婆每個月都要上繳一部分母水，剩餘的又拿去交換血食，當然不多了。”
她語氣親暱自然得好像兩人是朋友。
神仙兒有點奇怪，不僅奇怪她的態度，還奇怪她爲什麼要趴着，後來想到她是蛇妖，兩個疑惑都迎刃而解。
取了母水，水中月擡手，指尖一縷太陰月華繚繞。
“這是太陰真君前輩給你的。”她解釋。
“多謝前輩，也謝謝水中月前輩。”神仙兒收下。
“這就給她了？”水中花在一旁看得費解，“姐姐，那可是太陰月華，你就這麼給一個不知名的小娘子了？我明白了，她是你的姘頭！好啊你，忘了我姐妹二人幼時的纏綿，那時候洗澡都要同去，現在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嗚嗚嗚~”
她學其他艙室那些唱戲的女鬼。
水中月對人類的事不太懂，也沒覺得什麼，但神仙兒眼神奇怪。
幸好她已經明白水中花是什麼德性，不會誤解水中月，真做出喪盡天良的事情——話本看多了，見識廣了，她也知道女人之間也能發生點什麼。
水中月說：“你先恢復靈力，我替你護法，等你靈力恢復後，我去艙底找靈感大王。”
“是。”
神仙兒盤膝坐下，又吃了一枚回靈丹。
一個時辰後，沛然靈氣再次充盈氣海。
“好了？”水中月問。
“嗯。”神仙兒點頭。
“你在這裡待着，我去找靈感大王，如果我失敗，自會逃走，你也趕緊離去。”
說着，水中月擡手一指，水中花直接被打回原型，又被水中月收進獸袋。
“水前輩，我想和你同去！”神仙兒急道。
“你？”水中月面帶不解。
她神色冷淡，分不清‘不解’中有幾分疑惑，幾分看不起。
神仙兒解釋道：“我母水還差一些，何況金丹期的大妖怪，肯定有手下，我幫不上什麼大忙，但也能用符籙替前輩應付小妖怪，至於危險——”
她握住腰間樹枝：“——有神明前輩在，我不怕。”
水中月稍一沉吟，便說：“好，走吧。”
“前輩，請稍等。”
神仙兒呼出數據面板，使用1點數，將幽鬼遁法（小成：1/100）提升至大成。
內部的感悟水中月不清楚，但她看見一道灰霧，從神仙兒腳下騰起。
灰霧撲向鬼婆粉碎的壽衣，將之食盡，又衝出艙門，消失不見。
視線拉遠，俯瞰整座沉船，可以看見一道灰霧，穿針引線般在船體上來來回回。
每一次來回，都有一道厲鬼被吞噬。
等灰霧回來之時，霧氣內有無數惡鬼在掙扎咆哮，它們將神仙兒託舉而起。
幽鬼遁法已進階至不可思議之境。
具備穿牆、透過人體、隱身、無視大多數陣法等等妙用。
“可惜了。”水中月卻道。
畢竟只是一階八級的法術。
神仙兒已經煉氣九層，距離築基期只差一步，如果能將這1點點數，用在築基法術上，纔算是合理恰當。
她敢與金丹期交手，也是因爲有了大成的築基期法術。
不過，神仙兒不想依賴她的想法，卻是好的，比那1點點數珍貴。
神仙兒收了灰霧，對水中月道：“前輩，我準備好了。”
“好。”
兩人前往底倉。
一路走來，鬧出不少動靜，卻沒有厲鬼妖獸“路邊不平，吃人相助“，可見這艘船有它自己的規矩。
底倉只有一個房間，幾乎於艙體等大，也就是說，前後有五百丈長，最寬處近百丈，可謂宏偉。
兩人走進去。
此時正在宴飲，各種小妖怪席地而坐，各自啃食血食。
又有臀部以下爲魚尾的美人魚，在底倉中央載歌載舞。
化作人形的靈感大王，坐在巨大的臥榻之上，一副醉生夢死的摸樣，脣上的龍鬚比它身體還要長。
倒是少見的雄大王——望月湖女大王更常見。
“哦？美人？”靈感大王醉眼看見模模糊糊的兩人，“還是蛇美人，好，本王聽說，蛇妖只需舌頭，便能讓人類修士臣服，到近前來，讓本王見識見識。”
神仙兒全身緊繃。
一個築基初期的厲鬼，便差點要了她的命，眼前是比築基強百倍的金丹期。
她看向水中月。
水中月回頭，將通往上層的艙門關上。
做完這道步驟，她對神仙兒輕聲道：“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