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剛剛進入森林的時候,我確定我的身上是帶着這本日記本的,每天晚上,我都保留着記日記的習慣,我至少寫了十多頁,把在森林裡面的跋涉過程都用文字和圖片的方式記錄下來。
翻開日記本的扉頁,這裡已經是一片空白,紙張的邊緣有非常明顯的被撕過的痕跡,會是誰撕掉了我的日記本呢?
我明白了,那個醫生,毫無疑問一定是他,因爲從襲擊我的野人的智力來看,他們不可能幹出這種事情,日記一定是被醫生撕掉了,他是那麼急切的要逃出這片森林,肯定不會放過一點一滴的線索。
但是,從21號鋼鐵大門還沒有被人打開來看,醫生肯定不知道地下入口的具體位置,否則他早就打開它了,我應該是沒有把這麼詳細的數據記錄在日記本上。
我的耳邊回想起狼人的話,猛然記起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我需要狼人提供給我鑰匙的線索,逃出這個鬼地方。
狼人說過他的營地在寂靜森林,我翻出地圖,地圖上有狼人做的記號,但那只是一個大概,或許沒那麼容易找到,但是我必須去找。
天色已經很晚,我拎起那罐子汽油,朝着外面的發電機走去。
發電機裡面只剩下了一個底,我把汽油咕嚕嚕的往裡面倒,眼神卻無聊的往別處看,落到了鋸木機上。
老舊而堅實可靠的鋸木機,露出一半的圓形鋸刃伸出了桌面,在鋸木機裡面還有兩塊鋸好的木板,我看着西沉的太陽,再怎麼樣自行車老頭在日落前都不可能回來了,今晚我肯定是拿不到用來堵死窗戶的釘子和木板的,但是如果我有原木,或許可以利用這臺鋸木機加工一下。
我看向院子裡面那個木頭堆,除了奇形怪狀的邊角料,裡面似乎還有一些成型的原木,我挑了一塊,把沉重的原木抱起來。它們其實就是長條的帶皮的樹幹,不過所幸都不大,不然也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抱動的,我把一條原木放到鋸木機的桌面上,然後拉動鋸木機的拉環,啓動了鋸木機的鋸刃,圓鋸滋滋滋的高速旋轉起來,氣缸裡面噴出來的汽油味道很是刺鼻。
“滋——”飛濺的木屑在原木和鋸刃接觸的一瞬間四散飛濺,打到我的臉上,身上。我很是高興,這些原木質量很不錯,這意味着我很快就有上好的木板了。
切割木板的技術含量並不是很高,桌子上有卡尺,我只要量好木板的尺寸固定好就行,還有就是抓緊時間,天快要黑了。
原木不大,木板切厚一點只能切出大概三塊,我爭分奪秒的抓緊時間,到後面幾乎是用盡全力推着原木被鋸刃割開,木屑灰弄得我滿臉都是。當汽油用完的時候,我獲得了大概五塊木板,用來封堵一扇門綽綽有餘。
外面天已經很黑了,遠處傳來狗叫,我不敢再久呆,打開發電機之後迅速地回到房間,用釘子把木板釘死在牆上,這樣就徹底把那扇門堵得嚴嚴實實,衣櫃被我推到窗口封死窗戶,晚上就可以睡個安心覺了。
我又從別的房間把兩盞檯燈全都搬了過來,檯燈發出的光明很亮,讓我很安心,做完這一切就安全了,我只要等到天亮就好。
以前和馬切克他們待在一起的時候,晚上他們幾個士兵總是圍在一起拆卸保養武器,聊天。但我現在可不敢拆掉這唯一的一把手槍,我從揹包裡把那把開花的散單槍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它已經完全不能用了,我打開裝修理工具的盒子,從裡面拿出螺絲刀和扳手,想要把槍機拆下來,看看以後能不能用。
一番努力後我得到了一塊廢鐵,我把炸膛的槍管丟掉,把廢鐵收進抽屜。然後開始記日記。
我把之前的那支筆丟掉了,換上了在坦克裡找到的鋼筆,這支筆很好寫,只是裡面的墨水已經完全凝固了,但是我想出了一個聰明的辦法,就是把它放在氣爐上面烤,墨水被加熱之後會融化,然後就可以用來書寫。
“寫點什麼好呢?”我咬着筆桿沉思,乾脆從一開頭就把日記補上。從我遇到狼人的故事開始寫起......
被我磨得鋥亮的筆尖劃過紙面,發出好聽的沙沙聲,墨水在日記本上有條不紊的散佈開,這本日記本是奧維麗婭給我買的,我一直沒捨得用,從家裡面鬼使神差的被我帶了過來。它的紙張質量很好,細膩的很,墨水一寫上去馬上會幹。
“我一定是在做夢......我遇到了一個長着狼頭的男子,他承諾會幫我找到我的鑰匙,但是我要去寂靜森林的狼人營地找到他,狼人營地又在哪呢?”
“地下入口的裝甲門關着,兩週之內沒有人到過這裡,我敢確定那個醫生不知道這扇門的位置。”
我用這些簡短的語句記錄下我在森林裡面的所見所聞,萬一哪天我遇難了,後來的人也可以從我的屍體上知道我發生了什麼。筆尖沙沙,長夜漫漫,只有燈下的飛蛾在扇動翅膀飛舞,房間裡面佈滿了它們那好看的如同走馬燈一樣的影子,就是看久了有點煩。
我要上牀睡覺了。
這牀被子雖然有灰塵,但是裡面真的暖和,被子裡似乎加了鴨絨,很是保暖和厚實,我幸福的鑽進被窩,躺在鬆軟的牀上,氣爐發出的溫暖包裹着我,和昨天晚上我的處境比起來,這簡直就是天堂。
天堂是什麼樣的呢?
小時候外祖母常常帶我去教堂,波蘭人大多信天主教,他們會一起唱聖歌,然後看着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祈禱,我小學在格魯耶茨的一所教會學校就讀,那是華沙以南的一個城市,準確的說是一大片農村,孩子們就在學校裡穿着校服跑來跑去,我很不喜歡穿那袍子一樣的教服,因爲玩耍起來很不方便。
老師總是告訴我們“神可以帶來拯救”,我們就在下面機械的跟着念。我那時大概是不怎麼相信的,自從來到這個鬼地方開始,我對神的最後一絲敬意也蕩然無存了,雖然這樣說有悖信仰甚至是瀆神,但是我還是不得不承認,在你快要被凍死餓死的時候,祈禱毫無用處。
我又想起了森林裡面的那些野人,他們看上去也是有信仰的樣子,不過天知道他們信的是什麼鬼東西,至少上帝不會讓我們臉上糊着泥巴插着樹枝在森林裡像個瘋子一樣跑來跑去。
簡直就是邪教。
......
我在亂想的時候睡着了,下半夜因爲內急,醒來了一次。
一般半夜要上廁所都是非常尷尬的一件事,我通常的做法是用罐頭裝起來丟到外面,不過這種做法未免太過奢侈,空罐頭可以用來裝子彈,但是要是用來盛尿,就不能裝子彈了。
我決定冒險出去一趟,我把桌子上的手槍揣在懷裡,搬開衣櫃,露出窗戶,出乎意料的是,刺眼的紅光從外面照了進來,我聽見了呲呲呲燃燒的聲音。
“着火了?”這是我第一個念頭,然而不對,發電機不可能着火,那紅光溫暖又熟悉,更像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光亮。
信號棒,有人在往我的家門口丟信號棒。這個念頭一出,我定睛一看,才發現紅光那裡真有一個人影,看上去躡手躡腳鬼鬼祟祟的。
“喂。”我大叫一聲。人影被我驚動,呼拉一下跑起來。
“站住!”我立馬翻出窗戶,追了上去,他跑的很快,在黑暗中就像是一道影子,呼啦一下翻過柵欄朝着森林跑去,如果我沒能儘快攔住他,他就要消失了。
我快步追上去,單手在柵欄上面一撐翻過去,掏出手槍開了兩槍,槍聲震耳欲聾,子彈打在遠處的樹木上發出火光,人影打了一個趔趄,腳下的步伐可是一點都不慢。
我從燃燒着的信號棒旁邊跑過,順手把信號棒撿了起來,追着人影跑去。
我們跑了大概有兩百米,他鑽進了草叢,一閃,再閃,人就這麼不見了。草叢中只傳來一陣連綿不絕的響動,我不敢跟着他進去,回頭一看,房子的亮光幾乎看不到了,我手中的信號棒在黑夜中就像孤島上的燈塔一樣,四周都是一片漆黑。
我罵了一聲往回走,氣爐的味道幾乎都聞不到了,天知道那個往我家門口丟信號棒的人是什麼人,我雖然沒看清楚,但是他至少穿着一件褐色的衣服,頭上也沒插樹枝,看上去絕對不是野人。他要往我家門口丟信號棒幹什麼?如果是爲了幫我,那他爲什麼要跑?
想不明白。
正當我往回走的時候,耳邊卻捕捉到了一陣異樣的聲響,我忽然有了一種很恐怖的感覺,耳朵上的每一根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那種感覺清楚的告訴我,絕對不能留在這裡!趕緊回去!回到安全的氣爐旁邊!否則就有什麼恐怖的事情要發生!
我強忍着那種恐怖的預感,扭過頭去查看聲音的源頭,信號棒的紅光之下,地上似乎蠕動着什麼東西,像是一團蚯蚓,它們像水一樣蠕動着朝我靠近,發出的那種難以名狀的聲音讓我頭皮發麻,像是幽深洞穴中傳來的風聲,更像是貼近耳畔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