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的虛僞，您的手下知道嗎？”
突然間刻意拔高的音量，已經不同於先前只可兩人耳聞的音量。字正腔圓，咬字清晰，一個字一個標點的發音，隨着微醺的風，向四處傳開。
原本心甘情願地被門衛押送的杜宇，猛然停下腳步。
屏息凝神，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往上方的腦子裡橫衝直撞，生怕是此刻的精力無法顧及突如其來的一聲炸響。
而起初也是輕輕鬆鬆地帶着杜宇進去的門衛，猝不及防，好在身子結實，地盤還算穩紮，才免了一頭紮在地上的狼狽事。
“幹什麼！走！”
即便是免受了一遭戳心窩子的丟份兒的事，依然是無法將門衛心底的憋憤和油然而生的暴躁，極速地降溫。於是，一聲怒吼，直接蓋住了路含欣接下來的聲音。
徐徐清風，恰恰暖陽，鬱郁綠樹，四處的景緻分外幽美。在門衛的怒吼爆炸起來的那一剎那，杜宇分明就是再一次聽見了清脆好聽的女聲。
呸呸呸。
瞧他這個嘴巴，什麼清脆好聽。妖女就是妖女，慣會蠱惑人心。
嘔啞嘲哳難爲聽。
根本就不是什麼仙樂。
“本小姐猜，杜皮蛋，你的手下定然是不清楚你的真實面目。”路含欣當時的確是說了，而且還是說地笑容盈面，好不高興，“畢竟杜皮蛋你可是一隻貨真價實的臭皮蛋。洗去了泥，外頭看着是一顆青蔥剔透的蛋，實際上內裡啊，壞得妖花朵朵開。”
只是這一高興，口無遮攔。
路含欣直接就將自己私下裡對於杜皓成的綽號，興致勃勃地說了出來。
杜皓成端肅着張溫潤的臉，緊閉的雙脣悄然揚起，清晰而又性感的脣線一點點地漾開。落在路含欣的眼裡，就跟夏日美好的湖畔一模一樣。
一時之間，很沒出息地看癡傻了。
“你……”
一聲發自內心的讚歎還沒有出口，嬌豔的朱脣就被一個溫熱的物體遮擋而住。
“牙尖嘴利，該罰。”
話音落下，路含欣非常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脣瓣正被一雙粗礪的大掌，跟揉捏白麪饅頭一樣，肆意地一揉一搓。
估摸着這揉搓的勁道，似乎……她路含欣還真的就是杜皓成的所有物。
路含欣瞪圓了她的貓眼，灩灩的眸光逆着流轉的日光，格外耀眼。杜皓成有那麼一剎那的恍神，素來穩定的意識不由自主地被拉向了時光的前面。
驟雨初歇，正值日落西山時分，湛藍的天際隨着上空速速流動的雲彩，一寸寸地悄然變得暗沉。
一片沉重的烏雲壓着一片綿柔的白雲，再往前漂浮，遇見那血染般的領域，管他烏雲還是白雲，整個兒一齊變得遲鈍緩慢。
剛從愚爺手裡奪了價值連城的物件的杜皓成，一點兒都不好受。
愚爺那人，陰邪狡詐，被他盯上的東西，難逃厄運。過往，杜皓成一直都沒有理由地堅信正義的力量是不可戰勝的。
但有些事情卻是要自己親自經歷，嘴角嘗過那份鮮味，纔會了悟。
他手上的東西是塊難得純淨的原石，它的貴重一在純度，二在體積。頂着肩膀上的痠麻，還不是一個健壯成年的杜皓成，硬是拖着身子，一點點地朝着落腳點走去。
他將原石藏在衣兜裡，可是一路走來，來來往往的人全部都對他避而遠之。
“傻。”
一聲似嘲似諷的笑聲從杜皓成的嘴裡，逸出。
這一個個的路人，大多是看他衣衫襤褸，生怕他是一個碰瓷要飯的小無賴，在看見了他以後，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注意他手裡的東西。
他後來想，也許他直接大大咧咧地將這塊本是屬於杜莊的原石，展示在胸前，也不會有人分享一個豔羨的眼神。
畢竟，未經雕琢的原石，可是要比路邊的碎石還要醜陋不堪，毫無美感。
已過飯點，餓過頭的杜皓成已經感覺不到那份熬人的飢餓，他只是覺得痛。許久沒吃過大魚大肉的胃，一陣陣的抽痛，帶着渾身上下的每一個器官都在疼痛。
恍恍惚惚，鼻腔前跳竄的都是噴香的美食，一個呼吸，再次睜眼的時候，一雙幼嫩白皙的小手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大哥哥，你是不是餓了？我們一起吃？”
循着聲音，探究又警惕的目光朝着那隻手的主人望過去。隨即，如同在天際傲視領地的鳶，淬着毒火的眼神，鎖定女孩兒的手。
“拿開。”
是了。那時候還是一個懵懂女孩兒的路含欣，那日正同父親難得地，吃着街邊露天的麻辣火鍋。稚嫩的年紀，路含欣的耐性就如同她的年紀，小而跳躍。
等待着涮肉的時間無聊又漫長，相比較對着噗嗤噗呲冒着熱泡的鍋爐，被勾着饞涎欲滴的食慾，卻還不能進餐。年幼的路含欣還更滿意於向四處看風景。
對此，向來寵愛女兒的路宗詞也是默許。畢竟這等小事，不足掛齒。小含欣不願意涮肉，他來就好。左右就是讓路含欣一定要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因此，杜皓成的一聲寒冽的欺霜傲雪，路宗詞也是盡收眼底。
“好小子！脾氣可真暴躁！”
路宗詞低聲暗罵，起身，大步流星地向路含欣走去。
而不過三步，路宗詞便就止住腳步，雙手抱臂，饒有趣味地看着路含欣。因爲路含欣的舉動，實在是讓他大跌眼鏡，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