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陽光滿滿的灑落一地,溫暖而明亮,李巖照例起了個大早,照常的洗漱整理,當他看到牀上放着的那套昨天買來的衣服時,決定換上它。那是件深灰色的外套,配上黑色的襯衣,顯得極爲精神,如果不看臉,或許會以爲這是一個美男子,但左眼那個醒目的傷口讓這一切蕩然無存,像是一個絕美的瓷器打破了一道口子,沒有美,只有觸目驚心。
李巖對着鏡子摸了摸左眼,有些惋惜,有些恨,夏穎緊張而蒼白的臉馬上在腦海裡浮現了出來,楚楚動人,卻絲毫激不起他的同情心。他今天準備出去,準備去了結那個無辜的生命。
這對他來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雖然每次都不是他心甘情願,但卻不得不這樣做,有些事情已經發生就沒法再回頭了。
然而,他卻在鏡子裡看到了另外一張臉,黑色的墨鏡遮住了大半,白色的鴨舌帽低低的壓着,讓人根本不辯出模樣。
李巖驚恐的去拿手槍,來人卻莞爾一笑,“我們是朋友,不是敵人,我不會傷害你的。”
“我沒有朋友,而且知道我在這裡的人不能活着出去。”李巖扣動扳機,對準來人,隨時準備把膛裡的那顆子彈發射出去。
可是,來人並沒有緊張或者害怕,反而伸出雙手,“喏,我可是什麼都沒帶,我來只是有些話要告訴你,然後我就走,而且我保證沒有人會發現你在這裡,在你的有生之年。”
“你……”李巖在聽到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剛剛放鬆的心馬上又懸了起來,“你想怎麼樣?”
“呵,脾氣挺大的嘛,不過,沒關係,聽完我說的話,你就沒這麼暴躁了。”來人面對這槍口仍舊鎮定自若,絲毫不懼。
“你說。”李巖握着手槍的手依舊端着。
“其實,你完全不必這樣,我要是想要你的命,你現在也不會好好的站在這裡跟我說話了。”
李巖想了一下,放下了手槍,手卻一直緊握住手槍,心裡的戒備並未放下。
“這就對了嘛,我們言歸正傳,姚心鳳你認識吧?”來人徐徐開口,聲音清麗動聽。
“不認識。”李巖避開他的視線,矢口否認。
“哦,不認識啊,那就好辦了,”來人若有所思的說,“但是,她要我把你解決掉,這該怎麼辦呢?”
“你胡說!”李巖一聽便激動起來,放下的手馬上擡了起來,槍口重新對準了來人。
“你可以這樣認爲,不過,我怎麼會知道你在這,而且我怎麼能順利的通過你的雷區,這個你應該疑惑吧?”來人似乎並不急着證明,仍舊不急不慢的語氣。
李巖聽到這話,眼圈突然就紅了,是了,這雷區只有兩個人能進,一個是他,另一個就是姚心鳳了,外人進來是不可能避開的。
“可是,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李巖失聲痛哭,似是問對方,又似是問自己。
“因爲你對她沒有利用價值了。”來人平靜的說,只有十幾個字組成的話語卻像一柄利劍,準確的擊中了李巖。
他黯然了,雖然知道姚心鳳心裡並沒有他,但他卻不得不爲她付出,愛一個人就是這麼的盲目,盲目到丟失了自己,甚至毀了自己。
鳳,我原以爲,就算你心裡的那個人不是我,這麼些年的追隨,也會在你的心裡投下點點的不捨,沒想到結局會是這樣,你爲何要對我這般的殘忍無情,就算是我
沒有利用價值,也斷然不會將你出賣,哪怕這會要了我的命,可是,你卻容不下我啊,容不下啊……
李岩心裡一陣苦澀,臉上的笑悲嗆決絕,來人看到了自己想要的表情,便轉身離開了,他剛走到車邊打開車門,便聽到一聲槍響,聳聳肩無聊的笑了笑,“呼,都是這麼脆弱嗎?一點意思也沒有!”
他說完就離開了,車輪上旁的刮板,抹掉了他全部的痕跡,或許連李巖也不曾注意到,他的走過的地方也是不留痕跡的。
摩橡集團辦公室。
顧彬突然闖了進來,“警察局來電話,找到李巖了。”
“這麼快?”樑佑平第一次覺得警察局的辦事效率如此之高。
“走,去看看。”楚一涵放下手中的活,拿起外套起身就走。
“他死了。”顧彬面露微色,“是自殺。”
“線索斷了,看來對手比我們想象的要狡猾的多,警察局那邊發現什麼線索沒有?”楚一涵面色凝重,剛剛看到的希望就這麼離奇的消失了。
“還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現場似乎並沒有外人進入。”顧彬接話道,“不過,這纔是可疑之處,按照案發現場的情況來看,李巖並不是一個輕生的人,屋內的食物都是新鮮的,他甚至還買了新衣服,衣服上的標牌還沒摘掉。”
“李巖自殺說明他是在保護一個人,而那個人可能意識到我們早晚會查到他頭上,所以先下手爲強了。”楚一涵認同顧彬的想法,他不認爲李巖一開始就打算自殺的。
“那他到底是爲誰捨命呢?”樑佑平不解的問。
“這個就是主謀,我們一直要找的人。”顧彬笑着說,“你小子不要總是這麼沒心沒肺行吧,搗什麼亂呢你!”
“我就想着緩解個氣氛呵,沒別的意思,大家不要搞得這麼緊張嘛,你們繼續,繼續。”樑佑平嘻哈着回到了沙發上,繼續把玩手裡的遊戲機。
“李巖是在哪自殺的?”楚一涵問顧彬。
“鹿山公園後山的舊別墅。”
“那個是?”楚一涵聽到過一些傳聞,大體知道這個公園的一些事情。
“不錯,鹿山公園以前是應氏旗下的一座莊園,當年是作爲嫁妝送給他的獨生女兒的,二十多年前,她的獨生女兒出了車禍,救治無效死亡,應氏便將莊園改成了供上流社會娛樂的公園,生意曾經紅極一時,後來,公園突發大火,所有的設施付之一炬,應氏集團董事長心臟病突發,辭去了董事長的職務,新任董事長對這座園子沒有感情也就無心打理,更不願將錢投入浪費在這上面,這座盛極一時的公園便就此荒廢了。那場大火以及應氏獨生女的死曾經被調查過,卻無疾而終。”顧彬徐徐道來,一件陳年往事就這樣被提了起來。
“我隱約聽母親提起過,那個時候我們還是孩子呢。”楚一涵若有所思,“不過,李巖爲什麼會選擇這樣一個地方自殺?裡面會不會有什麼深意?”
“一涵,繼續說,你察覺到了什麼?”顧彬一看到楚一涵凝神思考便來了興致,他最喜歡挑戰,越是沒頭緒的案子,他越是有興趣,即使他只是個律師而非偵探,但他主修的偵探學卻讓他依舊保持着這種高度的敏感。
“先從鹿山公園查起吧,或許裡面有什麼淵源。”楚一涵一直都對這個地方充滿了好奇。
“年輕人,你們在談論些什麼?”樑勝天無意間聽到
辦公室裡的討論,忍不住駐足。
“董事長!!”楚一涵和顧彬同時起身問候,樑勝天擺手示意他們不要拘束。
“哦,我們在討論那個什麼鹿山公園。”樑佑平看到樑勝天的目光鎖定在自己身上,便開口回答。
“鹿山公園嗎?”樑勝天喃喃道,面色灰了一下,周身一股淡淡的悲傷慢慢的透了出來。
“董事長,當年鹿山公園曾是應氏集團旗下的產業,應氏會突然的變成蕭氏,而鹿山公園也被荒廢至今,這些看起來似乎很突兀,卻又有着莫名的聯繫,我們很困惑,董事長您是那個年代的人,您能爲我們指點一二嗎?”顧彬微笑着請教。
樑勝天一聽到“應氏集團”四個字的時候,神情明顯的恍惚了一下。
顧彬、楚一涵和樑佑平面面相覷,不知道究竟什麼事情,能讓董事長這個從來都不表露任何情緒的人面露悲色。
“董事長?”顧彬小心的打斷樑勝天的沉思,樑勝天回過神來,歉意的笑了笑。
“應氏在二十多年前,是我們這裡實力很強的一個大集團,應老董事長德高望重,宅心仁厚,經常做些慈善事業,他的獨生女便繼承了衣鉢,將她畢生的精力獻給了公益事業,這座鹿山公園便是那個慈善基地,後來,他的女兒死了,他也無心經營這個公園,便將其改成了一座高級會所,由他的乾女兒掌管,他一共收了兩個乾女兒,一個是佑平的媽媽芯逸,另一個就是肖氏集團的夫人姚心鳳,她們兩個嫁人後,鹿山公園發生了一場大火,佑平的媽媽還在那場火中受了傷,還是我把她救出來的,那場大火來的突然,幾乎燒燬了整個公園,如果要修復的話誰也沒有能力去承擔那個高額的費用,所以,鹿山公園便荒廢至今,你們怎麼突然有興趣問起這個?”樑勝天故意將其中的一段省略了,他答應過芯逸,不會讓佑平知道。
“哦,那個,沒什麼,今天發生了一起自殺事件,有個叫李巖的死在了裡面,我們就順便討論一下。”樑佑平剛要說什麼,顧彬便搶着回答了,他明顯的感覺到樑勝天隱去了什麼,但他又無從察覺這隱去的部分與李巖的死是否有什麼無法說清的關聯,所以,他暫時還不想讓樑勝天插手此事。
“李巖?應家曾經有個管家叫李巖,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年輕人,你們忙你們的吧,我累了,回去休息一下。”樑勝天起身,一想起這些舊事,他就覺得好累。
樑勝天走後,顧彬忽然想起李巖死的時候,手裡好像拿着一個菸斗,那個菸斗看起來已經用了很久了,吸嘴的地方磨得圓潤光滑,只是那菸斗卻是極昂貴的東西,不像是他能消費的起的。
顧彬把這些告訴楚一涵和樑佑平,大家一致認爲菸斗可能會讓李巖的身份曝光。
“顧彬,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我跟佑平去跟夏穎溝通一下,或許會有什麼新的發現。”
“沒問題,我想我會盡快找到答案的。”顧彬自信滿滿。
“你覺得我們能從夏穎身上問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嗎?”樑佑平在顧彬走後,問楚一涵。
“當然不能,她只是個小丫頭,而你父親身上卻有我們需要的信息。”楚一涵凝眉遠視,直覺告訴他,樑勝天與應家有着很不一般的關係。
“有嗎?”樑佑平反問道,是問楚一涵,也是問自己,知父莫若子,他知道父親的恍惚是記起了什麼,但這些他該問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