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競溪預料的沒錯, 第二季度，衆星網絡的財報相比第一季度來說一落千丈。
爲了挽回玩家的心，衆星網絡在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封號以後, 發出了內容大致爲“和外掛鬥爭到底”的公告。
封號是第一步, 這是止損；接下去便要引流, 吸引老玩家和新玩家進入遊戲。
沈競溪上線的時候, 執劍天涯的羣里正熱烈地討論着官方剛發佈的活動公告。
【阿奇小智障】
暮歌聽雪：新出的活動看了麼？誰去？
笑凡塵：什麼活動？
暮歌聽雪：[鏈接]
謝衣：H市啊, 我應該能來。
燼離：我去。
且聽風雨聲：應該行吧，到時候看，不加班我就來。
詭聲聲：我來我來我來！！
……
暮歌聽雪：阿奇呢？阿奇是不是在H市的？
煙花三月：……我看情況。
謝衣：？？？
蘇末：？
暮歌聽雪：我的天, 你是阿奇本人嗎？同城活動你竟然還要看情況？
煙花三月：……我最近有點事……
謝衣：聽雪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你們有沒有覺得最近阿奇的上線頻率有點低？
笑凡塵：……你這麼一說。
燼離：……你這麼一說。
且聽風雨聲：嗯……有理。
緋意：不會戀愛了吧？
暮歌聽雪：#驚恐
詭聲聲：什麼？！！阿奇都有妹子了, 我的妹子還沒到手呢TAT！！
蘇末：樓上這是又從哪個精神病院跑出來了。
煙花三月：……不是……
沈競溪就是這個時候上線的, 他隨手回覆了一句：
鏡溪：什麼活動？
暮歌聽雪：呀, 溪總~
緋意：溪總看聽雪發的鏈接~
謝衣：溪總現在是在國內嗎？我記得好像也是H市？
暮歌聽雪：哇，那溪總來麼？官方出的一個玩家見面會活動, 咱們羣好久沒聚了吧。
且聽風雨聲：我看行，溪總來的話不怕阿奇跑了。
鏡溪：等等，我先看看。
暮歌聽雪發的地址是遊戲官網的活動新聞，大意是九月會在H市舉辦一個玩家見面會，到時候會請一些各服的知名玩家, 以及ACG圈子裡一些知名的coser和歌手來表演, 即日起有一個月左右的報名時間, 官方會從報名的玩家中抽取幸運玩家寄送活動入場券。
不過吸引沈競溪目光的卻是另一條新聞, 一條新版本預告。
在玩家見面會同期, 盛世大唐會再開一個新資料片，本次更新的內容將會更多：新等級上限、新副本、新賽季, PVP和PVE會增加神秘新玩法。
鏡溪：要開新版？
謝衣：嗯，這麼快開新版本，估計也是被玩家流失率給逼的。
暮歌聽雪：QAQ我還想做橙武呢……
緋意：來不及了吧，現在咱們第一批都沒做完呢。
且聽風雨聲：應該可以繼續做，沒聽說新版本有新橙武，到時候看看屬性，能用的話橙武可以繼續做着。這特效，當個燈泡也挺好看的。
謝衣：我覺得也是，現在還沒聽說誰有橙武，全服都沒出，不至於過不到三個月就開新版不讓人做了。
且聽風雨聲：我的快出了，下一個可以接上拿任務品了，溪總的呢？應該差不多了吧？
沈競溪一怔。
鏡溪：嗯，下個CD可以出了。
其實他原本想喊顧也凡一起打最後的任務副本的，可惜……
謝衣：那我預定溪總之後的位置，有異議的吼~
燼離：我預定風雨的位置好了。
君晚醉：我估計還有一個月出。
花非盡：那我預定醉醉的位置~
……
下週……
沈競溪興致缺缺地說：
鏡溪：下CD來幫我打任務本吧。
暮歌聽雪：好好好，做不起橙武我去任務本過過癮也行。
謝衣：收到。
煙花三月：空谷來麼溪總？
鏡溪：……
鏡溪：他應該不來。
林徵奇：空谷發生了什麼事嗎？
或許是因爲不知該怎麼和羣裡的其他人解釋，煙花三月直接用扣扣發來了密聊。顧也凡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之後，顧也歌也離家出走，正借住在煙花三月那裡，這段時間圍繞這兩兄妹的事，林徵奇和沈競溪沒少私聊。
不過這個問題，沈競溪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他對顧也凡突然的不告而別毫無頭緒，只好反反覆覆想着樊奕的話。
“想和他走下去嗎？”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可是……
從來也沒覺得這幢屋子這麼空過。
記得幾年前，沈氏在W市有兩個樓盤同期開售，當時他在國內度假，沒事做就去現場視察了一番。當時他不明白，爲什麼有人即使不差錢，也寧願買小戶型的房子；可現在他覺得有些懂了。
原來想要的人不在身邊，過大的房間就成了無法逃脫的牢籠。
有點想他。
……想見他。
可這些話決計不能和林徵奇說，沈競溪想了想，只簡短地回覆道：
沈競溪：沒什麼，他最近應該都沒法上網而已。
然後他重新切回羣聊，發現剛纔他和林徵奇的對話後面跟着幾句幫里人不明真相的玩笑。
翎久：莫非溪總被夫人拋棄啦？
緋意：天了嚕，這不科學！
緋意：竟然還有人能拋棄溪總，我真是對夫人越來越好奇了。
花非盡：+1。
暮歌聽雪：納尼？夫人真拋棄溪總啦？
沈競溪無奈地笑了一下，難得也附和了一下這羣時不時就話題跑偏的逗比。
鏡溪：嗯，是啊。
他這話一出口，頓時換來了後面一連串的省略號。
山中的日子簡單卻快樂，幾天以後，顧也凡已經差不多忘掉那些糟心事，專心致志地沉浸在和孩子們一起笑鬧的興奮裡。
一年級的玲玲每天都扎兩個小辮蹦蹦跳跳來上學，經常採來山裡各色野花送給顧也凡；雖然她很喜歡這個“顧老師”，卻總也說不對顧老師教的後鼻音，練習的時候急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家在她家隔壁的強子今年三年級。半大的男孩子玩得野，或許因爲農忙時常下田幫家裡幹活的緣故，小小年紀又狀又黑，偶爾輪到下課的時候，會張羅着給同學們上樹掏鳥蛋當零嘴。
四年級的小梅父母出了大山去城裡打工，只留她和年邁的奶奶相依爲命，放學的時候總要走得早些快些，回去幫奶奶挑水劈柴生火做飯。
……
這些孩子們或許說不好普通話，開口便是濃濃的口音；也或許成績不好，對着課本上的點線面犯迷糊；但卻無一例外的，擁有讓顧也凡爲之動容的品質——樂觀。
“哎喲我的媽，最近真是累死了。”霍沂倒向鋪位的前，用最後一點力氣發出哀嚎，完了在牀上含蓄地滾了半圈，側頭看向尚還神采奕奕的顧也凡，好奇道，“難道你不累？”
住在山裡沒有夜生活，這羣年輕的大學生偶爾在屋裡打打牌玩點狼人三國殺什麼的遊戲，時間一長也膩味，後來便組織大家晚間去幫鄉親們幹活，以至於一個個回到屋裡的時候疲憊得沾枕就着。
可顧也凡還在笑嘻嘻地收拾自己的牀鋪，臉上半點疲色不顯。
“嗯？”顧也凡回過頭看他，眼神裡還帶着未竟的笑意，“還好啊。”
大通鋪裡只有一盞簡陋的電燈，就那麼孤零零一個燈泡，用電線栓在牆上，沒有燈罩，估摸着放的時間太長，燈泡已經不怎麼亮了。
可這一點點的微光，竟讓顧也凡那張霍沂看慣了的連忙熠熠生輝起來。
霍沂揉了揉眼睛。
這段對話恰好被走進來的另一個男生聽見，他笑道：“你還別說，咱們最近累得跟死狗似的，就小顧氣色最好。他呀，來的時候像死狗，現在倒是活過來了。”
這人是機械學院的毛飛宇，被陳一蓉安排去教數學課。他爲人健談外向，雖然之前和霍沂顧也凡不認識，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倒像是和他們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似的。
霍沂突然像是想起什麼，語焉不詳地問道：“你該不是……想明白了？”
“啊，對，我想明白了，”顧也凡衝他笑笑，“我覺得我挺喜歡這行當的，你說以後去當個鄉村教師怎麼樣？”
“哈？”霍沂愣住，他想問的明明是感情問題，顧也凡回答的卻是職業規劃。
……這都什麼跟什麼？吃苦吃上癮了，想當老師就算了，還偏偏是鄉村教師？
怎麼從前沒發現這娃這麼有敬業奉獻犧牲自我成全他人的高尚品質呢？
“我也覺得當老師不錯，”另一個男生附和道，“不過鄉村教師就算了，太苦了。等回了H市查查教師資格證怎麼考，我還喜歡對着小孩子的。”
馬上又有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
“好像不是師範專業不能考吧？”
“可咱們學校也沒個師範專業啊……唉反正我有興趣，先回去查查看再說，最好可以考，真不能考再想想別的辦法。”
“我打算畢業以後留校，雖然不教小孩子，也算是爲人師表吧……”
……
顧也凡輕輕笑道：“你看，鄉村教師這主意不是挺不錯的嘛。”
“胡鬧！”霍沂無語地說，“你不回家啦？你爸，你媽，還有你那個神通廣大的妹妹……你不是總說你妹妹腦洞太大，沒你看着不行，人生軌跡會崩壞麼？”
“小歌她……”想起妹妹，顧也凡的眼底掠過一絲悵然的神色，大約像是兒女長成後失落的茫然，旋即化成一點無奈的笑，“我突然發現，她比我想象中的懂事多了，大概……可以不用操心了。”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不用操心”的人，一旦掉鏈子，那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當然，這都是後話了，現在顧也凡還沉浸在他“鄉村教師”的幻想中，覺得生活在山裡陪着一羣天真的孩子沒什麼不好，總算能把自己那點淺薄的知識傳授出去，也算不負這二十多年的寒窗。
反正也沒地方花錢，領一點微薄的薪水就很好。
他看過花天酒地和烏煙瘴氣，頭一次發現人生還可以做個減法，讓自己簡單再簡單一點。
沒爲生計操心過的人大概都是這樣，找到自己想做的、能做的事就彷彿已經人生圓滿，對於現在的顧也凡來說，在山裡的這段時間，他從孩子們的眼神和表情裡，找到了一種自己是“被需要的”的感覺，突然就覺得渾渾噩噩的人生有了意義。
無論日後會不會開花結果，種子被埋下的那一剎那，總是充滿着對未來的期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