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仇人?”樊奕問道。
顧也凡這纔想起樊奕並不知道葉破天的事,於是如此這般地講述了一下。
樊奕:“……”
樊奕:“你是不是閒得蛋疼。”
顧也凡:“想泡我妹,他還早了800年。”
“但是,”顧也凡接着說道,“誰知道只是鬧着玩的。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給自己找麻煩了。”
樊奕涼涼的聲音傳來,似乎還帶着壓抑的笑意:“你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他的笑意掩飾得不是很好,不過成功讓顧也凡剛纔莫名悲慼的情緒好了一點。顧也凡幽幽地吐槽道:“你的幸災樂禍表現得太明顯了。其實我棒打鴛鴦是順便,主要是爲了讓小歌好好高考。”
出於道義,樊奕只好稍微收斂了一下表情。
他的好友列表只有三個人,或者說兩個人——空谷凡花和顧也歌目前是同一個人在用。
而另一個,就是拉他來玩遊戲的沈競溪了,他只得向沈競溪求助。
【密聊】發送給[夜涼雨]:在幹嘛?
【密聊】[夜涼雨]說:副本,怎麼?
【密聊】發送給[夜涼雨]:你在忙的話就算了。
【密聊】[夜涼雨]說:不忙,打完了,剛解散,怎麼了?
【密聊】發送給[夜涼雨]:小凡好像遇到了點麻煩。
【密聊】[夜涼雨]說:上次宴會的時候那個人?
【密聊】發送給[夜涼雨]:嗯。
【密聊】[夜涼雨]說:什麼麻煩?
【密聊】發送給[夜涼雨]:被人殺了。
【密聊】[夜涼雨]說:要幫忙?在哪兒我去看看。
【密聊】發送給[夜涼雨]:嗯,我問問他。
“小凡,你在哪兒?”
“嗯?”顧也凡正在看那羣小孩兒罵人,自從妹妹告訴他葉破天的真實年齡之後,他自動把劍意閣腦補成了一個小學生夏令營。此刻他在猶豫是放棄日常還是想點別的辦法,回答樊奕的語氣顯得漫不經心:“我在家啊。”
“不是,我說你的號。”
“日常門口。幹嘛?”
“沒事,隨便問問。”樊奕一邊說一邊給沈競溪敲字。
【密聊】發送給[夜涼雨]:日常門口。
【密聊】[夜涼雨]說:行,知道了。
沈競溪還是很效率的,沒多久就跑到日常門口了,但想象中的天山號沒有看到,唯一躺在地上的玩家是個轉珠閣,自己還認識——這就是他說過的妹妹的號?
“對,她玩治療。不過我弄毀了她的大號,練個小號賠她。”當日顧也凡略帶窘迫的表情和清亮的聲音還歷歷在目,再回想起第一次遇上的時候劍意閣在世界上刷的話,腦海中零碎的線索被串上了。
不過這些暫時不重要,因爲一看見行兇者他就樂了。
【幫會】[夜涼雨]:日常門口發現劍意。
【幫會】[暮歌聽雪]:來了!
【幫會】[緋意]:來了!
【幫會】[謝衣]:馬上來。
……
袖舞月還保持着屍體狀態躺在地上,顧也凡左思右想也沒想出什麼太好的辦法,一兩個人他還能解決,五對一他實在沒有勝算。然而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那囂張的五個人已經變成了五具屍體。
顧也凡愣了一下,隨即調整了袖舞月的視角,目光所及——又是執劍天涯的人。
最近看到這個幫會的頻率比他看見自己幫會的人還高。
【附近】[葉破天]:執劍狗!
【附近】[暮歌聽雪]:劍意的人見一個殺一個,我們早說過的。
人活一口氣,何況玩遊戲。執劍天涯說到做到,對劍意閣展開了樂此不疲的追殺。
葉破天一行人完全不是對手,但他到底是個衝動囂張之輩,一邊從幫裡喊人一邊從復活點跑回來,完全沒有想過敵我雙方巨大的差距。
他這飛蛾撲火般的送死行爲得到了執劍天涯的一致好評。
而一個穿着極樂宮門派套的人走到顧也凡面前,說道:
【附近】[夜涼雨]:沒有中立治療,麻煩你自己跑一下吧。
死亡狀態也是可以說話的,顧也凡在附近頻道道了謝,點了回營地復活。
執劍天涯人人2300分並不是吹的,野外小規模遭遇戰一打就看出了端倪。那一刀刀一劍劍劈砍過去,對方的血條一塊一塊的往下掉。袖舞月從復活點跑回來,很快就成爲了佈景板上的一抹新裝飾,看着這場一邊倒的戰鬥。
“小凡,怎麼樣了?”顧也凡這邊半天沒個動靜,樊奕忍不住出聲打聽了下。
“啊?哦,嗯……大概沒事了。”他沒想明白執劍天涯的人怎麼來的這麼巧,“唔……來了一羣幫手。”
這大半夜的,劍意閣大概沒多少醒着的人,葉破天和他們打了一會兒也沒等來援軍,乾脆躲進了副本里。
顧也凡看着他們逃進副本里的背影暗自好笑,葉破天只當是抓住了袖舞月,沒想到自己也會遇上冤家。
這邊突然發來一個組隊邀請。
【玩家夜涼雨邀請你加入隊伍。】
嗯?
顧也凡看了看這個ID,確定不認識對方,不過好歹幫自己解了圍,他點了“同意”。
沈競溪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今天上線的時候又改了ID,一副很熟的口吻問着:
【隊伍】[夜涼雨]:你來打日常?
……
【隊伍】[袖舞月]:你是……哪位?
顧也凡一頭霧水,然而問完話突然福至心靈的想起了什麼,打開好友列表看了一眼。隊伍裡另外幾個他都有所交集,或者至少見過ID,那麼這個陌生又莫名熟悉的人只能是——
【隊伍】[袖舞月]:額,鏡溪?
【隊伍】[煙花三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隊伍】[緋意]:嘖嘖。
【隊伍】[夜涼雨]:嗯。
【隊伍】[謝衣]:妹子,你要習慣。
【隊伍】[夜涼雨]:他是男的。
【隊伍】[謝衣]:啊?
【隊伍】[謝衣]:……溪總換口味了?
【隊伍】[夜涼雨]:你誤解了。
【隊伍】[謝衣]:你不是把妹??#驚恐
【隊伍】[煙花三月]:沒有沒有,他和溪總一起玩過幾次,算是朋友。
【隊伍】[煙花三月]:這號原本是個妹子的,不過現在是她哥哥在用。對吧,哥哥君?
【隊伍】[袖舞月]:……嗯。
【隊伍】[煙花三月]:五月還好嗎?
【隊伍】[袖舞月]:撇開對遊戲心癢難耐這點,其他都還好。
【隊伍】[煙花三月]:哈哈哈,可惜還要幾個月才能再見。
【隊伍】[袖舞月]:我會轉告她你對她的思念的。
【隊伍】[煙花三月]:……
【隊伍】[緋意]:噗,哥哥君蠻可愛的嘛。
【隊伍】[夜涼雨]:你來打日常?
【隊伍】[袖舞月]:嗯。
【隊伍】[夜涼雨]:一起吧。
啊?顧也凡看了看隊伍成員——
【隊伍】[袖舞月]:兩個奶?
隊伍裡,鏡溪是極樂宮,煙花三月唐門,緋意長歌門,謝衣轉珠閣,加上剛入隊的袖舞月,就有兩個治療了。
【隊伍】[夜涼雨]:你可以掛機。
【隊伍】[袖舞月]:……不好吧。
【隊伍】[緋意]:沒事的啦,我們幫日常都隨便打的。
【隊伍】[緋意]:其實有溪總一個人就夠了~
【隊伍】[煙花三月]:你看溪老闆表演就好了。
【隊伍】[夜涼雨]:我又覺得你們把我當冤大頭。
【隊伍】[謝衣]:你誤解了。
【隊伍】[夜涼雨]:既然這樣,划水的每人每次交1W金到幫會倉庫當修理費。
【隊伍】[謝衣]:我沒意見。
【隊伍】[緋意]:我會好好打的!
【隊伍】[煙花三月]:附議。
【隊伍】[袖舞月]:……
【隊伍】[夜涼雨]:你不是我們幫的,划水沒關係。
【隊伍】[緋意]:……溪總?你胳膊肘是不是拐錯了??
【隊伍】[謝衣]:……你真的不是來把妹的?
【隊伍】[煙花三月]:人家顯然不是“妹”。
……
幾個人說着笑着進了副本,留下袖舞月一個人。顧也凡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沒人和他面面相覷,只好也跟在幾人身後進了副本。
野隊天天有人上論壇聲討日常碰見划水的,像他們這樣明目張膽的要求別人划水的真是另類。但,畢竟是聲名在外的強力幫會,切日常本的boss如同切菜,袖舞月幾乎只是站着看任務提示一個個變成“1/1完成”狀態——鏡溪大神差那麼一兩口血就能單刷全程的副本,人家無視划水這件事,是因爲足夠的底氣。
他實在無聊,忍不住提了個問題。
【隊伍】[袖舞月]:我有點好奇,爲什麼老改名字?鏡溪這名字挺好的啊。
【隊伍】[緋意]:噗。
【隊伍】[謝衣]:額……
【隊伍】[緋意]:問的好。
【隊伍】[煙花三月]:這說來話長……
【隊伍】[袖舞月]:……很複雜?
【隊伍】[煙花三月]:也不算非常複雜……
【隊伍】[袖舞月]:不方便說的話就算了。
【隊伍】[煙花三月]:也不是不方便說……
【隊伍】[夜涼雨]:改名字不好嗎?
【隊伍】[袖舞月]:不是,但是很難認。
【隊伍】[夜涼雨]:唔,等等。
他說完就下線了。
顧也凡差點以爲自己的問題戳到了對方痛處,但不到半分鐘,極樂宮的身影又出現在原地。
【隊伍】[鏡溪]:好了。
【隊伍】[煙花三月]:……
【隊伍】[緋意]:……
【隊伍】[謝衣]:……
【隊伍】[謝衣]:這位猛士怎麼稱呼?
【隊伍】[袖舞月]:什麼?
【隊伍】[謝衣]:我已經大半年沒看到溪總用這個ID了,居然因爲你一句話就改回來了。
【隊伍】[謝衣]:這位猛士怎麼稱呼?我要給你塑一座豐碑。
【隊伍】[袖舞月]:……
【隊伍】[煙花三月]:溪總粉絲太多了,不改ID的話騷擾信比較多。
【隊伍】[袖舞月]:……
【隊伍】[袖舞月]:所以經常改ID是因爲這個?
【隊伍】[鏡溪]:你少聽他胡扯。
【隊伍】[鏡溪]:對了,你大號ID是什麼來着?想還你錢忘記怎麼寫了。
【隊伍】[袖舞月]:什麼錢?
【隊伍】[鏡溪]:腰墜。
顧也凡差點忘記腰墜的事,沒想到這人還耿耿於懷。
【隊伍】[袖舞月]:說了不用啦。
【隊伍】[鏡溪]:那也說下ID,至少加個好友。
【隊伍】[袖舞月]:……空谷凡花。
【隊伍】[鏡溪]:好。
【隊伍】[緋意]:咦?你就是那天在天山掛機那個#驚恐
【隊伍】[袖舞月]:對,還送了一個人頭給你。
【隊伍】[緋意]:#驚恐 別殺我。
【隊伍】[袖舞月]:#大笑出本等仇殺吧。
……
鏡溪默默記下了他的ID,決定晚點去寄錢還他。
原來是“凡”花,他想起樊奕對他的稱呼——“小凡”。
撇、折、點,凡。
沈競溪在心裡勾勒了一下筆畫。
——好名字。
老人都說,背後是不能唸叨人的。
震耳的來電鈴聲穿透他的夢境,將睡夢中的顧也凡一把拉了出來。他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好不容易適應了晨光,待看清手機上顯示的名字,他腦海中浮現的居然是上面這句話。
來電人:馮小天。
好像前一天才腹誹過馮小天和自己天生不對盤,竟然就接到了這個時隔許久的電話。
手機顯示,AM 6:00。
他很想直接按掉這個電話。
然而也只能是想想。
“喂?”顧也凡接了起來,半夢不醒的聲音帶着點喑啞,聽上去有種低沉的性感。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活潑而熱情,而且聽上去精力十足:“喲!凡少爺!想我了嗎?”
顧也凡被打擾的睡意正在發酵成怒火的途中,閉着眼睛深呼吸了兩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點:“馮小天,你是起牀了還是沒睡覺?”
“當然是沒睡覺!我剛唱了一個通宵。自從你不出來玩了,我們都好久沒見啦!怎麼樣,過幾天我過生日,來不來S市玩?都說沈家那個遊樂園完工了,這次我找他們借了場地哦。”
“……你知不知道,現在是早上6點。”
“知道啊,我剛唱完歌呢,怎麼了?”
“你通宵了我沒通宵,早上6點打電話來擾人清夢你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好嗎?”
“唔……好吧,下次我會注意的,不過你到底來不來?”
他倒也沒猶豫,當即應了下來:“好的。”
反倒是那頭還有點疑惑:“這麼爽快?……你認識路嗎?”
顧也凡閉着眼,只想儘快結束話題,淡淡說道:“沒關係,我有樊奕。”
終於哄的馮大小姐掛了電話,顧也凡翻個身又睡了過去。
這回剛剛睡過去沒多久,他的電話又響了。
顧也凡有點無奈地拿過電話,來電人是——樊奕。
“喂?”
“馮小天都跟我說啦!你啥時候過來S市我去接你吧?住我這兒好了,還能一起喝兩杯。”
顧也凡乾屍似的平躺在牀上,語氣毫無起伏,像一臺休眠中的機器:“後天。”
“我還想和你多玩兩天!要不你今天就來?電腦我這兒也有啊。”
“我明天有課。”
“請假!……不對啊國內的大學不都是隨便蹺課的嗎?”
“那麼等我睡醒,我去請個假。”
“哦好的。……啊你還在睡覺?都9點多了!”
“嗯。”
畢竟相交多年,樊奕愣是從他那個平淡的語氣裡聽出了無盡的睡意和惱怒。
“好吧,你繼續睡,請好假早點過來,我去接你。”
“嗯,再見。”顧也凡機械式地說完,掛了電話繼續睡覺。
然而這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早晨。AM 10:19,第三通電話來了。
來電顯示:霍沂。
霍沂的聲音帶着點歡快:“小凡我跟你說,剛班長髮了通知,明天學校運動會,所以放假。”
這倒是個好消息,被人打斷睡眠似乎也不那麼惱怒了。顧也凡回答道:“那下週一也幫我請個假,說我病了。”
“啊?怎麼好端端的就病了。”
“我出去玩幾天。”
“……好的。”霍沂被他公然無視紀律的直白淡定噎了一下,隨即賊兮兮地笑了笑,問道,“昨天又發生了什麼事啊?”
“什麼?”
“今天論壇上多了個帖子,袖舞月怎麼又和執劍天涯的扯上了?我看劍意的人在論壇上罵人呢。”
這件事要解釋的話有點長,顧也凡閉着眼,盤算着怎麼長話短說:“我開袖舞月去日常,碰上葉破天,他殺我正開心,執劍的就來了。”
“我就是好奇你怎麼叫到執劍的人啊!他們可神秘了,那天我給他們幫送桃桃的消息也輾轉了好幾層關係啊!”
“……”顧也凡不想解釋,想睡覺,“不是我叫的。”
“臥槽那爲什麼這麼巧?劍意還說什麼有一腿……”
“我要睡覺。”顧也凡乾巴巴的聲音打斷霍沂。
“啊?……哦,哦,你先睡吧,醒了再說。”
對二十一世紀的男大學生來說,沒有比睡覺更重要的事,霍沂聞言很體貼地掛了。
顧也凡被三通電話鬧得脾氣都沒了,以至於第四通電話響起來的時候,他沒看來電顯示就接了。
“喂?”
“……”
回答他的是詭異的寂靜。
嗯?顧也凡疑惑地把手機拿下來看了看——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不會是打錯了吧?
“……小凡。”
聲音很輕,帶着點猶豫和壓抑,卻一下子趕走了顧也凡的睡意。
他瞪大眼睛,銳利的目光彷彿要刺穿房間的天花板,卻沒有說話。
對面的人繼續說道:“我一直打不通你的電話,估計你把我拉黑了。借了別人的手機……”
顧也凡打斷他:“你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我們好久沒見了……”
“我不認爲我們有見面的必要。方先生,我命輕,能呼吸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惜。我還想多活幾年,如果你還有點良心,麻煩你放我一條生路。”
天大的憤怒也沒見顧也凡臉紅脖子粗過,而他此時的聲音冷硬似刀,慢條斯理卻不近人情。
“小凡……”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先掛了。方先生再見。”
說完他摁掉了電話,順手把這個號碼也拉進了黑名單裡。
生活在他眼前演了這麼一出,他認命的坐起來,感覺今日流年不利,不適宜睡覺。
他去洗漱了一下,給樊奕回了個電話。
“我醒了。”
“你睡醒了也要特意告訴我?”
“不,剛纔姓方的打了個電話給我,把我噁心醒了。”
“……他打給你幹嘛?不對,他還能打通你電話?”
“不知道找誰借的手機。我也不知道他要幹嘛,我沒問就掛了。”
“……”
“所以,”顧也凡說,“我現在就過來。我想喝酒。兩小時後火車站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