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弱,中途打它兩場阻擊,遲滯敵人的氣勢、鋒芒,那麼,敵軍至徐州城下時,十有八九內心是困惑和疑惑的,他們都得想想,連小城都打得那麼艱難,如此強固的徐州城,能打得下來嗎?
這就是吳爭要達到的目的。
二千四百守軍,百門虎蹲炮夠用了。
湖陵城僅南、北二門,只要敵人無法驅使戰馬躍上城牆,那麼就只能攻北城,當然敵人想用騎兵往西面繞也行,吳爭在南門外,靠西側的土坡上,部署了一千二百火槍兵,還有一百二十門虎蹲炮,另外還有一支騎兵,騎馬的步兵。
沒辦法,錢翹恭不想坐冷板凳,吳爭也不能強拒大舅子,於是錢翹恭帶着他從泗州回來的那二千“騎兵”,被部署到了這片土坡後面五里。
還真別說,錢翹恭練兵確有過人之能,去泗州時,是二千步兵,回來時,因爲捨不得從泗州繳獲的戰馬,愣是將人捆綁在馬背上行軍趕至徐州,這麼千里下來,這些步兵就成騎兵了。
由此也可得出一個真理,人,真是逼出來的!
繞遠了,得回來。
按吳爭與諸將商議的結果是,敵人只能從北城強攻,那麼,可選的攻城戰術範圍就小了。
騎兵不能用,只能靠步兵登城、弓弩輔助,而八旗軍沒有裝備火槍,這很怪,從皇太極時起,清軍的火器就一度優於明軍,可八旗軍,就愣是不願意用火器,彷彿用了火器之後,就掉價了一般,清軍的火器,基本上都是漢旗軍在用。
那麼守城就簡單多了,弓箭的射程極限百步左右,加上要向高處仰射,自然射程又會減少,也就是說,敵人弓弩手至少在靠近城牆百步,才能射箭,纔可對城樓守軍造成威脅。
可要知道,北伐軍的燧火槍射程達一百五十至一百八十步,虎蹲炮就更遠了,五百步之外。
這樣的距離差,如果還被敵人破城,那就只能找塊嫰豆腐,一頭撞死了。
二千四百守軍,百門虎蹲炮,守區區方圓六、七裡的湖陵城,真得夠用了。這就是吳爭最後得出的結論。
……。
在吳爭與將領們探討商議戰事部署之時。
滋陽城內,多爾博也與沈致遠在談論此戰的得失。
“額駙爲何不僅不反對,反而贊同濟席哈出戰?”多爾博確實是想不通,用他十歲的腦子,就算被多爾袞再精雕細琢,恐怕也想不明白,“阿瑪一直推崇額駙麾下的火器新軍,如此緊要的戰事,本該由額駙親自出戰纔是,如此也好震懾這些老將,以便額駙在日後可以壓制住他們……。”
說到這,多爾博是真有些替沈致遠不平,“如果此次濟席哈、藍拜等人大捷,恐怕額駙日後想壓制住他們,恐非易事了。”
沈致遠在飲酒,能在多爾博面前獨飲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
沒辦法,與錢翹恭在北面這兩年多,什麼成就都沒,就酒量被生生鍛煉出來了。
此時沈致遠還算是喝得斯文,想與錢翹恭、黃駝子一起搶酒喝時,那隻能說,這碗是不是太小了些?
聽多爾博近乎於“埋怨”的口吻,沈致遠放下酒碗,沒有看多爾博,只是悠悠道,“世子以爲,濟席哈能勝?”
多爾博一怔,“額駙此話何意……切莫長他人志氣滅了自己威風。”
沈致遠輕笑一聲道:“我與世子打個賭,賭三天之內,濟席哈必敗。”
多爾博驚訝道:“這怎麼可能?湖陵城僅有三千敵軍,而濟席哈等人數倍於敵,且都是阿瑪親手帶出來的精銳……怎能敗?又怎會敗?”
沈致遠正色道:“先王親至徐州督戰,佔據戰場極度優勢,將吳爭吳淞、泰州二衛分割包圍於淮安城,我軍也一樣二倍於敵,可結果如何?”
多爾博驚悚起來,他的目光中閃現出一絲異色,“……額駙既然如此肯定濟席哈必敗,又爲何還要贊同濟席哈領軍出戰……要知道,那一萬多大軍,可是阿瑪的嫡系,我日後須仰仗的後盾啊。”
沈致遠的臉色非常平靜,“世子是認爲,我贊同濟席哈領軍出戰,是公報私仇,借吳爭的刀剷除異己?”
多爾博強笑道:“額駙自然不會如此……。”
“哎……。”沈致遠嘆了口氣,“吳爭有句話說得好,良言不勸趕死鬼,慈悲難渡自絕人啊……世子以爲,先王武功天下皆畏,卻屢屢在吳爭手下受挫,原因爲何?”
多爾博臉色也漸漸平復過來,“還請額駙指教。”
“指教不敢當。”沈致遠道,“其實吳爭只比我大一歲,從小我倆就在一起,他有什麼能爲我很清楚,之後分別的時間也僅三年,他在他叔叔麾下時,也僅是一區區哨官,能打幾仗?恐怕最大的一仗,也就是在嘉定抗擊李成棟的那一仗了,而且那一仗敗了,他叔叔陣亡,他被池二憨、宋安背出戰場,可謂是死裡逃生……世子試想,這樣的經歷,堪稱知兵善戰嗎?”
多爾博懵然搖頭。
“可爲何他能屢次化解先王花盡心思,爲他設下的局呢,甚至次次最後佔據主動?”沈致遠就差搖把羽毛扇子了,“其實很簡單,因爲吳爭掌握了這世上最強大的火器兵……世子想來早已見識過火器的威力,對火器有何感想?”
多爾博點點頭道:“連阿瑪都一直推崇額駙的火器新軍……火器自然是威力強大的。”
沈致遠輕嘆道:“這道理誰都明白,不但我明白、先王明白、世子明白,皇上、太后也明白,朝堂上的文武都明白,可五年過去了,我朝也僅僅組建了這三萬新軍,這還是先王力主,傾盡全力打造的……爲何?”
多爾博似懂非懂地道:“或許是我族將士不擅於使用火器吧?”
沈致遠嗤聲道:“什麼叫不擅?大明早於建國之前,就已經慣用火器,正是明太祖麾下一支火器軍,纔可滅亡前元建立明朝,可我朝呢,後於二百年才使用火器,結果呢……明亡了,天下大部分歸了我朝。擅與不擅,有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