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憨聞聽,絲毫沒有猶豫,抽刀,上前一步,揮刀。
白光如練,一閃而逝。
那小旗甚至連驚訝都來不及流露到臉上。
一顆人頭掉到地上,“骨嚕嚕”地滾下了路邊。
屍體脖頸處的鮮血如噴泉般噴灑出,道路被染紅了一片。
所有人都傻了,誰會想到,車中的官員會這麼狠,說殺人就殺人?
圍觀的百姓頓時嚇得一鬨而散,在他們看來,吳爭遠比這十幾個亂兵還要恐怖。
那邊馬車邊的三個苦主被嚇傻了,怔怔地看着吳爭,眼中的恐懼之意更濃。
吳爭伸出頭去,對着那些已經傻了的亂兵說道:“你們被本官徵用了,今日起你們便是本官扈從。”
此時一個膽大的亂兵抖嗦着向前一步,發着顫音道:“大……大人,小的們是吳江衛所的兵。”
吳爭大手一揮,道:“戰亂之秋,國難當頭,本官徵用爾等逃兵勘亂,已是不殺之恩,便是你家指揮使也說不出什麼來,此事就這麼定了。”
就這麼定了?哪家的規矩?
那羣亂兵張口結舌,心中不樂意,可真不敢出言反對。
吳爭掃了一眼,開口道:“不過,本官也不白差使你們,從今日起,朝廷的餉銀之外,本官每月發你們二兩現銀以作貼補,如何?”
江南盛產糧食,就算現在戰亂,二兩白銀也夠買二石(一石約合一百八十斤)粳米,能養活一家四、五口人了。
而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也就十幾兩。
所以聽了吳爭此話,剛說話的亂兵眼睛一亮,問道:“大人此話當真?”
“本官說話算數,每月月底結清,但凡連續三月不發,爾等可自行離去,本官絕不爲難。”
那亂兵轉身回去和其餘人竊竊私語了一番。
然後一齊轉身,向吳爭單膝下跪道:“我等願聽從大人之命。”
吳爭點點頭道:“很好。先去把三具屍體埋了吧。”
“是。”那亂兵應道,可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
亂兵指着小旗那屍身上背的包裹道:“大人,那包裹……。”
吳爭伸頭看了看,“小安,去看看包裹裡有什麼?”
小安應了,上前從屍體上解下包裹,拿在手裡掂了掂,然後拎着回來,道:“少爺,裡面是些錢財。”
“打開看看。”
小安解開包裹,裡面是一堆碎銀,大概有個三、四十兩光景。
吳爭轉頭對那少年公子問道:“這可是你們的包裹?”
那少年身邊中年家人上前應道:“回大人,不是。”
這時,站在吳爭身邊的亂兵上前道:“大人,這是小旗從過路百姓那……搶來的。”
這麼多的碎銀,肯定不是搶一兩個百姓,而是十幾個,甚至幾十個。
吳爭四下看了看,很顯然也找不到苦主了。
於是想了想道:“罷了,拿去與你那幾個同袍分了吧。”
那亂兵大喜,趕緊抱拳道:“謝大人賞賜。”
抱着那包裹和衆人去挖坑埋屍了。
吳爭轉頭向那錦衣公子招了招手,“這位公子,且上前來說話。”
不想,那少年公子身邊的美婢卻緊上前一步,衝着吳爭大聲道:“你……你待如何?”
吳爭是好氣又好笑,方纔亂兵殺人搶掠,也沒見她這麼勇敢啊。
如今自己救了他們,反而衝自己威風起來了。
難道自己長着一副被人欺負的臉?吳爭苦笑,穿越之後,還真沒見過自己這張臉呢。
不過吳爭沒想與婢女一般見識,就沒有理她。
好在那少年公子倒還是個識禮之人,他輕輕撥開那美婢,上前道:“大人有何吩咐?大人不經審判,便擅殺了一個在冊明軍小旗,這該當是知法犯法吧?”
這什麼世道,小旗搶劫殺人,他做爲一個苦主倒不追究了,自己救人而殺人,反倒被指責。
吳爭仔細看去,這少年大眼、隆鼻,長得倒是清秀,只是那眼神現在卻是滿滿的鄙意。
吳爭是真不明白了,這主僕難道是不分好壞之人?
真是讀書讀傻了。
“這位公子如何稱呼,哪裡人氏,欲往何處?”
“回大人,在下姓周,名……思民。金陵人氏。欲往杭州府投親。”
吳爭隨意地問道:“李世民的世民?”
不想,那周思民竟恨聲道:“不。小來思報國的思,民怨鼎沸的民。”
吳爭算是明白了,這不僅是個讀書讀傻的呆子,還他娘是個憤青。
他言下之意,無非還是在指責吳爭擅殺那小旗。
吳爭不想與他糾纏,遂道:“既然公子已經安全了,便可自行離去,若你想報官,可去前面震澤縣,或者回去吳江縣投告,官府若要取證,可到紹興府上虞縣始寧鎮吳莊找本官。”
“敢問大人尊姓大名。”
“吳爭。”說完,吳爭放下了車窗簾子,“小安子,啓程上路。”
“是,少爺。”
周思民突然喊道:“君子無爭?”
“不。無法無天的無,爭強好勝的爭。”吳爭在車廂中惡趣味地回答道。
馬車緩緩而去,車後面多了九人。
看着那車影,周世民恨恨地跺了下腳,“草菅人命,又是一個狗官!”
在他後面一直沒說話的中年家人上前道:“公子,這哨官是紹興府人氏,我等去杭州府投親,不如跟着他們,也好有個照應。”
“我纔不要和這狗官同路呢。”可說完,便想到剛剛經歷的驚險,臉色一白,於是改口道:“那……那就遠遠地跟着吧。”
吳爭身上有傷,馬車速度不快。
大約走了一個時辰。
吳爭在車裡閉目養神。
這時,馬車突然停下,小安在車邊道:“少爺,眼見天色將黑,前面有個小鎮子,不如找個客棧投宿一晚,明日一早再啓程吧?”
吳爭道:“也好。”
一會兒,一行人來到一家客棧門前。
在二憨的攙扶下,吳爭下了車。
“小安,去把那幾個兵安頓好了。”
“是。少爺,之前那錦衣公子這一路都跟在咱後面。”
吳爭回頭,看到那馬車遠遠地行來,嘿地一笑道:“估計是怕再遇見亂兵滋擾吧。不管它,讓他們跟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