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媺娖的臉色有些蒼白,她沒料到吳爭地如此斷然拒絕她的懇求,確實沒想到。
其實在她心裡以爲,吳爭再怎麼着,不念往日情份,就算只憑自己現在是天子,這樣軟語相求,吳爭好歹能交出一半來,那朱媺娖也就心平了。
可吳爭斷然拒絕了自己,如同那晚在王府斷然拒絕自己一樣。
朱媺娖盯着吳爭的臉,臉沉如水地道:“那就按吳王的意思辦吧……來人,擬旨。”
除了一見鍾情或是一見成仇,人與人之間感情的裂痕,往往是非一日之寒。
最深的感情,也無法承載一次次的誤會和背叛。
這就是背叛!
至少,朱媺娖現在心裡就是如此認爲。
……。
吳爭意識不到嗎?
當然不是。
可吳爭也無奈,選擇,其實自朝廷從紹興府遷至應天府之時,已經做出。
再想改變,已是不能,否則,無以面對追隨自己的人。
邁出巍峨厚重的奉天門時,吳爭如釋重負般地無端地吁了口氣。
這是一種告別,也是一種自我安慰。
吳爭認爲,只要結果是好的,朱媺娖最終也體悟到自己的良苦用心。
於是,走向宗人府的步伐,非常地堅定。
宗人府很亂。
如同菜市場般喧囂。
難怪嘛,近百的宗親,突然遭遇到如此“不講理”的對待,怎麼可能忍氣吞聲。
如果不是宗親手中沒有兵權,或許這又將是一場火拼。
越近宗人府,喧囂聲越大。
各種辱罵、咆哮、嘶吼,可唯獨沒有哀呼和哭泣。
因爲,他們自認是強者,這義興朝的天是他們的天,義興朝的地,也是他們家的一畝三分地。
主,怎能在奴面前哀呼和哭泣?
就算遭遇“不講理”的對待,他們自信,最後的勝利者終究會是他們。
“狗奴,知道本王是誰嗎?去告訴吳爭,讓他立即來見!”
“瞎了眼的賊兵,這天下姓朱,不姓吳,別看吳爭今日混了個親王爵,嘿嘿……那也是咱挑剩下的。”
“你敢動本王一下試試……今日你要動本王一下,明日……不,一會兒,那就有禁軍誅你全家、闔族!”
“太放肆了,這還有王法嗎?滿京城的朱家人,都被拘到了宗人府,這是要反天了……啊?”
宗人府門前,士兵們見主帥到來,齊齊敬禮。
吳爭聽着府內的喧囂聲,向迎上來的一個新軍連長搖搖手。
然後,吳爭回頭看了眼奉天門,輕笑起來,擡腳邁進了宗人府那道厚實到幾乎需要刻意邁步,才能跨入的門檻。
戚承豪兄弟很可憐,拿人,他們毫不猶豫,一聲令下,悉數拿下。
可送至宗人府後,如何面對這羣王爺,那真是傷透了腦筋。
事情就這麼怪,這些人吧,分開時,一見軍隊上門緝拿,一個個嚇得連吭都不敢吭,可一到宗人府,遇見了自己人,嗬,那一個個頓時精神飽滿、不可一世。
圍住戚家兄弟,那是指着鼻子罵,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戚家兄弟也只能低頭忍受着,因爲吳爭沒有給他們下任何不利於這些人的命令,而這些人,哪個不比他兄弟二人的官爵高十七、八級?
吳爭進去時,一個背對府門,與吳爭服飾雷同的二十歲左右的男子,正指着戚承豪開罵,“……知道本王姓啥嗎?知道什麼叫尊卑嗎?本王今日教教你……。”
說完“啪”地一巴掌甩了戚承豪一記響亮的耳光,然後甩甩手道:“這就是尊卑,我打你你得受着,還得問問我手打痛了沒?去,把吳爭叫來……就你的品級,本王就算蹲下來,眼睛還真看不到你。”
吳爭慢慢地走近,面對着府門的宗親已經看見了吳爭的到來。
於是個個臉色一變,有往涌的,有往後縮的,也有傻傻站着的。
“吳王殿下,您可來了,您得爲我等做主啊……。”
吳爭微笑道,向他們一個個頜首致意,然後走到戚承豪面前。
那個打人的男子轉過身來,稍一錯愕,頓時換了一張笑臉道:“原本是吳王來了……本王正替你教訓這些不知理的奴兵呢……。”
吳爭微笑着點點頭,然後朝戚承豪問道:“他是誰?”
戚承豪身子一挺,答道:“回王爺話,是荊王朱慈煃。”
朱慈煃頓時大怒,罵道:“好個狗奴,也敢當衆直呼本王名號……吳王,你這手下人也太缺管教了。”
吳爭“噢”了一聲,微笑着轉頭對朱慈煃道:“原來是荊王殿下啊……本王想起來了,就是那個死了兄長,得便宜藉機承嗣的庶子吧?”
“吳爭,你……!”朱慈煃頓時臉色赤紅,手指顫抖着指着吳爭,愣是沒憋出一句完整話來。
數十宗親一個個面色大變,他們聽出來了,善者不來。
吳爭依舊微笑着,笑得彬彬有禮。
“戚承豪。”
“卑職在。”
“一個軍人,得有軍人的榮譽!”
“可王爺,他是親王……。”
吳爭漸漸收斂起笑意,厲聲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本王樂意,就能隨時上他家去幹翻他全家女人?”
戚承豪一愕,昂首道:“請王爺下令!”
“放屁!”吳爭沒好氣地罵道,“本王又不是苦主,下什麼令,快二十歲的人了,自己心裡沒點數?”
戚承豪朝他弟弟一眨眼,二人突然撲向朱慈煃,一個抱腰,一個左手捏住朱慈煃下巴。
“啪啪”兩聲脆響之後,朱慈煃面上慢慢浮現出八個指印。
“行了。他打你一耳光,你還兩下,利息都收回來了。”吳爭悠悠道,“凡事得講道理,本王是最講道理的人。”
戚家兄弟聞聲收手而立。
朱慈煃走到此時才反應過來,從地上竄起,指着吳爭喝道:“吳爭……你教唆手下,當衆羞辱、毆打本王,本王要進宮告御狀!”
說完,扭頭衝向府門。
吳爭悠悠道:“你今日若出得了這府門,本王給你磕頭如何?”
朱慈煃一愣,臉色漸漸蒼白,他霍地回身,“吳爭,難道你敢當衆戧害皇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