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動彈的蘇穎棠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發瘋的皇后朝着自己一步步靠近，肚子劇烈的疼痛令她即便是想要掙扎也是徒勞。
“不要……不要……”蘇穎棠的額上冷汗直冒，緊緊地捂着自己的肚子，挪動不了半分，忍着劇痛不斷呢喃着。
可蘇穎棠十分清楚，自己這副模樣，根本逃不開皇后的毒手，掙扎了片刻，歸於平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啊！”
然，預料之中的死亡沒有來臨，反倒從蘇穎棠的頭頂上傳來了一聲悲慘的尖叫，緊接着，身旁發出一聲悶響，好像是誰倒在了自己的身旁。
艱難地睜開眼睛往自己的身側看去，猛然心驚，皇后在死前那看着蘇穎棠憤恨的雙眼，無法瞑目，就這麼睜着，十分可怖，白皙的脖頸上一抹劍傷血痕尤爲觸目驚心。
“棠兒！”
一聲着急的呼喊吸引了蘇穎棠的注意力，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擡頭，看到的是站在門口，一臉擔憂的南宮翎和慕容卿，以及……面無表情的南宮瑾煜。
面無表情？不，他的眼中，還多了幾分驚訝和冷漠，爲什麼驚訝？
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正好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覆上上邊的衣物已然被鮮血染紅，地上一灘鮮血把她的眼前化作了一片赤裸裸的紅色。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驚慌失措的眼中滿含淚水，顫抖的手放在劇痛的小腹上，不敢輕舉妄動，卻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棠兒！”見到這副場景，慕容卿算是知曉發生了什麼事情了，趕忙上前去，抓起她的手就爲她把脈，可終究還是已經回天乏術。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麼了？慕容，告訴我，他怎麼了？”餘光看到慕容卿的身影，惶恐害怕的蘇穎棠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抓着他的手臂，向他詢問。
明顯的，蘇穎棠儘管恐慌的眼中還是寫滿了對慕容卿的信任，依然刺眼，令南宮瑾煜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成拳頭，緩緩收緊，面上卻仍然是什麼表情也沒有，平靜冷淡。
她有孩子？爲什麼自己不知道？爲什麼她不告訴自己？然而看她與慕容卿之間存有秘密，而慕容卿，想必是早就知道蘇穎棠懷有了孩子，不然也不會在看到那一灘血的時候，就第一時間地衝上去爲她把脈，蘇穎棠也不會抓着他的手詢問自己的孩子怎麼樣。
這孩子的來歷如何，南宮瑾煜不想深究，見她平坦的小腹，即便是猜測也知道定然是不足三月，爲何她不告知自己而告訴自己的兄弟？南宮瑾煜不願猜測，卻總是不由自主地猜測。
過往兩人之間的默契和曖昧他都看在眼裡，縱然他不斷地告訴自己，慕容卿是自己的兄弟，不會背叛自己，蘇穎棠是自己的王妃，兩人不能違揹人倫。
可……南宮瑾煜清楚，他們兩個都不是世俗人，樂於安分守己，或許當面對某些抉擇的時候，他們也會選擇豁出去不顧一切……
越是這般想着，南宮瑾煜的雙手就握得更加緊，眼底鋪滿了冷漠的雪霜，沒有上前去到蘇穎棠的身邊。
“孩子？這是怎麼一回事？”反倒是一旁的南宮翎聽了這話，也隨着慕容卿的身後去到了蘇穎棠的身邊，握住她沾滿了鮮紅的冰涼的手。
“皇上……大叔……”迷離的眼睛看了南宮翎一眼，蘇穎棠終究是抵不過身體的虛弱，眼前一黑，昏倒在了慕容卿的懷中。
“棠兒！棠兒！”忽感懷中一股力量壓了下來，慕容卿低頭看去，蘇穎棠蒼白無血色的面孔和嘴脣，氣若浮虛的呼吸若隱若現，令在場的人除卻南宮瑾煜之外都感到心驚，慕容卿更是按捺不住害怕的情緒驚叫了出來。
“喚太醫！喚太醫！”南宮翎見狀，回頭衝着身後的宮人大呼命令。
一見龍顏聖怒，宮人們都誠惶誠恐地不敢怠慢半分，立馬跑到太醫署去喚太醫前來。
“快！把棠兒抱到牀上躺着！”再回頭，南宮翎衝着慕容卿又是一聲命令，這地板溼氣重，蘇穎棠的身子又弱，不宜躺太久，命令他抱起來往隔壁的偏殿的房間去，這個房間還死了皇后，實在是晦氣。
況且南宮翎想着，蘇穎棠醒來的時候，也不想見到這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
“是！”慕容卿也沒有拖延，一手敏捷地就將蘇穎棠抱在了懷裡，起身就跑出門外，跑往隔壁的偏殿內。
年邁的南宮翎也在伺候自己的人的攙扶下起身，邁着顫顫巍巍的步子跟過去，經過南宮瑾煜身邊的時候，見他什麼動作都沒有，連忙着急地喊了一句：“還傻站着做什麼！快點兒去啊！”
“是！”
像塊木頭一樣的南宮瑾煜，受着南宮翎的這一推才動一直沒邁開的腳步，跟了進去偏殿。
卻似剛剛一般，沒有靠近蘇穎棠，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好像蘇穎棠，不過是和他無關的陌生人一般。
相反的，慕容卿則一直地陪伴在牀邊，牽着蘇穎棠的手，面色略顯蒼白，始終低着頭，表情裡慢慢都是擔憂。
先前他們未奔赴皇后的宮殿之前，是在御書房裡聊着南宮瑾煜墜崖活下來之後發生的事情，南宮瑾煜向南宮翎推薦了慕容卿，是他的幫助才讓南宮瑾煜安全歸來。
所以順其自然的，慕容卿以吏部尚書的身份成爲了朝廷官員，然而此時他對於蘇穎棠的情緒，還是讓經歷了頗多世事的南宮翎看出了些什麼端倪。
再看看自己身旁站着依舊像一塊木頭一般不爲所動的南宮瑾煜，南宮翎只能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皇上，太醫已經到了。”正當局面陷入了沉默之中時，去太醫署傳太醫的人已經領着太醫來到這邊。
“快讓他進來。”
“是！”
急急忙忙地，太醫本還在太醫署裡察看新進的一批藥材，就被皇上派來的人緊急地叫過來，心知肯定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了。
“微臣參見陛下。”
“免了！快來看看三王妃這是怎麼一回事！”
“是。”
應聲起身，擡頭起來看向牀上躺着的人兒時，小腹位置的被褥也被全然被染成了一片紅色，十分可怖而令人心寒，不免讓太醫心中一驚。
趕忙跑到了牀邊，太醫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再抓起她的手細細地把脈，越感覺，太醫就越覺得愈發地驚恐。
最終鬆開蘇穎棠的手腕，太醫轉身面向南宮翎惶恐地跪下撲在了地上，顫抖的聲音隨即響起：“啓稟皇上，三王妃是因爲小腹受到劇烈的撞擊，加之又摔了一跤，導致了滑胎，引發大出血。而且三王妃的身子本身就虛，懷孕讓她承受得有些重了。”
“什麼？你說什麼？朕要你不惜一切辦法都給我治好棠兒！”南宮翎一聽，毫不猶豫地就下達了命令。
“是！”太醫不敢多說什麼，先給蘇穎棠做了緊急處理，再向南宮翎稟告，回去和幾位同僚商量着治療的方案，一會兒就命人把熬好的藥給端過來。
“煜兒，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南宮翎覺得，蘇穎棠是南宮瑾煜的王妃，這件事情，他總是知情的。
“……”可南宮瑾煜給予南宮翎的答覆，卻只是沉默。
“煜兒！”忍受不了這樣的沉默不語，南宮翎算是徹底地怒了，也不管慕容卿還在此處，直接地就對着南宮瑾煜大吼，一點兒面子也不給。
“皇上，這件事三王爺不知情。”最後回答的，卻是一直坐在那兒默默不語的慕容卿。
“你說什麼？”不敢置信的南宮翎睜大着慍怒的眼睛看過去，眼中含着幾分陰狠地看着慕容卿。
他就知道，這件事情，和這個慕容卿脫不了干係！
同樣的，南宮瑾煜雖早就料到兩人之間不簡單，卻還是出乎意料地看着慕容卿，萬萬沒想到他會在此刻承認，這不是要害死蘇穎棠還有他自己嗎？
“皇上息怒，三王爺並不知道王妃有孕的事情，請皇上莫怪罪王爺。”
“那你怎麼就知道！這孩子和你有什麼關係！”火頭之上的南宮翎顧不得什麼身份面子，咄咄逼人地質問慕容卿。
“皇上別誤會，這孩子，的確是王爺的沒錯。”慕容卿深知南宮翎是誤會了，卻還是不慌不忙地解釋。
“我的？爲什麼她不告訴我？”沉默了許久的南宮瑾煜，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終究是按捺不住自己心裡壓抑許久的情緒，上前一步質問慕容卿。
“南宮，你別衝動，她不告訴你，是因爲沒想好怎麼告訴你，況且……她知道你爲很多事情在煩，不希望你再多一樁煩心事。”慕容卿解釋着，希望南宮瑾煜能夠理解蘇穎棠的苦心。
果然，當聽到慕容卿的這番話，南宮瑾煜面上的憤怒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心疼，癡癡地看着牀上昏迷不醒的蘇穎棠，一時間心裡充滿了愧疚，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蘇穎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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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我不知道你最近怎麼了，但興許換了旁人也看出來你對棠兒的冷漠，她好不容易纔讓這個孩子平安地呆在肚子裡一個半月，如今說沒就沒，不僅對她的身體造成巨大的傷害，孩子沒了，對她也是一種打擊。”
這些日子南宮瑾煜的冷漠疏遠慕容卿都看在眼裡，蘇穎棠的失落他也看在眼裡，不論他陪伴多久，她給他的都是牽強的微笑，並不是發自內心。
“……”南宮瑾煜一時被說得啞口無言，只能默默地走到了蘇穎棠的牀邊蹲下來。
知道自己的解釋對南宮瑾煜起了作用，把他心中的誤會都解開了，慕容卿無言地起身退開，走到南宮翎的面前用眼神向他傳達了意思，隨即兩人一同離開了房間，把時間和空間都留給了蘇穎棠和南宮瑾煜。
門應聲關上，南宮瑾煜緊緊地握着昏迷不醒，面色蒼白的蘇穎棠冰涼的手，不肯鬆開。
她傳達到自己掌心的溫度冰涼透心，實在難以相信她還有生命存在，若不是還能感覺到她若有似無的呼吸，南宮瑾煜真的是無法說服自己她還真實地存活在自己的身邊。
輕輕地牽過她的手放到的嘴邊，一行熱淚流淌過臉頰，滴落在了蘇穎棠的手背，滾燙的熱度令昏迷中的蘇穎棠尤有感覺，眉頭動了一下，幽幽地醒了過來。
“南宮……瑾煜？”側過頭去，眼前模糊地出現了南宮瑾煜的模樣，看不清也不確定是否是真的，嘴裡不自禁地就呢喃了出來。
“醒了？”陷入自我沉思之中的南宮瑾煜聽到了這聲呼喚，睜開眼睛看去，就看到她目光呆滯地看着自己，略顯空洞，似乎還沒有從昏迷中完全地醒覺過來。
“嗯……”無力地點了點頭，蘇穎棠的意識逐漸從昏沉中恢復過來。
腦子從混沌變得清晰，在皇后宮裡遭遇的一幕幕涌入了腦海，蘇穎棠這纔回憶起了那驚險的一幕，被染紅的眼前，如此血腥。
恍然心驚，蘇穎棠身體一怔，掙脫了南宮瑾煜束縛着自己的手，猛然掀開蓋在自己身上的被褥，當看到小腹上真切存在的鮮血，蘇穎棠腦袋渾然轟隆了一聲，一片空白。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告訴我，不是真的，對不對？”她的語氣平靜，沒有衝動，想要拒絕承認這個現實，但卻透着幾分無力和認命。
“蘇穎棠，是真的，孩子沒了。”緊握住她的手，南宮瑾煜心裡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但一想起這些日子自己和蘇穎棠承受的相比，他認爲不足爲道，默默地忍住了心中的情緒，去安慰陷入絕望之中的蘇穎棠。
“沒了，沒了……”摸着平坦的小腹，蘇穎棠失神地看着前方，嘴裡不斷呢喃重複着這兩個字。
“蘇穎棠……”見她這樣一幅黯然的模樣，神志恍惚，南宮瑾煜心裡十分地不好受，然而此時除了能陪在她的身邊，他不能再做些什麼，不能代替她傷痛。
“不……或許這是好事……”然，出乎南宮瑾煜意料的，蘇穎棠並沒有大吵大鬧，而是說出了一句令南宮瑾煜匪夷所思的話。
“你這是什麼意思？”從她的話裡，南宮瑾煜聽出了別的意思，好像，蘇穎棠其實並不是十分期待這個孩子的出生。
“原本，這個孩子便是一個意外，我沒有準備，或許這是天意。”輕笑，蘇穎棠倚靠在身後的軟枕上，淡淡地回答道。
“蘇穎棠，你的意思是，從一開始，你就不打算生下這個孩子？”一聽到蘇穎棠說沒有準備，對於這個孩子的失去並沒有太過激動的情緒，南宮瑾煜認爲，她其實並不期待這個孩子，甚至於，希望這個孩子能夠消失。
既然如此，她爲什麼還要讓他留在肚子裡一個半月？不應該就在她發現的時候，果斷地做出決定，把這個孩子給拿掉嗎？爲什麼還要等到這個時候！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既然他來了，我並沒有任何權利剝奪他的生命，我甚至有義務讓他順利出生，今天是個意外，我不想，但有時想想，既然是意外，我也沒有任何能力阻止，你說是嗎？”轉頭露出淡然的微笑，蘇穎棠不慌不忙地解釋道。
“……”一席話，南宮瑾煜無言以對。
的確，如果她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大可早早地秘密解決掉這個問題，不必等到今時今日。
況且今日的意外，不論是誰都無法預料，無法阻止和避免。
“南宮瑾煜，我們之間有愛嗎？你愛我嗎？”拋開孩子的話題，蘇穎棠忽然轉移了他的注意力，拋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我……”問得太突然，南宮瑾煜沒有及時地反應過來，一時語塞。
“罷了，不需要回答了，我累了，想要休息，可以嗎？”見他遲疑的模樣，沒有斬釘截鐵的態度，蘇穎棠就知道，他對自己，或許已經有了好感，但絕對談不上喜歡，談不上愛，因爲他遲疑了。
既然如此，沒必要咄咄逼人，繼續逼問下去，不過是在浪費時間罷了。
“你好好休息，晚點兒我再來看你，過幾天便可以回到王府了。”南宮瑾煜面對蘇穎棠這明顯的驅趕，沒有立即表明的自己的心意。
爲她掖好了被子，看着她躺下去，背對着自己，默默地看了她幾眼，南宮瑾煜才起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直到聽到門被掩上的聲音，假裝閉上雙眼的蘇穎棠又睜開來，壓抑在心底那股失去孩子的悲痛洶涌而來，淚水終究是沒辦法壓制住，猶如決堤之流，洶涌澎湃。
不過是剎那的功夫，蘇穎棠蒼白的臉上已然是淚痕交錯，滾燙的溫熱刺痛着她的肌膚，她的感覺，但還是比不上失去孩子那一刻的沉痛。
就算她一直否認一直擔心着這個孩子，可她不是個冷血的人，怎麼可能不痛？這是她的孩子，然而她卻不想要讓南宮瑾煜看到自己落淚，纔會假裝冷漠，始終隱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