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火命的話，王暮沒有生氣。
任誰都看得出來，這是小孩子慪氣時說出來的話。
這時，一個男人靠近，拿着咬了半邊的炸胡蘿蔔：“尊敬的先生，這炸胡蘿蔔……”
王暮冷冷看去，“你想說我的炸胡蘿蔔不好吃？”
“不是不是！！”
男人驚恐，猛地搖頭，“我家種有胡蘿蔔，我想賣給您，這炸胡蘿蔔太好吃了，人間美味！”
王暮恢復溫和之色，和男人細細討論。
不久，男人高興離開，王暮默默望向格斯大廳方向。
按照他的推算，時間差不多了。
……
格斯大廳。
站在角落的伊萊特重重喘氣。
他渾身冒血，卻燃不起一縷火焰，面對洶涌襲來的貴族，雙臂的疲軟使他絕望。
這一切，都怪格斯大廳頂上的噴水裝置。
這種噴水裝置隱藏在格斯大廳的每一處。
只要有人釋放火焰，便會被經過特殊處理的水澆滅。
伊萊特對迎來的人狠狠一拳，還沒回力，其他人便撲了上來。
不一會兒，伊萊特被七八個人壓在身上。
重壓之下，伊萊特感覺皮肉被堅硬的地板磨穿，骨頭寸寸斷裂。
他艱難伸出一隻手，探向格斯大廳的大門，那裡有數位聖裁者把守。
伊萊特眼睛通紅，歇斯底里地喊出製造這場悲劇，始作俑者的名字。
“紐曼老師！！”
就在這時，伊萊特被血液浸紅的眼中裡，看到格斯大廳無人戰鬥的空曠處，有一個身穿絲綢衣服的小女孩小心翼翼的行走，圓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四周，從小女孩嘴巴張合的口型，可以看出小女孩在喊爸爸媽媽。
“離開！”
“離開這裡！”
伊萊特想要大喊，但他的肺部氣息已經在紐曼老師四個字裡耗盡。
如今他發不出一絲聲音，只能眼睜睜看着小女孩越走越近。
噗！
不知從哪兒來的一團火，猛地覆蓋在小女孩身上。
伊萊特被壓得喘不過氣，眼前出現重影，只聽到頭上的人說：“那好像是霍根公爵的孫女。”
也有人看到了，但是……
你倒是去救她啊！
伊萊特心中怒吼，眼前重重虛影越發迷幻。
朦朧中，他聽到了一些話語。
“聽說如果火焰能被熄滅，是因爲火焰在掌握你，而不是你在掌握火焰。”
“真正的火焰，就算遇到大海也不應該害怕，一團火焰，也能燃燒大海。”
“區區特製水能覆滅的火焰，也就那樣……”
“這種，根本無法稱之爲火焰。”
“如果能稱之爲火焰，那也只是別人賜予的。”
“別人賜予的火焰，終會消失。”
“唯有自身之火，以生命點燃，才能自稱爲火焰。”
“火焰的宣言，忘了嗎？”
“有人才有火焰，信仰自己，激發身體火焰，給他人帶來希望。”
“那纔是掌火使的初衷。”
混混沌沌中，伊萊特聽着這些話，雙拳不禁緊握。
他眼睛自渙散重新凝聚，望向眼前場面，不由身體發顫。
格斯大廳內，許多人跪地，抱着一具具幼小的屍體。
屍體已被燒成黑炭，能識別身份的戒指首飾衣物，模樣都認不得了。
壓住他的人已經不見，伊萊特起身，踉蹌了一下。
黑暗的格斯大廳，只有悲痛痛哭之聲。
這裡，沒有一點火焰。
“別人給的火焰，只會熄滅。”
忽然間，他想起了這句話。
伊萊特不明白這句話的含意，但他知道火焰行者的心經。
火焰心經裡，似乎就是在讚頌某個存在。
而聖殿體系的修行功法，則以自己不死之火爲最終目標修煉。
他修煉的就是不死之火。
可他現在連自己的不死之火是什麼，都不知道。
嘭！
格斯大廳的大門猛地被關閉。
大廳內，完全漆黑。
噠。
噠。
噠。
嘩啦啦！
水從大廳天花板滴落。
不再像剛纔的陣陣噴落，而是從天花板被人用巨大的盆子倒下來。
這如瀑布般的大水砸落地面。
只是一兩分鐘時間，密封性極好的大廳內，水位已然浸過腳腕。
“我的火焰，究竟是什麼？”
伊萊特被大水沖刷着頭顱身體，洗刷了身上的血液。
一瞬間，他想起以前的自己。
“聽話？”
“膽小？”
“懦弱？”
伊萊特在思考。
但他發現，自己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好像都是被逼的。
他的火焰，沒有一絲可取之處。
“伊萊特少爺！”
突然，一個聲音喊醒了他。
伊萊特茫然擡頭。
以他的視力，能借助天花板噴水洞口裡投下的微弱光亮，看到不遠處蘭斯正站在一根三人抱的光滑圓石柱下。
“伊萊特少爺，快過來，踩在我的肩膀上。”
伊萊特苦笑：“蘭斯爺爺，剛剛已經試過了，打不開天花板。”
“不是打開天花板。”
蘭斯搖頭，艱難道：“你是費爾曼的掌舵人，不應該那麼快死，站在我的肩膀上……活得更久一些。”
活得更久一些！
聽到這話，伊萊特渾身一震。
佛瑞、費爾曼家族從越火師晉升到火焰行者的那人，還有一位位火焰行者靠近石柱，圍繞石柱，望向伊萊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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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將戴着的帽子，摘下來道：“來吧，我們認可的瘋狂火焰後代。”
他們手牽手，環抱着溼滑不能爬的圓石柱。
另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他抱着一具焦黑的小屍體，單膝跪地在蘭斯等人前方。
“就憑你敢站在斬首場上，費爾曼家族會因有你而覺得榮耀，你不負瘋狂火焰之名，伊萊特·費爾曼。”
這位父親沉聲道，“我的肩膀，爲你築成梯子，前往你應當所在的高度。”
水位已然沒過伊萊特膝蓋之上，這位父親的下巴浸在水裡，那小小屍體被他單手舉起。
“瘋狂火焰？”
“站在你們的肩膀上？”
伊萊特頭皮發麻，退後了兩步，耳邊傳來的皆是悲慟的哭泣聲。
那位父親的半張臉浸在水裡，動也不動。
若不是那雙憂傷的眼睛，如此堅定又毫無畏懼。
他甚至不覺得，這位父親還活着。
恍惚間，伊萊特彷彿聽到了王暮的聲音。
“……等你出來，我親手弄一桌你沒吃過的食物……”
老師！
伊萊特知道這一出老師弄出來的，也終於清楚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他出不去，只有死。
王暮從不會給他留後路，除非王暮說了。
“我的火焰我的火焰！”
看着眼前漸漸被淹沒的蘭斯等人，伊萊特臉色幾欲瘋狂。
該死！該死！該死！
他怎麼知道自己的火焰是怎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