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皮膚因爲許久不見陽光而過分蒼白,他後背的傷口潰爛,發出難聞的味道。
“不痛嗎?”我問他,我輕輕戳戳他傷口的邊緣,“已經爛了。”
梅若春躲了一下說,“疼。”他的聲音軟軟的,更像是撒嬌。
“這個傷口我沒有辦法處理。”我放下手裡的刀說,“請你叫別人來處理吧。”
梅若春聽到我的話,一下子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角,他說,“不用了,其他人看到又要去報告給王國了,我的傷口爛了是嗎?你幫我把爛肉都割掉,然後再上藥就好了。”
我聽完他說話之後看着他,問道,“你確定你能忍受嗎?”
梅若春點了點頭,他伸手打開牀邊的櫃子,從裡面拿出來了一個玻璃瓶。
這個玻璃瓶做工很精巧,上面有一個小小的旋鈕,玻璃瓶裡裝着紅色的液體。
“這是什麼?”我奇怪的問他。
他把瓶子扭開說,“這是盧卡斯給我的。”接着他又補充道,“盧卡斯就是那個穿着很奇怪,每天都戴着金色帽子的人。”
我想起來了。
“之前我總是失眠,他就給了我這個。”梅若春從瓶子裡取出了幾滴紅色的液體把它灌進嘴裡,“這是某種花的汁液。”
我本想阻止他,但到底還是沒有伸手。
“幫我把腐肉都割掉。”梅若春喝完那液體之後就又乖巧的趴在原位,把頭埋在胳膊裡。
他說話的時候感覺已經有點睏倦了。
我拿起他放在桌子上的玻璃瓶,搖了搖裡面的液體,扭開瓶子我聞到一種奇異的芳香。
我立刻扭緊瓶子,我總覺得這瓶子裡的液體不正常。
我拿起籃子裡乾淨的小刀,從大瓶子裡取出了白色的液體,把它抹在梅若春的皮膚上,權當是消毒了。
我的手有一點顫抖,一朵花從我的指尖冒出來,我立刻把它掐斷了。
我舉起刀子,看了梅若春一眼,然後割下了一塊腐肉。
梅若春劇烈的顫抖了一下,他死死抓住了牀單,我看到他的耳根立刻紅了,他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他的腦袋就像個小動物似的蹭了蹭我的掌心,我知道大概是玻璃瓶裡的藥起作用了,否則他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動作。
我儘量快得處理好梅若春潰爛的傷口,接着裹上草藥和紗布,或許是因爲太痛了,梅若春忍不住輕輕叫了一聲。
他趴在那裡不再動了,看起來就像是睡着了一樣,我拿起被子爲他蓋上。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拉住了我的衣袖,他轉頭頭看我,此刻他的眼神與平時完全不同。
他的臉泛着紅暈,眼睛水汪汪的,大概是因爲剛纔太痛了。
“別走。”他說,聲音很軟,幾乎不像是他的聲音。
我看着他說,“我不走。”但我還是想要把衣袖他的手裡拉出來。
“我不喜歡你擾亂我的心。”他說,語氣就像是撒嬌。
“嗯?”
“我是要當國王的。”他說,“誰也不能阻止我,就算是我喜歡你也不可以。”
我聽到他的話猛然擡頭看梅若春,他的話讓我有點尷尬,但我卻剛剛好對上他的眼睛,他望着我的眼神是那麼清澈。
“我第一次看見人類可以在天空中飛翔。”他說,“我偷偷拿了你的東西。”
“什麼東西。”我問。
“一片羽毛。”他說完這句話就像是再也無法忍耐睏倦了一樣睡着了。
他的手還不自覺得抓着我的衣角,我輕輕一撥,他的手就落下,輕得就像是一片羽毛。
我望着他的臉,多麼年輕啊。
就在此刻門悄無聲息的打開了,我知道是誰來了。
我最後望了一眼梅若春,再一次爲他蓋好了被子。
對不起,我要親手毀滅你的夢想了。
我走出房間,輕輕地關上房門。
依然戴着金色帽子的盧卡斯在門口等着我,他看着我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接着擺擺手,示意我跟着他走。
我跟在他的身後。
長長的走廊裡只有兩個人,我不知道之前一直守在這裡的士兵去了哪裡,想來應該是被他支走了吧。
走廊裡的窗子開着,溫柔的夜風吹在臉上,我隱隱的聞到了一絲血腥味。
我看着走在前面的盧卡斯,他換了一件紫色帶着巨大花紋的長袍,頭上倒是罕見的沒有戴帽子,一頭黑色的長髮順着肩膀披散下來,只是他的眼影依然沒少一點。
我跟着他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來到了底下的監牢,監牢裡惡臭難聞,他帶着我來到了最裡面,這間牢房有一個單獨的大門,我們穿過它,就看到了另一個讓人無法忍受的監牢,裡面的人大部分都血肉模糊,有些一看就已經死掉了,屍體也幾乎不成人形。
“他們……”我遲疑的開口。
“他們都被那個殘忍的小國王殺死了。”我知道他是在諷刺梅若春。
我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實在是難以把在樓上房間裡撒嬌的少年和這裡聯繫起來。
“你看起來並不怎麼傷心。”盧卡斯笑着說。
我忽略了他的問題,直截了當的問道,“還有活着的人嗎?”
盧卡斯點了點頭,他帶着我看完了這些慘狀之後就把領到了另一間監牢前。
我還記得關在監牢裡的人,他是第一個向梅若春獻媚的人。
“是他?”我奇怪的看盧卡斯。
盧卡斯點了點頭,我想他的意思是叫我放心。
“你認識那個拿弓箭射傷王子的人嗎?”我問他。
僕人看了盧卡斯一眼,便回答道,“我認識,她就是我們家的大小姐。”
“她是什麼樣的人?”我又問他。
他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她很善良,平時並不怎麼說話,做事情也慢吞吞的,爲此經常挨夫人的責罵。”
“她平時都做些什麼?”我又問。
“她除了讀書寫字外就是練習弓箭了,因爲她母親出身在騎士之家。”
“我知道。”我又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你覺得她會跑去哪裡?”
這個僕人擡眼看着我,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