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草在機場的候機室,從六點一直呆到九點。
她始終相信,陳放一定會回來,他沒有理由會騙她,會讓她迫切的心落空的。
他不會。
然而,兩點一線的愛情裡,彼此身在異處,誰能保證什麼事都順風順水,沒有一點誤會呢?
且不說愛人身在異處,哪怕是朝朝暮暮,都逃不了勞燕紛飛的結局。
葉小草依舊沒有意識到,這將是她與陳放的結局。
直到九點二十三分,陳放的電話終於打了過來,聲音沙啞,“小草,對不起,我沒有回去,人還在北京,剛開完會議。”
葉小草不是佛,可以在機場空等了幾個小時,而後毫無怨言。她幾乎哭出聲,“那你爲何不提前告訴我?”
這一聲質問裡,有太多的委屈。她覺得很累,陳放離得太遠,想他的時候,念他的時候,需要他的時候,他都不在身邊。而這中間,到底還會有多少誤會與不快發生?
葉小草如此篤定的人,也會有怕的時候,聲聲質問,“陳放,你會回來的對不對?”
電話裡頭,陳放沉默,過了良久才說了聲對不起。然後,就掛了電話了。
生活不如看連續劇,可以猜測出劇情發展與結局。
生活裡有許許多多的意想不到。
對於今天的食言,陳放唯一的解釋就是公司臨時有事,回不去。
走出機場,已經是十點了。
葉小草不知道一向疼她愛她的陳放,今天是怎麼了。一句對不起,就能撫平她心中因失落而起的傷痛嗎?
三月的末尾裡,風很張狂,它努力地踩着冬天的尾巴,肆意地凌虐着葉小草的細發。
今天她精心梳的妝容,已經被風掀亂,有些不堪入目了。
她始終想不通,到底能是什麼事,讓陳放放棄回城的機會呢?
工作,真的那麼忙嗎?
不是她不肯相信陳放,而是自己實在委屈。
要回到家的時候,她還是隱忍着痛,給陳放發了一條消息,“對不起,我應該諒解你。”
儘管如此,可她的心依舊不快,後來的好幾天裡,她都沒有再聯繫陳放。
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麼事,那幾天陳放依舊沒有聯繫她,連那條短信也沒有回。
休息日的時候,葉
小草陪同葉母去了監獄探望弟弟葉小杰。
三個月不見,小杰已然從一個不懂事,從一個放蕩不羈的小子變得成熟與穩重多了。
是他先拿起通話筒,努力地擠了一個最真的笑容給葉母,“媽媽,對不起。”
那一刻,小杰喉嚨一哽,後面的話再也無法完整地說出來。
瞬間,葉小草與葉母淚如雨下。
小杰沒有瘦,在監獄裡經歷了磨練,反倒有精神多了。他的臉上與眼裡,都是對家人的欠意,哽咽了良久,小杰才說:“媽,我在裡面過得很好,不必擔心。”
同樣的話,他對姐姐葉小草也說了不下三遍,目的就是要讓家人放心。平日裡,這些話在小杰那裡,都是嬌情的。打死他,他也不會跟家人說如此煽情的話。
可經歷了此次劫難,小杰似乎真的懂事多了。
葉小草什麼話也說不出口,看着弟弟就心疼。反倒是葉小杰,不停地安慰姐姐,“豬,你能不能別這麼嬌情。你就當我是來這裡受教育的,比起被我撞的人,我是幸運的,至少我不缺胳膊、不缺手腳地活着。豬,你是醫生,有空一定要幫我去看看他們,我真的很對不起他們家人,更對不起你們。姐……我出去後,一定好好做人……”
葉小草摸着淚,“你還說我嬌情,你看看你。小杰……在裡面要好好的,聽教導員話……”
從監獄裡出來,葉小草摻扶着滿臉淚痕的葉母,恨不得時間是靜止的,能讓小杰與他們多講一會話。可是,半小時的時間很快就從一言一語中流逝了,她們在工作人員的催促下,不捨地掛了電話。
冬末迎春的風裡,真的很冰涼刺骨。
葉小草緊緊扶着葉母,側頭一看,這才恍然發現,就在半年前還風韻留存的母親,竟然蒼老了,細細的皺紋擋也擋不住她的年齡,她雙目洞空,早已爲這個家,早已爲這份親情CAO碎了心。
葉小草不得不相信,也許經久不衰的不是愛情,而是平日裡我們並無所謂的親情。
她的陳放,離得太遠,遠到讓葉小草以爲,曾經那段轟轟烈烈的記憶,真像是一場夢。
陳放終於來電話,已經是半個月後的事情了。
葉小草剛剛做了一個婦產手術,手術很失敗,孩子難產,母子終不保。親屬將產婦送來醫院的時候,就已經因失血
過多而昏迷過去了。
葉小草和其他人,力盡全力地在搶救這位產婦,可是最終還是徒勞一場。
回到辦公室,葉小草已經沒有了任何心情,那一母子慘死的一幕,像噩夢,揮之不去。
女人,終究是苦難多折磨的。
辦公桌裡的電話一直在響,鈴聲一首接着一首。葉小草無力地拉開抽屜,那種見到陳放來電,本該有的喜悅,消失得蕩然無存。
她無力地按下接聽鍵,連聲音也是疲憊的,“喂……”
除了這一聲招呼,她沒有辦法多說一個字。
約莫二十天沒有聯繫了,情人間本該有的所有驚喜,全部被她的身心疲憊給遮攔了。
電話那頭,陳浩的聲音有些焦急,急忙問,“小草,你怎麼了?”
有護士過來催促葉小草,葉小草應了一聲,然後匆匆忙忙地對電話裡的陳放說,“一會我回你電話吧,今天是我實習手術的第一天,有一臺流產手術要做,一會再說。”
然後,她打足了精神,再次踏入手術室。
一臺接着一臺的手術室並在一間若大的手術室裡,四張牀上,一共躺着三個年輕的女子,都是來做流產手術的。
趁麻醉師還未給手術檯上躺着的女孩子注射麻藥之前,葉小草安慰地說着,“小妹妹別怕,睡一覺就過去了。”
躺着的那個女孩子,約莫十七八歲,明顯的年幼於葉小草。給葉小草的第一眼感覺就是,她很害怕,目光裡透露着無盡的無助,眸光猶如天空裡零散的星子。
小草握了握她的手,淺淺一笑,“沒事的,不會痛。”
這是葉小草第一次親手手術,相對與上一場協助主治醫生的婦產手術來說,成功了許多,小女孩腹中還未成形的胎兒流得乾乾淨淨,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
休息室中,她還特意吩咐好小女孩子要注意些什麼,怎麼保養。
看着小女孩生澀的容顏,還有無助裡透着堅強的目光,她再也不好繼續問下去。
其實,小草是想問她,男朋友有沒有來。
在看見她眼裡的無助,小草便懂了,這個問題不應該去問。
下班的時候,葉小草看見那個小女孩滿臉蒼白地從醫院裡走出去。她想追上去,送她回家的,可是她很快消失在了葉小草的視線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