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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天的太陽升了起來,姐弟倆從一個逼仄低矮的巖洞裡爬了出來。
已經變成了麋鹿的子衿,還是說不了話,但它已經從昨天的恍惚迷離中緩過神來,它已經學會了傷心的哭泣。子靜用手帕接着他的眼淚,從昨天開始,她靠收集草業樹葉上的露水以及彼此的眼淚,有了足夠多的水分。讓人慶幸的是,她還發現、採集了一些可以吃的漿果。這樣,姐弟倆暫時沒有性命之虞了。
“親愛的子衿,別哭了,事情會好起來的。說不定明天,你就能恢復人形,變回之前的模樣。”
它慚愧的低下了頭,彷彿覺得是不聽話的自己拖累了聰明能幹的姐姐。它轉身打算離開。
“別走——”子靜抱住它,“別離開我,子衿。”
可它是那麼害羞又執拗,現在這個奇怪的樣子,它一刻也不願待在姐姐身旁。
每走一步,都能看見這可笑的蹄子,都能感覺到頭頂上花裡胡哨、搖搖晃晃的犄角。它的眼睛,很容易就能看見自己往前凸出的扁圓的長長的嘴巴,卻又說不了話……
每一步,都讓它對自己很生氣。它只想趕快離開,找個無人能發現的旮旯,悄悄等待這可憎又可憐的麋鹿“外套”的消失。
子靜一看它的眼神,就知道了它的心思。——從小到大,她和他幾乎形影不離,加之有時雙胞胎,她對他的想法十拿九穩。她撩起裙子,解下一根金襪帶,系在麋鹿脖子上,又拔了一些軟韌燈芯草,搓、編了一根漂漂亮亮、結結實實的軟繩。她用這根繩子拴上弟弟,牽着它向森林的深處走去。
他們採漿果和乾果,收露水和雨水。他們已經習慣了密林裡無依無靠、無拘無束的自由生活。
他們走呀走,這一天,來到了一座小木屋前。
“喂——有人嗎?”子靜敲了敲厚厚的斑駁的木門,喊着問。
“……”
“喂——沒有人嗎?”
“……”
子靜扒着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木門,透過門縫,朝黑咕隆咚的屋子裡面窺探。裡面乾乾淨淨、空空蕩蕩,影影綽綽好像有幾樣東西蹲踞在牆角。
“子衿,沒人吔!”子靜回頭對亦步亦趨的弟弟說,“要不,我們先在這裡住下來如何?”
它猶豫了一陣,輕輕點點頭。它已經習慣了自己雍容漂亮的犄角。
“弟,咱們運氣不錯哦。”子靜嗔愛地白了弟弟一眼,回身推開了木屋的門。
看情形,原先住過這木屋的,是挺講究的一戶人家。屋子裡有幾樣簡單傢俱,都結結實實。這些傢俱,沉重,耐用,經年累月,都被人的身體打磨得光溜溜,看着很舒服。可能因爲所以重,搬走實在不大方便,才被留下來。
那張笨拙可愛的原木牀的牀頭上,用笨拙的筆觸,寫着這樣一句話:親愛的,看見這句話,你就已經是這兒的新主人啦!恭喜!拜託你照顧好這兒哦。
我們會的。子靜和子衿一起默默點了點頭。
“啊哈!我們有家嘍!我們真的有家嘍!我們終於有家嘍!” 子靜歡快地喊着。子衿的四隻蹄子,也在雀躍騰挪,它在跳自己發明的八步舞。——這是它最近琢磨出來的一種漂亮、迷人的舞蹈。那些可愛動作,就連聰明矯捷的子靜也根本做不來。
這是離開家以後最開心的一天了。
“那我們就在這裡住下來吧。”子靜拍拍子衿靈巧的小腦袋:“哪天住厭了,咱們再出發!”
“嗯!”麋鹿鄭重其事點點腦袋。
簡單打掃了後,子靜跑出去,在周圍找來些樹葉和青苔,鋪了牀,柔軟清香。兩人在這個屋子裡,認認真真、安安心心睡了個好覺。
早晨,她出去採集草根、漿果和堅果,也帶回來一些嫩草。子衿也已經習慣了吃草,他們倆齊心協力,努力將屋子收拾得煥然一新。
屋子後院,有一口井,轆轤被摘走了,子靜找來一個大葫蘆,將它加工了了一隻別緻水桶。麻繩綁着葫蘆桶,從井裡打上來了第一桶水,姐弟倆一嘗,嘿——真甜!
到了晚上,累了一天的子靜做完祈禱,把頭靠在弟弟毛茸茸的背上,不知不覺就睡着了。要是子衿還保持着人的形狀,這種生活倒也挺美!
他們就這樣孤單寂寞地在野外生活了好幾年。
不知不覺之間,子靜出落成一個勻稱迷人亭亭玉立的姑娘,而子衿,已經長高到這個木屋幾乎住不下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