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衍帶着嵐疏過來找薄荷,老早就看到她春光滿面的盯着旭,臉都快笑出菊花了,這會兒又看到她鄙視的神情和話語,氣不打一處來。
嵐疏在一旁看得精彩,沒想到過來還能看到這樣的好戲。
“旭,我交代你做的事都辦好了?還有閒心在這裡聊天?”孟衍鐵青着臉,他不敢對薄荷發火,只好拿旭出氣。
旭一臉蒙逼,怔怔的看着孟衍,“您不是交代我照顧好薄荷姑娘的嗎?”
“現在我回來了,不用你照顧了。”孟衍緊抿着雙脣,眸中盡是怒火。
薄荷一眼就看到了他身邊的嵐疏,這回她沒有蒙面紗,眉間也沒了硃砂痣,但薄荷就是認出了她。
薄荷心裡有些不好受,他們見面了,孟衍心心念唸的緋笙終於回來了,是不是這裡再沒有她的一席之地了,什麼陪她一生一世,騙子!都是騙子!
“你衝旭發什麼火?心上人找回來了,來顯擺你的威嚴嗎?有本事你去把森林裡抓妖怪的那個怪物找出來啊,在這裡逞什麼英雄?”嫉妒心作怪,她把連日來的怨氣,一股腦都發在了孟衍身上。
這幾天他一直都讓着薄荷,儘量不去惹她,如今薄荷居然爲了旭衝他發火,“你有完沒完了,誰顯擺了?你現在是在爲旭打抱不平是吧?”
嵐疏在一旁看好戲似的,嘖嘖稱奇,旭一臉無辜,怎麼又扯上他了?
“對,我就是看不慣你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嘴臉,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守着個破廟嗎?”她氣得口無遮攔,“現在你的心上人回來了,也是時候跟我劃清界限了,以前也不知道你圖我什麼,現在我也沒什麼價值了,我走行了吧!”
她氣沖沖的直往外走,孟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扯回來,“現在外面危險得很,你出去找死啊!”
薄荷委屈的哭出聲來,“反正死了也跟你沒有關係,我就不該跟你回來!”
嵐疏瞪大了雙眼,上上下下的將她打量了一遍,“這變化也太大了吧!”她轉頭看着孟衍,一臉的同情,“現在的脾氣還真是大啊,以後有你好受的了!”
孟衍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都是你惹出來的事,把你找來也不是讓你來看戲的,好好給我解釋清楚,這幾天鬧得我頭都大了!”
他倆的對話在薄荷看來,就是在打情罵俏,她拼命掙脫孟衍的束縛,卻怎麼也掰不開他的手,一氣之下,薄荷張開嘴就朝他的手背狠狠咬去,孟衍痛得一驚,連忙抽回手。
他的手背上赫然出現了一排鮮紅的牙印,還沾着一絲口水。
“你是狗啊,還咬人?”
薄荷有些心虛,但還是故作鎮定,“誰叫你抓住我不放的,當着你心上人的面,也不怕她吃醋!”
嵐疏忽然輕聲笑了起來,“你左一聲他心上人,右一聲他心上人,我算是聽明白了,其實是你吃醋了吧!”
薄荷怔了半晌,有些茫然,“我吃什麼醋,我有什麼好吃醋的?”
嵐疏無奈的搖搖頭,薄荷雖然不像緋笙那般冷情了,但腦子似乎不太靈光,連自己動了心都還不知道。
“我今天來主要是爲了給你道歉。”嵐疏語氣溫和,帶着淡淡的笑容。
“我和你素不相識,你給我道什麼歉?”薄荷有些不解。
嵐疏看着她那雙澄澈的眼睛,輕嘆了口氣,“之前誤導你,害得你以爲我是緋笙,以至於讓你和孟衍產生了如此大的誤會,真的很抱歉。”
薄荷有些怔愣,“你不是緋笙?”這個事實讓她一時半會還不能消化,“那你是誰?”
“緋笙早已在三百年前離世了,而我是洛河的嵐疏,想必你已經不記得了。”她的話裡別有深意。
薄荷恍然大悟,“我聽雨光提起過你,說你時常提到緋笙。”她眼神純真,“緋笙是你的好朋友嗎?”
嵐疏怔了怔,“朋友?”她忽而笑了笑,“我跟她之間隔着血海深仇,又怎麼可能會是朋友?”
聽到她這麼說,薄荷有些窘迫,看來她們之間有些她不知道的秘聞。
“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事。”嵐疏微笑看着她,“你如今果然與從前不同了。”
她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薄荷皺了皺眉,“你以前認識我麼?”她努力的回想,卻發現過往的記憶裡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人。
嵐疏看了孟衍一眼,後者眉頭緊皺,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她微微一笑,“我活了八百年了,也許在過去的某個時刻,見過你的前世也說不定。”
薄荷忽然哈哈笑了起來,“什麼前世?那都是迷信說法,人哪裡有輪迴?”
“怎麼沒有?”孟衍忍不住插話,“若是人沒有輪迴,世上也該沒有妖怪。”
他的臉色太過嚴肅,讓薄荷猛地一驚,她小聲嘀咕道:“這麼兇做什麼?有輪迴就有輪迴,我又沒有要與你爭辯!”
孟衍自知剛纔說話語氣過重,心中頓覺有些懊惱。
嵐疏看着他們,忽然癡癡笑了起來,“你如今還當真是可愛,若是你願意,我們做個朋友如何?”
薄荷有些吃驚,“你想和我做朋友?”
“怎麼,你不願意?”
薄荷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我很願意!”
嵐疏滿意的笑了笑,她攬住薄荷的雙肩,轉頭對孟衍說道:“我有些私密話要對薄荷說,你就不要跟來了。”
薄荷任由嵐疏推着自己往屋內走去,她回頭看了一眼孟衍,只見他臉色微沉,似乎有些猶豫。
關上房門,嵐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半天房間,裝作不經意的問道:“看到碧落溪,你有沒有覺得似曾相識?”
薄荷一臉茫然,“我以前又沒有來過這裡,怎麼會有印象?”
嵐疏未答話,自顧自的在窗前的木椅上坐下,“你知道爲什麼我會一直提起緋笙麼?”
雖然不知道她們之間有過什麼樣的故事,但薄荷從她的語氣和眼神中明顯感覺到了濃濃的恨意。
“我未曾見過緋笙,自然不清楚你們之間的事。”
嵐疏輕笑一聲,“大概你也看出來了,我恨緋笙。”她的眼神忽而變得森冷,帶着鋒芒。
薄荷不明白嵐疏爲何要與她說這些,她們只是第二次見面,哪怕決定要做朋友,也沒必要談論的如此深入,何況她的眼神,總帶着意味不明的指向,彷彿在透過她看着另一個人。
“三百年都過去了,緋笙也早已不在了,還有什麼怨恨不能消散的呢?”薄荷斂下眉眼,避開她的眼神。
“當然不能忘!”嵐疏恨得咬牙切齒,她的眼裡帶着濃濃的悲切,讓薄荷的內心有些顫然。
嵐疏靜靜的坐在窗邊,整個身子沐浴在陽光裡,散發着淡淡的紫光,一頭烏髮隨意挽起,鬢中一支芍藥紫玉簪。
跟隨着她的思緒,薄荷彷彿看到了那個帶着溫暖笑容的藍衣少年,他嘴角噙笑,靜靜的爲身前的黃衣女子溫着酒。
“師父,您要的桂花釀徒兒已經爲您溫好了。”
女子細細品着,露出了一抹難得的笑意,“渝惘你釀的酒就是香甜,師父以後怕是戒不掉了。”
“那徒兒就爲師父釀一輩子的酒,您說可好?”少年溫潤的笑容就像冬日裡的暖陽。
畫面一轉,便是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的景象,嵐疏一臉嬌嗔,倚靠在渝惘的懷中,船兒輕輕在水中搖晃。
這段往事,聽在別人耳中是故事,可對嵐疏而言,是真真切切經歷過的疼痛,哪怕只是偶爾一想,也會疼得喘不過氣來。
薄荷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她,只輕輕將手掌放於她的肩上,嵐疏擡頭看向她,滿臉的淚水浸溼了雙頰。
“你說,若是你,會不會恨緋笙呢?”
嵐疏眸中的哀傷刺痛了薄荷的雙眼,她張了張嘴,一瞬間竟覺得有些恍惚,彷彿那些畫面歷歷在目,如同親身經歷過一般。
薄荷輕輕捂住胸口,臉色有些蒼白,“沒想到你的心裡藏着這麼多苦,三百年來,你該是日日夜夜都在想念渝惘吧?”
她輕柔的話語一下就刺中了嵐疏的內心,她疼痛難忍,眼淚又不禁滑落下來,“如今的你也明白我心中的痛了嗎?”
“緋笙這樣拆散你們,確實可恨,換作是我,恐怕也難以釋懷。”她幽幽嘆了口氣,“可也許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嵐疏沒料到她還會爲緋笙辯解,頓時有些憤恨,“她能有什麼苦衷?像她這種無心之人,根本就不知道別人心裡的苦!”
薄荷神思飄遠,“你有沒有想過,也許緋笙也喜歡渝惘呢?”
她看到了渝惘陪在緋笙身邊時的溫情,看到了渝惘爲了嵐疏頂撞緋笙時她的心痛,也看到了渝惘走後,緋笙心裡的悲涼,她,沒有想象中的殘忍。
嵐疏頓時一怔,臉色忽而變得很難看,“怎麼可能?緋笙是渝惘的師父。”她的語氣有些艱難,經薄荷一點撥,她竟覺得有這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