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車廂內,死一般的靜。對峙的三個人都不再開口,只是由得馬車不緊不慢的行進着。
昏黃的燭光下,黑衣朱雀長長嘆了口氣,揚了揚眉梢,灑脫的除下了面紗。
那與未央頗爲相似的面容,那眉宇間掃不開的溫柔,不是雲舞又會是誰。
本就知道這個答案,可真正由當事人揭開謎底的那一刻,仍舊讓雲諾堅韌的身軀微晃了下。只有未央,前所未有的沉寂,眼底一貫的調皮和精靈此刻竟成一汪靜水。
“你們,怎麼會?”雲舞猶豫了下,低聲問着。
“你在我房裡燃的元騰國的薰香,巧了,我剛好識得!”未央面無表情的回答。
“未央,你小小年紀,怎會認得此香?”
“你的師傅是娜塔,娜塔的師傅是喬神醫。而我,是喬神醫的關門弟子。你用喬神醫的香來迷我,是不是簡單了些。”
雲舞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師傅只知道師祖和你的父母一起失蹤,卻不知原來還有這許多的後話。這真的是可說是天意了,是我,大意了。這麼說來,你從未曾服用過忘憂了”
“忘憂?這麼惡毒的藥竟用這麼美麗的名字。就像姐姐你,這麼美麗的人,卻做着這麼惡毒的事!”未央冷笑着說道。
“爲什麼?”一直沉默的雲諾終於開口。
“和哥哥你忠於義父的道理是一樣的,我從小是師傅帶大的,師傅要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雲舞昂起頭,美麗的眸子裡閃耀着不服輸的光澤。
“這麼說來,義父他也並不是你的親生父親!”雲諾追問。
“哈,你見過對女兒如此客氣的父親嗎?我本就是和你一樣,是個孤兒!”雲舞雖是笑着回答,可笑容裡卻滿是苦澀。
雲諾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這個“妹妹”,沒錯,自小到大,她得到的照顧就如同公主一般,但他本就是孤兒,哪裡又會分辯得出真正的父女間應是什麼樣的相處呢。
“這麼說來,義父一直在幫着娜塔姑姑來照顧你。”雲諾問道。
雲舞輕輕點點頭:“應該說,所有的人,都是爲了焰帝而存在。”說罷,轉向未央:“即然你早就知曉我的事情,爲何又到現在才揭穿。”
未央苦笑着搖搖頭:“我一直在等你的行動。”
雲舞心念一動:“你們跟蹤我?你們想知道師傅在哪裡?”
未央輕拍了拍手:“姐姐真是聰明,等了這麼多天,你今天終於去見師傅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現在三哥哥,哦,就是容覆歌,應與你的師傅在一起了。”
雲舞一怔,不急反笑說道:“未央妹妹,你真的,真的太令我意外了!”
“你又何嘗不是?”未央緊接着回答。
“可是找到師傅也沒用,忘憂,根本無解”雲舞清了清嗓子說着,毫不意外的在未央眼中看到一絲黯然。
這是一場沒有答案的對話,車廂內又回覆了沉寂,只聽得單調的馬蹄聲嗒嗒地響着,一聲又一聲。
雲舞靜靜傾聽着,忽又詫異的對着未央問:“你還要回皇宮?”
未央並未答話,雲諾苦笑了下說:“我與你自小在一起,卻不知你的聽力被訓練得如此過人,只從聲音便分辯得出馬車的動向。”
雲舞輕聲道:“這皇宮四周的石板路自是與平常的路不同些,哥哥,我並不是你想像中那般不堪。”
“我當然是要回去。我孃親還在那裡。今日焰帝要你去,爲了什麼?”未央突然直視着雲舞問着。
雲舞注視着她不發一言。
雲諾嘆了口氣:“你不希望哥哥看錯你,那你便不要再隱瞞,焰帝所做的事,絕非君子所爲。”
“君子?”雲舞笑了笑:“哥哥不是一向討厭做君子的。怎麼有了未央妹妹之後便成了君子嗎?”
雲諾搖了搖頭:“我一向討厭的是僞君子而已,焰帝奪□□女,即使沒有未央,我也必以此等王上爲恥。”
“我卻與你不同,哥哥”雲舞高傲的昂起頭,微擡高了聲音:“即使天下人罵我助紂爲虐,我仍舊不悔。”
“可你的皇上得到快樂了嗎?他昨夜將孃親關進未央宮,今日又急召你進宮,難道你看不出他根本就對孃親毫無辦法嗎?”未央一字一字的說着,斬釘截鐵。
“沒錯!”雲舞皺着雙眉,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未央,你不會知道,你一家人得到的幸福,多讓人羨慕。”
雲諾伸出扶住妹妹的肩膀,輕聲道:“雲舞,你並不想破壞,是嗎?”
雲舞擡起頭,深深的注視着雲諾,慢慢的說:“哥哥,我已經破壞了。佛祖已經不會寬恕我。”
“焰帝讓你進宮到底是做什麼!”未央心一驚,着急的問。
雲舞扭過臉去看着未央,猶豫了下回答:“他令我送忘憂進宮,如果你的孃親再次服用的話,必傷根基,恐難長壽。”
“你”饒是未央再沉着,聽到此等駭人的消息也沒有辦法再保持冷靜了。腦海裡嗡嗡作響,急怒攻心,竟是一陣眩暈,還好旁邊的雲諾眼急,一把扶住她。
“你沒有照做,對嗎?”雲諾一邊安撫着意欲起身的未央,一邊輕聲說着。
雲舞並不回答,只是低了頭看着自己的手指。
雲諾見此狀,瞭然與心,對着未央說道:“別急,雲舞一定是沒有照做的。”
未央不敢相信的搶白:“怎會,你聽她剛剛對烈焰的忠心耿耿,又怎會沒有照做!你哄我!”
雲舞冷笑了聲:“我自是對焰帝忠心耿耿,所以纔不想讓他後悔一輩子。況且,我也不想讓師傅後悔一輩子。未央,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以你對師祖本事的瞭解,如果你孃親真的服用了忘憂,那麼她的記憶是神仙也找不回來的,又怎麼會記起未央的名字,又怎會逼得焰帝第二次施藥,她服的藥,從來就是假的,只是讓她暫時失了記憶而已!”
一語驚醒夢中人,的確,未央從小頑皮,不肯專心用功,喬神醫不止一次的嘆息着說過娜塔的醫術纔是盡得他畢生真傳,又怎會如此失誤。
“這麼說來,你,你這次送的藥也是假的!”未央反應過來,急問。
“未央,這世上本就不是隻有好壞黑白那麼簡單,即使真的是那麼簡單,也不能代表只有你一家是白的!”雲舞淡淡的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