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元祁等人遲遲不去開門，時間分分鐘鍾過去，他們準備慢慢摧毀這個男人的意志力。
男人從理智淡定到防線崩潰的過程大多隻需要一個親人，楊超也不例外。
“哥哥？你幹什麼去了啊這麼久還不給我開門？”
女孩在門外天真地吼着，時而不耐地埋怨，時而哼起歡快的曲調，讓人聽了也不自覺揚起嘴角。
門外純真陽光，門裡陰狠黑暗，隔着一扇門，兩種不同的景象。
楊超在咬牙痛哭，情緒崩潰到極致也不敢發出聲音，生怕外面的人聽到。
他小聲嘶吼，如同野獸發出的喑啞吶喊，“我只有這麼一個親人了，我和我妹妹互相依靠，我在她眼中始終是善良而又溫和的人……求求你們……”
他擡頭望着面前的三人，眼睛通紅，臉上不知是眼淚還是鼻涕，一片狼狽，“能不能不要讓我妹妹看到我現在的樣子，求你們把她送去隔壁的小賣部，那裡會有人照顧她的，只要你們不傷害她，你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去吧。”高夕話落，走了出去。
她只開了一條門縫，身材偏瘦，從門縫裡可以鑽出去，這樣小女孩便就看不到裡面的場景了。
“你是誰？怎麼從我們家裡出來？我哥哥呢？”
女孩一連三問，讓高夕不知該從何編起。
“你說話啊！”女孩推了高夕一把，便要去開門。
高夕連連拖住她，別看小姑娘只有十四五歲的瘦小模樣，動起來還真是渾身是勁，高夕使了全身力氣纔將他拉住。
“妹妹……”她連連喊了好幾句妹妹，從背後抱住她，急切地說：“是這樣的，我們是城裡來的，你哥最近和我們做了一筆生意，現在在裡面談事情呢，不不方便進去，他說先帶你去鄰居家玩一會兒。”
“談事情有什麼不好進去的？這是我家啊！”
“小孩子不能聽的事情，我們在談生意呢……”
“那我哥爲什麼不說話？以往這個時候都能聽到他的聲音，你們把他怎麼了？我要去報警！”
她用腳踹門的聲音哐哐響，奈何身後被高夕攔着，一切的行爲幾乎是徒勞。
“麗麗，你先去鄰居家，我在談事情。”
沉厚的聲音自院門傳出，門口所有的動靜突然都沒了，鴉雀無聲，高夕發現女孩漸漸放鬆下來。
“原來你們真的是城裡來的。”這位叫麗麗的女孩笑了起來，小虎牙甚是明顯，她整理了一下剛剛因爲掙扎而凌亂的頭髮，“那你們談吧，我晚點再回來。”
高夕這纔看清了女孩的臉，瓜子臉型，五官不算精緻，但看起來也很順眼，笑起來很有感染力，她跑開了，跑動的身子洋溢着青春的氣息，這是一個從小就生活得很幸福的孩子，所以纔會如此樂觀天真。
高夕望着她的方向，直到完全看不到那個小小的身影才收回視線，有那麼一瞬間，她思緒裡盡是哀愁，臉色頹喪，完全沒有因爲那個男人要招出一切而感到高興。
因爲她知道，如果那個男人當年真是蓄謀而爲之的車禍司機，那麼那個叫麗麗的女孩將一輩子也見不到自己的哥哥了。
她走回屋裡，寧清嶼環住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說吧，她已經走了。”陸元祁冷聲道。
他能夠看得出這個男人在對待家人這方面稱得上好人。
就在剛剛，他妹妹遲遲不肯走，權衡之下，楊超出聲了。
那聲音平靜淡然，細聽都很難聽出不對勁，可明明他前一秒還在痛哭流涕，爲了不讓妹妹擔心，他強迫自己必須冷靜下來。
只有自己足夠冷靜，才能夠保全自己在妹妹心中的那份堅定的善良。
陸元祁在這方面很佩服他，他若不是當年那位司機，他可能會在陸氏找一個適合他的職位，讓他過上更好的生活。
可眼下，別說更好的生活了，就連他和自己的妹妹何時再相見都不能保證了。
寧清嶼：“楊超，你要是不說的話，那就一起去警局再說吧。”
“等下！”楊超深深嘆了一口氣，“你們要是從帝都過來，那就應該知道寧家。”
話音剛落，寧清嶼心裡彷彿被敲了一鼓，很是忐忑。
陸元祁和高夕也同樣有些詫異，千查萬查，沒想到最後查到與寧氏有關。
他們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寧清嶼，意料之外的，她很是冷靜。
“繼續說。”寧清嶼說。
“當初我是開貨車拉貨的，寧家不知道怎麼找到了我，讓我幫忙做一件事，我知道事情是和人命有關之後立刻放棄，想帶着我妹妹離開這個城市，可他們抓走我妹妹，用她來威脅逼迫我必須做這件事……”楊超突然擡頭，眼神慌張地掃過面前三人：“這件事我真的沒有辦法不做，他們會傷害我妹妹的，我家裡只有我和妹妹了，求求你們不要告發我，求求你們了。”
寧清嶼忍無可忍，“你的家人是家人？別人家人就不是家人了？楊超，你知不知道被你開車撞死的那個女人，她的丈夫和孩子現在生活得有多水深火熱？如果不是你，他們一家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家庭……”
“清嶼，好了好了……”高夕也不知如何安慰。
聽到寧清嶼的聲尾有些哽咽的變化，高夕看了陸元祁一眼，希望他能夠上去安慰一下，可這男人只靜靜地盯着寧清嶼的背影，目光幽幽，卻什麼動作都不做，高夕只好自己上前安慰。
“楊超，你現在必須跟我們回去，到警局把事情真相說出來！”
寧清嶼一想到那天商奕情緒崩潰的樣子，她就變得難以自抑。
說話間，她上前去拽着楊超，便要將他往門外拖去。
不知是忘了，還是全程在自己的思維中，全程不看旁邊的高夕和陸元祁。
“陸總，你還不過去阻攔嗎？”
高夕認爲陸元祁一動不動的原因大概是因爲，寧清嶼此刻是爲了商奕才近乎暴走的。
他心裡總歸不是滋味。
即便如此，他還是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