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發現白婆子很是歡喜，這麼多年白婆子已經很少表露出這樣的情緒。
“你是真的喜歡阿泱，”白氏道，“我能看得出來，阿泱……跟你有些像。”
白氏指的是白婆子年輕的時候，其實她跟着白婆子不是因爲白婆子的身份，而是白婆子這個人。
白氏道：“您可能不知道我爲何要去您身邊。”
白婆子有些訝異：“你不是覺得我生得好看？”
白氏不由地笑了，看來今天白婆子心情真的很好。
白氏道：“我看到您，就會覺得很踏實，覺得在您身邊一定會很安穩。”
白婆子沒有應聲，而是端來一盆熱水，然後熟練地褪去白氏的褲子，白氏也沒有掙扎，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自從她腿上受傷之後，白婆子經常會這樣侍奉她。
兩個人身份懸殊，按理說白氏不該如此心安理得，但是她知道，不拒絕反而會讓白婆子心裡舒坦些。
褲子褪下來，露出兩條幹瘦的腿，腿上沒有一點的肉，就像是一層皮包裹着兩根骨頭，那骨頭因爲斷裂過，形狀看起來十分怪異，比白婆子臉上的傷疤還要駭人。
白婆子用熱巾子給白氏擦腿：“可我並沒有讓你們安穩，反而讓你們受了這麼多苦，差點一條命都搭進去，是不是後悔了？”
白氏搖頭：“不，心裡安穩，跟這些沒關係，而且我也不後悔，因爲在您身邊，從來不用擔心會走錯路，會被當成畜生一樣扔出去，或者隨隨便便就殺了。”
白婆子的手一頓，她擡起頭：“跟我不會走錯路？這話未免不能讓人信服。”
“沒走錯路，”白氏看着白婆子道，“我們沒走錯路，對得起大齊，對得起任何人。”
白婆子眼睛微微發亮：“不，我們對不起死去的那些人。”
白氏翻了個身，像是沒有看到白婆子微紅的眼睛，笑着道：“來，快點擦，出去一圈我累及了，好早點安睡。”
白氏翻過身，白婆子將她的衣襟往上拉，後背、腰臀上都是醜陋的傷疤，白氏當時被人打斷了腿，拖拽在馬上，背後的皮肉都被拖爛了。
後來養傷的時候，好幾次，白婆子覺得白氏都挺不過來了，可她還是咬牙撐住，因爲白氏說，她不甘心。
不甘心。
沒錯，還沒有爲死的人報仇，沒有給他們一個交代，她們不甘心。
“我覺得她能行，”白氏道，“她來了之後，一切都在變好不是嗎？”
白婆子知道白氏說的是趙洛泱。
白氏接着道：“我還喜歡鳳霞村十六戶的人，他們做的野菜餅都那麼好吃，還有那牛肉乾和熱了的奶酪。”
白婆子看着白氏不由地又笑了。
白氏躺下來，白婆子正要起身離開，白氏卻轉了個身，伸手抓住了白婆子：“養了這麼多年，或許就差這個機會了。”
白婆子應聲：“我知！你好好歇着，我會思量。”
白氏笑道：“能睡個安穩覺了。”
白婆子從白氏屋中出來，提着燈在寨子裡行走，她先走過蓋好的糞窖，又去看了看改動了的羊圈和牛棚。
最終她走到了一處空地，往下看是荒蕪的田地。
白玉英瞧見燈光，快步走過來：“姆媽還沒歇着啊？這一天您去哪裡了？”
白婆子沒有隱瞞：“鳳霞村。”
白玉英沒料到，白姆媽真的會去找阿泱。
白婆子伸手摸了摸白玉英的頭頂：“阿泱怎麼會那麼多？之前她說要做農具，明天你去問問還缺什麼東西。”
白玉英道：“姆媽要幫阿泱？”
白婆子搖頭：“是她幫我們。”
……
趙學禮趕着車，趙洛泱坐在旁邊晃動着兩條腿。
趙學禮忍不住道：“你與寨子的人說了些什麼？”
趙洛泱道：“沒啥，就是跟白姆媽和族長說說，馬上就要春耕了，我們得早點做準備。”
趙學禮嘆口氣：“就算騙我，也得找個差不多的理由，你爹也不是每件事都發傻。”
趙洛泱腦海中傳來時玖的笑聲：“我也覺得太敷衍了。”
“爹，您能不能別揭穿我，”趙洛泱將頭靠在她爹身上，“騙人也是很累的。”
趙學禮算是發現了，他拿這個女兒着實沒辦法。
“行，”趙學禮到底心疼閨女，“爹信了。”
趙洛泱露出笑容，與腦海中的時玖道：“瞧，羨慕嗎？”
“羨慕，”時玖道，“不然將爹給我吧！”
趙洛泱覺得自己的臉肯定紅了：“想得美。”
“我現在也想明白了，”趙學禮道，“趙大人讓我做里正，就是讓咱帶着大夥兒春耕，你跟先生搗鼓的那些農具，是不是給趙大人看了？”
趙洛泱沒有給趙景雲看，但是給了小啞巴，所以也差不多算是這樣吧！
“嗯。”
趙學禮轉頭看了看趙洛泱，可能是他想多了，他咋覺得女兒每句話都不真呢？這是被騙怕了？
趙學禮想了想道：“趙大人還跟我說，讓我好好管着這些，將來還有更重要的事交給我。趙大人對咱們也太好了，就像我們賄賂過他似的。”
趙洛泱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趙學禮看到女兒這般模樣，心生警惕。
“爹，我沒賄賂趙大人，”趙洛泱道，“您就放心幹吧！”
“這裡正不是買來的？”
“不是。”趙洛泱斬釘截鐵。
趙學禮鬆了口氣：“那就好。”這樣他就不會睡不着覺了。
父女倆沒有再說話，腦海中的時玖也靜靜地陪着，這一刻寧靜又安穩。
趙家父女回到村中的時候，大家都睡下了。
家中油燈還亮着，楊老太卻已經打上了小呼嚕，唯有趙元讓還半夢半醒地等着他爹和阿姐。
“睡吧！”趙洛泱梳洗好了鑽入了被窩，趙元讓這才徹底睡着了。
時玖等了一會兒，確定趙洛泱睡着了，正要離開，卻又聽到趙洛泱發出模糊的聲音，時玖仔細地聽着，還沒辨別清楚，耳邊傳來系統的提示音。
【生命值-6】
【生命值-12】
【生命值-24】
紅色的生命值減少提示，映紅了時玖的眼睛。
時玖怔怔地瞧着，生命值在他眼前快速地消失，那種虛弱的感覺立即傳來。
生命值依舊在不停地往下掉。
時玖從開始的驚訝變成了急切，照這樣下去，生命值會不會全部掉光？
“洛泱，”時玖道，“洛泱……”
趙洛泱。
……
趙洛泱做了個夢，但那好像又不是夢。
她看見一身甲冑的蕭煜騎着馬向她而來，他的甲冑和手中的長刀上滿是乾涸的鮮血，但他卻毫不在意，臉上掛着冰冷的神情，和上位者的威嚴。
他翻身下馬，走到她面前。
趙洛泱聽到自己道：“王曾說，之前洮州兵亂是因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