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放不下
秦郜揉了揉眼睛，四處查看，那聲音卻又不見了。
婉兒是孔大小姐的小名，私底下的時候，他喊過一次：婉兒妹妹。
不過，那會兒他怕孔大小姐生氣，說完之後，連看都沒敢看她一眼，轉身就走了，想着反正以後還有機會……
沒想到那次之後孔家就出了事。
“婉兒妹妹……是你嗎？”
秦郜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處於夢中，或許就是一個夢吧，只有夢裡才能見到平日裡見不到的人。
秦郜在屋中尋了一圈，沒有找到人，踉踉蹌蹌推開門向外面走去。
夜風涼，然而他卻絲毫也感覺不到似的。
“郜郎。”
那聲音道：“郜郎，如果我說，想要做成這件事，需要先瞞着秦伯父，你還願不願意？”
“願意，願意，”秦郜喊着，“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爲你伸冤……可是……”
死之前也不知被折磨成什麼模樣，屍身都不敢讓人看一眼，他那般珍視的人，就這樣輕易地死在別人手中。
“若是不能洗刷冤屈，我恐怕再無機會相見，之前沒法與你道別，今日也算全了你我的情分。”
那聲音接着道：“我知道給孫集運送茶葉的商賈在哪裡，他在城外西邊有個莊子，這個人化名隋已，女扮男裝前來岷縣見孫集。”
“郜郎，不要找了，我早已被孫集加害，不在人世，如何能現身？能有機會與你說兩句話，已是萬般不易。”
秦郜聽到這話，本來悲傷的臉上露出幾分期望的神情：“真的？真的能拿下孫集嗎？”
秦郜驚詫，不過很快就覺得這是自然的事：“孫集無惡不作，既然能將農戶變成軍戶爲他耕田做活，自然也會私販茶葉和馬匹。我之前聽說趙景雲收集孫集的證據，也曾去尋趙景雲，可惜晚了一步，趙景雲不見了。”
那聲音接着道：“郜郎，你可願意幫我嗎？”
即便在夢裡，也看不到她了。
事情應該辦成了，接下來就看秦郜會怎麼做。
秦郜還想說下去。
秦郜腳一軟靠着牆跌坐在地上：“可我沒有本事，不知該從何下手，那孫集如今是一方守臣，即便我去刺殺他，恐怕也難近他的身。”
“人鬼殊途，你我已然不同，雖有萬般不捨，怎奈無法留在郎君身邊，只能求郎君善自珍重！”
孔大小姐死了之後，秦郜心底一直後悔，但這話在別人面前說不出口，說給別人聽也沒有用處，現在終於“見到”了孔大小姐，他忍不住詢問。
聲音略有些發顫，彷彿是喜極而泣，這種嗚嗚咽咽的聲音持續了許久。
那聲音道：“郜郎肯幫我嗎？”
……
“看來這世上，能惦念着我的，也只有郜郎你了，我也算沒有錯付。”
“郜郎……”
“孫集一定是趁着趙景雲不在，要將馬匹賣出去，如果能抓到證據，那……孫集斷然無法逃脫。”
秦郜只得又返回去尋覓。
秦郜愣住了。
父親總讓他忘記此事，他如何能放得下？
那聲音接着道：“孫集與外番商賈串通以茶販賣馬匹，若是能將他抓個正着，這罪名足夠他下獄。”
“郜郎，你若是想聽我說話，就坐下來靜靜地聽着，要麼，我就要走了。”
秦郜也跟着哽咽起來，孔大小姐往日的模樣就浮現在他腦海中，好端端的一個人就這樣死了。
秦郜道：“你只管告訴我要怎麼做？我都聽你的，只要能幫你拿下孫集，我什麼都不怕。”
“我聽，”秦郜道，“我聽……伱慢慢說。”
最終漸漸散去。
秦郜心裡一疼，得知孔大小姐死訊時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傳來。
是啊，她已經死了。
“自然可以，”秦郜道，“你說什麼，我都聽。”
然而孔大小姐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幽幽地嘆了口氣：“郜郎，我快沒時間了。我怨念太重，若不能沉冤得雪，就會化爲厲鬼，永不能再投胎爲人。”
那聲音接着道：“郜郎記得不要打草驚蛇，免得讓他們提前察覺，到時候就功虧一簣了。”
時玖道：“你錄的那些，剛好主導秦郜，即便秦郜說的話，與你的對不上，也不打緊。”
“郜郎……”
哭聲響起，似是有無盡的冤屈和不捨。
秦郜忙點頭：“我能，我熟悉岷縣，我肯定能找到她。”
“郜郎最好再找些幫手，我擔憂郜郎，恐怕被孫集算計，若是太過危險，郜郎就不要再繼續追查，我會記着郜郎待我之情，此生無以爲報，若有來世……再來償還。”
“我曾跟着那隋已四處走動，她去過馬場，還去過城中獸醫鄭益家中，郜郎只要暗中查問，定能找出那人。”
趙洛泱將遙控器放回空間中，她躲在秦郜小院旁邊的屋頂上，用遠望儀盯着秦郜的一舉一動。
“婉兒妹妹……”
秦郜說完，那聲音卻不見了，他正焦急的時候，那聲音才又響起來。
他自然不是怨懟孔大小姐，他是怨恨自己沒有本事。
秦郜鼻子發酸，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婉兒，你……你怎麼那麼傻，當年……爲何不告訴我，要獨自一個人去殺那孫集？”
那聲音再度響起：“我死後，一縷魂魄曾跟着孫集，想要尋機會向他索命，然……讓他不明不白而死，如何算是真正的伸冤？好在我知曉了他一些秘密，若是能找到證據定能將他送入死牢，等朝廷細數他的罪狀，我的案子也能被查清。我的怨念也會跟着消散，這才能再次投胎爲人。”
秦郜一想就知曉爲何孔大小姐讓他瞞着父親，孔大小姐這是怕父親不肯幫忙。
秦郜聽着那聲音似是越來越小，着急中坐起來：“別走，婉兒妹妹，你別走，我還有話要與你說。”
秦郜不停地勸說：“婉兒妹妹，你別哭，這件事我一定爲你做好，你……活着的時候我沒能……幫上忙，你死了，我不能讓你成爲厲鬼。”
聲音又響起來，好似在屋中，又好似在院子裡，斷斷續續，虛無縹緲。
秦郜踉踉蹌蹌起身，想要追出去，卻腳下發軟，最終摔在了地上。
趙洛泱道：“反正鬼魂不能停留時間太長，自然要撿緊要的說。”
時玖道：“最後與秦郜道別也算是緊要的？”她那一聲聲郜郎，喊得情真意切，彷彿真的變成了孔大小姐似的。
“自然，”趙洛泱道，“兩個人遇見重要，告別也很重要。”
“就像我與小啞巴，最後沒能說上話，我始終放不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