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燃燒的京漢路

一天,向雨南找到顏法,說鐵路上要成立工會,要他幫着送封信。顏法答應了。

信要送到江岸鐵路機務段,找一個叫“大圓”的人。顏法坐輪渡過江,到了江岸車站。

大圓真的有一張圓圓的臉。他看了信,高興地說:“回去告訴向先生,我們一切照他說的做就是了!”見顏法要走,他豪爽地說“向先生派來的人,不吃飯就走,那不是甩我一巴掌啊?”說着就吩咐周圍,這個去買酒,那個去買滷菜。過一會,下工了,大圓把顏法帶到一間工房裡,那裡早已聚集了七八個人,都是做雜工的。

一張鐵板焊成的桌子,桌子中央擺着一色的搪瓷飯盒,裝着豬頭肉、牛肝、土豆等各種熟菜,七八個鐵皮焊的杯子,裝着白酒,大圓一定要顏法拿那隻最滿的,顏法推卻不得,只好將杯子拿了。

“來,今天咱哥兒們喝的梁山上的忠義酒!”大圓亢聲說:“我大圓活了半世,窮了半世,至今光棍一條,受人糟鄙,原說是命不好,認了。是向先生一幫朋友來給我開了竅,知道咱窮苦力也可以活得像個人樣!咱們就要成立鐵路總工會了,今天權當慶祝,咱們喝一大口!”說着舉起杯子咕嚕就是一口。

顏法看大圓喝了,趕緊也咕嚕一口,衆人都叫好。

熱熱鬧鬧吃了許久,大圓說:“好了,哪兩個把小兄弟送走?”立刻就有兩個人要送顏法,他們一直把顏法送到船碼頭才返去。

回到涵三宮,向雨南問:“對那裡感覺怎麼樣啊?”顏法說:“太好了。他們的心真齊啊,那樣義氣,就像親弟兄一樣!”向雨南嘿嘿笑起來:“這就對了!要沒有這樣的感覺就不是你傅顏法了!”

大約半個月後,向雨南急匆匆來找他,說有一封重要的信件必須馬上送走。這次的地方是漢口花樓街,是熱鬧地方,那裡暗探很多,最好的方法是叫上桃子一起去。

顏法到桃子家去,桃子聽說去漢口玩,高興得很,立刻就出來了。

花樓街是個畸形發展的消費娛樂之地,三教九流,五花八門,各種平時看不到的奇人異事都在這裡聚會,街道狹窄,亂哄哄的,叫賣聲,嬉笑聲,醉徒的喊叫聲,不絕於耳。

顏法和桃子走進一箇舊院落,這裡很靜,空空的天井,古舊的飛檐,板壁樓上一間屋子,敲門,一位面容清矍的男子出現在他們面前。這男子眼睛有神,嘴上醒目地排着八字鬍鬚,頭戴瓜皮帽,身穿緞子袍,足蹬一雙閃亮的皮鞋,風度翩翩。

“請問是哪裡的朋友?”那人很有底氣地問。顏法說出向先生的名字,那人馬上笑起來,把他們兩人請進去。屋子裡既典雅又潔淨,一個女傭給他們倒上咖啡,加了糖,桃子喝了一口,皺起眉頭來,那先生看到了,對女傭說:“客人喝不慣咖啡,趕快換茶!”女傭趕快過來端走咖啡,一會就換上茶,茶水發着好聞的香氣,是名貴的茶。

顏法心裡有一點點不自在,這先生和董先生、向先生的區別很大,生活講究,舉止闊綽,這樣的人是苦力的朋友嗎?

似乎察覺到顏法的感覺,那先生解釋道:“我這裡和董先生那裡很不一樣啊!沒法子,我是做律師的,各方面都要應酬,一些花架子要搭着。不像董先生,天天和你們一起,自由自在!”顏法這才知道他就是大律師施洋先生。

施洋看了向先生的信,對他們說:“本來應該留你們吃飯的,現在事情很急,就不留了,你們在路上隨便吃點什麼。”他在桌子旁坐下,很快寫了回信,囑咐一定莫弄丟了。看到顏法將信放進貼身口袋裡,他點點頭,掏出一塊銀元給顏法說:“拿這在路上吃點點心!”

到武昌,兩人找了個麪食館,各要了一碗麪條。

還多不少錢,顏法要將這錢給桃子買件褂子。桃子高低不肯,兩人拉拉扯扯,店主看着好笑,說好恩愛的兩口子,不簡單。桃子撲哧一聲笑出口來,扭頭就跑,顏法只好跟着。

走到一個僻靜的小巷,桃子停了腳,回頭問顏法:“你說那個店主有沒有道理,胡亂就把我倆拉到一起!”顏法說是啊,沒見過這麼胡說八道的生意人。桃子盯了他一眼,忽然哼了一聲,轉頭去,再也不理他。

顏法納悶,不知道桃子爲什麼生氣。

那天上午,劉福來找顏法,說向先生帶信,近日鐵路上可能要出事,需要人手幫忙。顏法聽了,二話沒說,就去找老大顏啓。

顏啓和老三顏勝正蹲在菜攤旁,守着一小堆沒賣完的蘿蔔,看見顏法,顏啓高興地說:“老二,你來得正好,把這些蘿蔔拿去給你們做菜!”顏法說鐵路上可能要出事,向先生要我叫些人到鐵路上去,你們和我一起去吧!

шшш▪ tt kan▪ C〇

顏啓疑惑地問,我們做小生意的去那裡幹什麼呀?顏勝說,幹什麼,還不是跟着那些讀書人到處說瘋話,我是不去的,我要賣菜!顏啓也說,他們是不是要和當官的鬧啊,那可不是好玩的!

顏法說,我答應了去的,不去就是失信了,再說董先生說了,天下的苦力是一家,我們該去幫忙。

顏啓說,去幹什麼啊,那裡有你一個不多,無你一個不少。

顏法見弟兄們都不支持,就說那我一個人去了,家裡爹媽你們照看些。說着轉身就走,走了幾步,顏勝追上來了,“老二,我和你一起去!”

顏法說,你不是說我們是在瘋嗎?你也去瘋啊?

顏勝笑着說,我看你癡癡呆呆的,手腳不麻利,只怕被人打了,還不知怎麼打的。我力大,可以保護你。

劉福在路邊等着他們,三個人匆匆走到江邊,坐輪渡過江。一進車站,就感覺氣氛不尋常,牆上,電杆上到處貼着五顏六色的標語,寫着“勞工神聖”、“爭取人權”、“總工會萬歲”的口號,到處是三一羣五一夥的工人,有人大聲說着什麼,有人在喝茶,很少做事的。大圓把他們帶進一間屋子,向先生正在和幾個年紀三十多的工人說話,看見他們,高興地說:“來得正好!這兩天就不要回去了,大圓他們會安排你們吃住的。”

出進這所房子的人都匆匆忙忙的,神色緊張。找向先生的很多。等空閒一些,他把顏法叫過去說:“我們要罷工了,這是全京漢路的統一行動,要守紀律,事情也很多。你們年紀小,就不去一線了,做後勤工作。”老三問後勤是做什麼?向先生說,就是送飯。老三笑呵呵地說,那我會做。還對顏法說,老大顏啓就是憨,就送送飯,還管吃住,這麼好的事不來,將來回去說了讓他羨慕死。

下午他們就開始幹活了,從伙房裡打來飯菜,裝在大桶裡,一輛三輪車,顏勝蹬得輕輕鬆鬆,一路說着笑話。要送飯的地方真不少,他們一直幹到天黑,晚上大圓讓騰出一間工棚,鋪好三張單人牀,房子裡還吊着電燈,三人睡不着,趴在牀上說話到很晚。

早上,天剛亮大圓就來叫他們。他神秘地說:“一會就有大事要發生了,你們不要慌,把各個崗位的飯及時送到就可以了。”三人趕緊起牀,拖上車,給堅守在崗位上的人們送飯。車站與昨天又有不同,穿長衫或是西裝的管理人員都不見了,到處是戴着袖標的工人,他們排成隊,有秩序地走着,有的去機車那裡,有的在站口盤查行人,有的在各個角落來回巡邏,他們的臉上都有一種驕傲又緊張的樣子,不少人手裡拿着木棒和鐵管。

吃過早飯沒多久,大量的工人從站門口涌進來,分成很多攤,拿着工具,由若干有經驗的人帶着,向各個預定的目標進發。有許多年輕人圍着一輛機車,嘻嘻笑笑,機車駕駛室裡幾個人正在忙碌,爐子裡火焰熊熊,司爐大鏟大鏟的往爐膛里加着煤塊。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站在駕駛室中央,他戴着藍色工帽,穿着新工裝,手上還有一雙潔白的手套。這是很不尋常的打扮。有人悄悄說,這小夥子將要拉響機車汽笛,作爲全路罷工的號令。人們朝他投去羨慕的目光。

9點鐘,從工會俱樂部房子裡發出命令,叫拉汽笛。

www• tt kan• ¢ Ο

小夥子戴上白手套,舉手握住頭頂的把手,稍停了停,似乎在蓄積力氣哩!忽一下,他用力往下一拉——

“嗚——”萬般寂靜之中,汽笛如一聲驚雷,巨大的聲響震徹天空,在大地上盤旋,那樣高亢,那樣雄壯!

“嗚——”一輛接一輛的機車拉響汽笛,聲聲不絕,四野迴應,整個城市都被驚動了,行人都停住腳步,向這裡遙望。

鐵路上所有人都歡呼起來。“罷工了!罷工了!”成百成千的工人在喊叫,“勞工萬歲!勞工萬歲!”“總工會萬歲!”

一些人迅速行動起來。將機車開動,集中在一起,派人看管。將有的電線剪斷,將某些地方的水放掉。

沒有一個人上工,大部分人回了家,領袖們聚集在指揮部,糾察隊排好了值班表,重要地方都有人站崗。往日車水馬龍的江岸火車站,頃刻間煙息火熄,靜悄悄。

罷工秩序井然,從江岸到長辛店,幾乎同時開始。先是鄭州,次是江岸,十一點是長辛店,到中午,整個京漢鐵路,一千多公里的鐵路線上,沒有一輛客車、一輛貨車、一輛軍車行走,京漢路成了一條癱瘓的死蛇!

全路段,相距兩千裡,幾萬鐵路工人,像一個人一樣同時行動,沒有絲毫差池,沒有一個司機去開車,沒有一個巡道工去查路,僅僅因爲一個沒有任何官方背景,沒有強力的“總工會”的號令!這是何等的信念!

工人表現出的紀律,意志,決心,叫所有的國民吃驚,更叫當權者震驚。這是一個新興的、高度團結的羣體,與往日的農民羣體相比,他們具有不可估量的潛力,這不能不引起軍事當局高度的警惕。

京漢鐵路,直係軍閥的生命線,停一日損失巨大,軍隊將領們忍無可忍了!

那天下午,一隊軍人全副武裝,刺刀寒光閃閃,來到江岸車站。糾察隊上前剛想問,立刻被他們用刺刀逼開,這些人大搖大擺,徑直走向江岸工人俱樂部。前一天,指揮部主要人員已經分散,這些人進去的時候,只有幾個基層人員在裡面。

一個軍官厲聲喝問桌子後坐的一人:“你是幹什麼的!”不料那人竟然反問:“你是幹什麼的!”聲音一點不比軍官聲音小。軍官嘩啦一聲頂上槍膛,說:“老子是幹這個的!”那人一點也沒有退縮,反而用更大的聲音叫喊道:“你拿這個嚇唬誰呢?有沒有王法了!”軍官惱羞成怒,命令士兵將那人帶走。

士兵人多勢衆,一擁而上,將那人扭住,那人奮力掙扎,軍官恫嚇着要開槍,一路跌跌撞撞,走向車站大門,卻發現黑壓壓的一片工人,怒目而視,手拿木棒鐵管,牆一樣擋住去路。

士兵們被震懾住了。就連那軍官,一時也拿不定該怎麼辦。

“把人放了!”工人隊伍裡發出低沉的怒吼。

軍官說:“奉上峰命令,將疑犯帶回審查!”

一個老者走上前來,一字一句地問:“好!說他是疑犯,現在就請你當着衆人,說他姓什麼叫什麼,犯的哪一條王法!”軍官答不出來,老者大聲說:“那麼你就是亂抓無辜了!”人羣大譁,年輕人紛紛上前,逼近士兵,有個小夥子已經將被抓的人的衣服拉住了。

軍官見狀,拔出手槍來,但是青年工人不怕,紛紛靠近士兵,使他們施展不開,一時秩序大亂。亂中,有人將那被捕者拖入人羣中,眨眼就不見了。直到軍官“啪啪”朝天放了兩槍,人羣才散開。士兵們胡亂抓了兩個人,推推搡搡地走了。

到罷工委員會的人趕來,只看見一地的雜物。

那個被奪回的人就是大圓。

當天晚上,罷工委員會緊急開會。

第二天,上萬的鐵路工人,還有前來聲援的其他行業工人以及學生,在江岸開會,要求當局釋放被捕工人。會後並舉行大遊行,隊伍穿過外國租界,那些平日凶神惡煞的外國巡捕不敢稍微阻攔,這叫人人覺得揚眉吐氣。

但是一場巨大的陰謀已經釀成,在督軍府裡,軍官們也在通宵開會。

江城的二月是寒冷的。晚上,顏法、顏勝、劉福躺在工棚裡,覺得寒氣逼人,便把三張牀拼在一起,合蓋着被子,互相用體溫取暖。

顏勝還在興奮地講着白天的事,說自由自在地踏着租界的感覺。劉福說:“鐵路上做事過癮啊,人又多,扎得又緊,萬衆一心,做什麼事都能成!將來過了這陣,我要向先生幫忙,把我也弄到鐵路上,哪怕做雜工哩!”

顏法卻雙眉緊鎖。老三問:“你又發什麼呆啊?”顏法說:“我擔心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啊!”

劉福說:“這些軍閥,都是欺軟怕硬的,我們人多,怕什麼!”顏法苦笑了一下。顏勝說:“不管怎麼樣,我明天要回家了,老二你也和我一起回去!”顏法說:“向先生不回去,我也不回去。”顏勝說:“像你這樣呆頭呆腦,這樣亂哄哄的地方不適合你!”三個人說說談談,很晚才睡着。

早上北風直吹。中午他們又送了一次飯,顏勝就要走,顏法說,你走了,誰蹬三輪呢?這樣,還等兩天,我們三個一起走。劉福也這樣說,顏勝就不再堅持了。

罷工已經四天。

俱樂部門前的廣場是人們聚集的地方,這幾天,人們常常到這裡來,探聽消息,一些領導人也在這裡發表演說,鼓舞士氣,糾察隊仍是那樣精神飽滿,在廣場四周巡邏。

顏法他們三個蹲在廣場邊緣,遠遠看見向先生和大圓一羣人向廣場中心走去,知道又要發表演說了,便站起來,三個人,都喜歡聽那些有學問的人講話。

才走兩步,忽然聽到大路那邊“啪啪啪,”連響幾槍,轉身一看,那邊大路上煙霧騰騰,大批馬隊朝着廣場疾馳而來,幾個糾察隊員揮着棒子去阻攔,都被衝倒在地。槍聲漸漸密了,而且不止一個方向,很快,身穿灰軍服的士兵和黑衣服的警察成羣結隊出現在廣場周圍。

“啪啪啪!啪啪啪!”槍聲不住地響,先是朝天放,很快就直接對着人羣放了。不斷有人倒下,有人喊了一聲:“和他們拼了!”青年工人們都衝上前去,和士兵扭在一起,但是士兵有槍。“啪啪啪!”幾乎每一響都有人倒下。

背後又上來了軍隊,這股士兵更是兇悍,一來就端着明晃晃的刺刀,見人就刺!一時血花飛濺,到處是哀嚎聲。向先生被一個士兵扭住說:“這裡有個讀書的!”大圓見了,拿起一根木棒,飛起一棒,將那士兵打倒,大聲喊道:“向先生快跑!”向先生被兩個青年擁着,繞過一堆鐵塊消失了。大圓自己丟下木棒,朝着人多的地方鑽,想趁亂混出去,先前被他打了一棒的士兵的夥伴死死跟着他,一邊追,一邊嚇人地喊道:“站住!抓着扒你的皮!”大圓看跑不脫了,索性返身回來,操起一根鐵管,朝追在前面的一個兵猛擊一棍!那兵收腿不住,肩上捱了一下,立刻翻身倒地。其他的兵一起向大圓開槍,大圓身上中了好幾槍,仍挺着站住,最後,一個兵猛一個“前進刺”!閃亮的刀尖從大圓身後出來!大圓倒下了。

顏法他們三個,本來不在中心,年紀又小,士兵們從他們身邊跑過,沒理睬他們。劉福看見一個士兵正在向廣場中心瞄準,上去抱住那兵,央求道:“你莫向我們窮弟兄開槍啊!你莫打死他們啊!”那個兵猶豫了。正在這時一個軍官看見了,掏槍大罵着跑過來:“他媽的,造反的時候你可知道有今天!”說着“啪啪”連開兩槍,都打在劉福背上,子彈穿過劉福,將那個士兵也打死了。

顏法大叫一聲“劉福!”跑上去抱住劉福的身體,劉福已經閉眼不能說話,呼出的氣也微弱得很,身下全是淌着的血。

人羣潮水一般,又向這裡涌來,士兵們跟着追,一個兵看見顏法抱着屍體哭,掄起**就向他頭上砸來!顏勝一直就緊緊跟着二哥,看見這情景,顧不上說話,倒地伸腿,將那兵的膝蓋狠狠蹬了一腳,那兵一下子摔倒在地,顏勝大聲叫着“老二!快跑!”顏法也猛醒過來,知道劉福已經完了,起身和顏勝猛跑起來。

跑出去的人,中間有罷工領導人,大聲叫着:“大家快跑啊,莫跟他們搞了!”士兵們便集中火力向喊話的地方猛射。

前後也就十來分鐘,曾經熱鬧的廣場變成了屠場。到處是屍體和流血的傷員,慘叫聲不絕於耳。能跑的人都跑了。

www▲ TTKΛN▲ ¢ O

領隊的軍官還不解恨,下令吹起衝鋒號,慘厲的號聲中,一羣一夥的士兵,端着上膛的步槍,到宿舍區一家家搜尋工人。搜到了,稍有反抗,立刻槍斃!這樣在宿舍區裡又增添了屍體和傷員。

天下起了大雪,似乎要掩蓋那一地殷紅的血跡!

顏法和顏勝在大雪中,跌跌撞撞跑在一條極其狹隘的小巷子裡,這是機靈鬼顏勝發現的一條秘密通道。這巷子裡有一個小院子,長期沒有人住,院牆上有個洞,被草掩蓋着,顏勝跳進去,叫顏法跟上,兩人走到院子後牆處,翻過牆,外面是一片墳地,滾進墳地,就淹沒在荒草之中了。

天黑之後,顏勝打頭,顏法緊跟着,沿着長江,向郊外走去。這也是顏勝的主意,他說市區方向的大路一定有卡子,夜裡去市區是自投羅網,不如到郊外,找個地方住下,天亮再回城。弟兄倆摸到一家茅屋,求主人讓他們在雜物間住一晚,主人已經知道車站發生的事情,知道是落難的工人,二話沒說叫他們住下了,還抱來好多稻草讓他們墊蓋着。兩人睡了一夜,早上和進城的農民一起,回到了漢口市區,再坐船過江回家。

爹媽見了,都說是祖宗保佑。劉福家裡,父母都要哭瘋了!

二 啓蒙者十八 傷心黔桂路四 孤苦兄妹七 煉獄十五 蹉跎衡陽十八 傷心黔桂路四 孤苦兄妹五 北伐壯歌十六 地獄中四 孤苦兄妹五 北伐壯歌十七 遠征軍二 啓蒙者十二 別矣,武漢二 啓蒙者四 孤苦兄妹九 地下英雄十五 蹉跎衡陽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十二 別矣,武漢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 逃亡與驛站十八 傷心黔桂路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四 孤苦兄妹三 燃燒的京漢路十二 別矣,武漢十六 地獄中一 烽火陽夏十三 鐵蹄踏江城十三 鐵蹄踏江城六 白色恐怖五 北伐壯歌十 逃亡與驛站十二 別矣,武漢八 兒女情真五 北伐壯歌十三 鐵蹄踏江城十七 遠征軍十五 蹉跎衡陽十三 鐵蹄踏江城十 逃亡與驛站十一 國難來了八 兒女情真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七 遠征軍四 孤苦兄妹五 北伐壯歌四 孤苦兄妹十四 甦醒七 煉獄十三 鐵蹄踏江城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十一 國難來了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八 兒女情真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九 地下英雄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三 鐵蹄踏江城十八 傷心黔桂路二 啓蒙者五 北伐壯歌十 逃亡與驛站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三 鐵蹄踏江城十三 鐵蹄踏江城八 兒女情真十四 甦醒十八 傷心黔桂路七 煉獄十一 國難來了一 烽火陽夏八 兒女情真二 啓蒙者十六 地獄中十五 蹉跎衡陽十二 別矣,武漢七 煉獄十 逃亡與驛站三 燃燒的京漢路十一 國難來了六 白色恐怖十七 遠征軍八 兒女情真二 啓蒙者十五 蹉跎衡陽十 逃亡與驛站六 白色恐怖十五 蹉跎衡陽六 白色恐怖九 地下英雄十五 蹉跎衡陽十 逃亡與驛站
二 啓蒙者十八 傷心黔桂路四 孤苦兄妹七 煉獄十五 蹉跎衡陽十八 傷心黔桂路四 孤苦兄妹五 北伐壯歌十六 地獄中四 孤苦兄妹五 北伐壯歌十七 遠征軍二 啓蒙者十二 別矣,武漢二 啓蒙者四 孤苦兄妹九 地下英雄十五 蹉跎衡陽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十二 別矣,武漢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 逃亡與驛站十八 傷心黔桂路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四 孤苦兄妹三 燃燒的京漢路十二 別矣,武漢十六 地獄中一 烽火陽夏十三 鐵蹄踏江城十三 鐵蹄踏江城六 白色恐怖五 北伐壯歌十 逃亡與驛站十二 別矣,武漢八 兒女情真五 北伐壯歌十三 鐵蹄踏江城十七 遠征軍十五 蹉跎衡陽十三 鐵蹄踏江城十 逃亡與驛站十一 國難來了八 兒女情真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七 遠征軍四 孤苦兄妹五 北伐壯歌四 孤苦兄妹十四 甦醒七 煉獄十三 鐵蹄踏江城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十一 國難來了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八 兒女情真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九 地下英雄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三 鐵蹄踏江城十八 傷心黔桂路二 啓蒙者五 北伐壯歌十 逃亡與驛站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三 鐵蹄踏江城十三 鐵蹄踏江城八 兒女情真十四 甦醒十八 傷心黔桂路七 煉獄十一 國難來了一 烽火陽夏八 兒女情真二 啓蒙者十六 地獄中十五 蹉跎衡陽十二 別矣,武漢七 煉獄十 逃亡與驛站三 燃燒的京漢路十一 國難來了六 白色恐怖十七 遠征軍八 兒女情真二 啓蒙者十五 蹉跎衡陽十 逃亡與驛站六 白色恐怖十五 蹉跎衡陽六 白色恐怖九 地下英雄十五 蹉跎衡陽十 逃亡與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