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

工人拿到了獎金,回到了車間,事情似乎已經過去,但是廠裡出現了一些陌生人。

都很年輕,看上去斯斯文文,有的還戴着眼鏡,這些人進出在厂部。還有一些新來做工的,一到工場,就打聽剛剛過去的工潮,讚揚工人的勇敢,問這樣大的事情,該是有本事的人出主意吧?

種種消息叫人不安。張顏告訴顏法,提高警惕。顏法從此不回武昌了,擔心在路上遇到不測。他住在馬場工棚裡,上班下班,都是一羣人陪着,也不到外面吃東西。

那天晚上,老三忽然到工棚來了。

“好你個老二!嫁到廠子裡了啊,纔多少錢的薪水,值得這樣賣命,家也不回?”當着許多人,老三大大咧咧地說他的二哥,衆人都笑,看着這個莽撞的兄弟。

弟兄倆沿着河邊走着。老三見前後無人,嚴肅起來。“劉石到我那裡去了,叫你立刻離開被服廠!”老三說:“他現在也沒有地方讓你去,叫我們自己想辦法。我已經跟一個朋友說好了,他有一間空房子,你暫時到他那裡住。”說着,老三拿出十萬塊錢,交到顏法手裡:“先拿着用,以後有錢我給你送去。”

老三和顏法約好,明天天不亮,顏法從工棚裡出來,到老三家裡去,兩人一起去朋友那裡。顏法問張顏呢?老三說劉石另有安排,也是今夜行動。

顏法回到工棚,若無其事,和大家嘻嘻哈哈地打撲克。

天不亮,顏法裝着解手,走出工棚,星星還沒有完全落下去,城市靜靜的,周圍一個個工棚,都黑漆漆的,偶爾聽見裡面的鼾聲。顏法繞過一個個工棚,沒有走大路,從一條僻靜的小路出了工棚區,回頭看看,有些不捨。朝夕相處的工友,別了!

在巷子裡繞來繞去,到了老三家,裡面亮着燈。芷秀開門,見了顏法說:“快吃早飯,我下好了麪條。”老三已經穿好了衣服,正低頭吃麪條。芷秀給顏法端來一大碗,顏法一句話都沒說,呼啦啦吃完,弟兄倆出了門,繞巷子走出這裡。街道上,只有早起的糞車和賣早點的攤子,老三急步走着,不時回頭看看顏法。

人力車出來了,兩人坐上去,速度快多了,很快到了一個高檔住宅區。這裡原來是租界,紅色的房子,尖屋頂,窗子都是哥特式的。老三介紹說,這是他一個做糧食生意的客戶,很合得來,住個十天半月沒有問題。

一間小屋子,裡面有牀鋪,有桌椅,還有廚房,在這裡隱蔽,是很合適的。顏法看着屋子,想着老三,還真的粗中有細!誰知就在第二天,老三慌慌忙忙跑來了。顏法打開們,問何事這樣慌?老三說:“事情緊急了,報紙登了你的通緝令!”說着拿一張報紙顏法看,那上面用碩大的黑體寫着:“懸賞捉拿**分子傅顏法、張顏!”落款是警備司令部。賞格也明標着,報信的獎賞五千萬,捉拿歸案的獎賞一萬萬!知情不報者,以通匪論處。

“乖乖,幾萬斤大米!哪個捉到你,發財了!”老三嘻嘻笑。

“不過還真有不貪財的!”老三說:“消息是我們附近賣草紙的女人告訴芷秀的。不然我又不買報紙,到現在還矇在鼓裡!”原來芷秀住那裡不久,結識了一個窮寡婦,這人是在廁所旁邊賣草紙的,連住處都沒有,搭一個草棚子,帶着兩個孩子住。芷秀看她可憐,時常給點東西孩子吃。今天早上,報紙一登出來,女人看見了,趕忙到家裡找芷秀。

“你家老二不好了,報紙登着要捉他哩!”女人將報紙給芷秀看,芷秀急忙告訴老三,老三一下都沒有耽誤,跑來了。

“這寡婦,放着五千萬不要,還背個通匪的罪名,真是不簡單。積德行善啊!”老三嘆息着。顏法說這你就不懂了,不是什麼行善,是階級感情。老三問什麼階級啊?顏法說,以後跟你說。兩人緊急商量了一會,老三說這裡是不能住了,只有去老五那裡。老五在漢陽高家畈租了房子住着,那裡離市區八十多裡地,估計可以躲避。

老三給顏法帶來了長衫,禮帽,墨鏡,讓顏法換了衣服,兩人扮作商人,匆匆離開這裡。到城邊,顏法叫老三轉去,老三說,我要送你到地方。你社會經驗不足。顏法記起來,那次京漢路罷工,多虧老三蹬那大兵一腳,不然就慘了。兩人不敢坐車,就沿着鄉下道路走着,走了一天,到了老五家。老五也從報紙上看到了通緝令,正爲顏法着急,看見他們,喜出望外,趕緊叫夫人燒飯。吃罷飯,老三要走,老五送他上了汽船回來,對顏法說:“我這裡天高皇帝遠,你儘管放心住着。”老五在附近一個航道站工作,站裡就幾個人,每天很清閒,住家在一個山坡上,附近散居着幾家農民,安全得很。

顏法住了幾天,什麼消息也聽不到,內心有些焦急。他對老五說:“你去老三那裡一趟,看他能不能和劉石接上頭,看我再怎麼搞?”老五答應了。老五去了四天才回,告訴顏法,安排他去湖南一個煤礦工作,今天就走。

顏法到了湖南煤礦,一個叫職員接待了他,說是自己的表兄,把他介紹到井下挖煤。沒幹幾天,那職員悄悄告訴他,趕緊回武漢,有新任務。顏法疑惑地回到老五那裡,老五說劉石來過,叫顏法不要到哪裡去,就在這裡等着他。什麼任務呢?顏法猜不到,老五白日無事,邀顏法去河邊釣魚,兩人各拿魚竿,靜靜守候在河邊林子裡,往往到晚上,老五釣了不少,顏法卻一條都沒釣着。

等了好幾天,劉石終於來了。

劉石的眼睛裡閃着火星,這在他是不多見的。“傅顏法,好事情來了!”開口就是這一句。顏法問:“什麼事情啊?”劉石說:“你怎麼也猜不到的!派你去向黨中央彙報!”什麼?向黨中央彙報?顏法被搞糊塗了。黨中央多遠啊!劉石說,最近中央要在東北召開全國勞動大會,指示國統區派代表參加,市委決定派顏法爲武漢工人代表,去哈爾濱參加勞動大會。“給你時間是三個月,你就是爬,也要爬到東北去!”劉石說:“這是死命令,不能討價還價的,要保證完成參加會議的任務!”

顏法一下子感到責任重大。劉石說,指派顏法,是因爲他親身參加過罷工領導工作,也因爲他到過中國很多地方,尤其是逃難,具備很強的生存能力,從武漢到東北,沒有這些生存經驗,是不可能到達的。劉石要他先到廣州,由那裡去**,有人等着他。

“最難的是到廣州,敵人查得很嚴,你又是被通緝的,所以你要機靈點!”劉石說,廣州的接頭地點有兩個,一個是“鄱陽旅館”,一個是“老字號錢莊,”兩個都可以聯繫。

“如問你上級,就說小曾,再問,就說祁大姐。”劉石囑咐顏法。顏法努力記着劉石的話。劉石叫顏法,這兩天好好背誦接頭地點,暗號,毀掉一切文字,記在心裡。最後劉石說,經費很緊張,組織也沒有辦法,他拿出十萬元給顏法:“這個肯定不夠,找你兄弟湊湊吧!”顏法說請組織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劉石滿意地走了。

老五來了,問顏法,劉石來做什麼?顏法說,我要出遠門了,沒有錢。老五說,我這裡可以湊十萬元,要是不夠,只有找三哥。顏法也明白,這個時候,只有老三能解決問題,就是老三自己沒有,借也能借到。老五受二哥委託,去漢口找老三。老三正在店裡談生意,談的眉飛色舞。見了老五,丟下客人,把老五叫到附近一個小餐館裡坐下,問老五,你來幹什麼?老五說,二哥在我那裡。老三說,他不是到湖南做煤黑子去了嗎?不喜歡挖煤了啊?老五說不是,二哥要出遠門了,沒有錢做路費。

老三撓着頭皮,半天沒出聲。忽然憤怒地吼道,他在你那裡,風景又好,又有吃的,怎麼就呆不住,到處亂跑?這人是個顛簸的命!出什麼遠門啊,倒賣糧食嗎!老五笑起來,不理他,由他亂說。果然,老三又問老五,是不是他那些窮黨,看他老實,又慫恿着他去出風頭、打頭陣啊?他們老四的軍隊現在那樣風光,到處得勝!這個時候不好好呆着,萬一腦殼玩掉,豈不是太虧了!等他說完,老五說,反正二哥就是要錢,我只有十萬元,都給他,估計起碼還差五十萬!老三又想蹦起來,看看是餐館,又坐下。無奈地說我明天來。

第二天,老三搖搖晃晃的來了。看見顏法,從懷裡掏出一捆鈔票來。“六十萬,再不夠就沒有法子了!”顏法見這麼多錢,問老三怎麼弄來的?老三說你莫管,我有辦法。你出遠門的人,多帶點錢,有備無患。記得在黔桂路上,要是有錢,翠榮不得死!

老三說着就有些動感情。

爲了這筆錢,老三把芷秀的首飾全部賣了,還向朋友借了不少。他明白,老二說要錢,那是真的十分需要。老五媳婦炒了幾個菜,弟兄三個喝着酒,老三問,你去哪裡?顏法說廣州。老三想了想說,你不能走武昌,你是上了黑名單的人!

他要顏法不要急,他馬上回去,找輛送貨的汽車,把顏法送到咸寧,在那裡上火車,就沒有人管他了。顏法說可以。老三真的找了一輛送糧食的汽車,滿滿一車糧食,上面蓋着篷布,老三押着車,顏法在郊區上車,弟兄倆坐在糧食袋上到了咸寧。去廣州的火車晚上開,兩人找個小旅館休息。老三沒有問太多,只是囑咐,路上要小心,遇到盤查不要慌。“只管笑嘻嘻的,你的臉上又沒有貼字!”

老三給顏法買了些燒餅,說路上吃。說話晚上就到了,兩人去車站買了票,老三提着包,顏法拿着帽子,那火車轟隆轟隆就進了站。顏法上了火車,老三在站臺上,看火車開了,老三忽然叫了聲:“二哥!”顏法回頭,看見老三揮着手:“早點回來!”

火車開出好遠了,顏法還在想,記不得有多少年了,老三沒叫過他哥哥!

顏法到了廣州,打聽鄱陽旅館,坐了汽車,又坐黃包車,找到了。

顏法訂了一間房。

先不忙找人,看看地形再說。從劉石身上,顏法學到了很多,尤其那種從容不迫的冷靜,真是地下工作的法寶!顏法走過櫃檯,櫃檯裡有兩個姑娘在那裡接待客人,另外有兩個男服務生,一個在桌子上趴着,一個正襟危坐,卻什麼事都沒有,手裡點着一支菸,吸一口,冉冉吐出煙霧。顏法注意到,他的臉揹着女孩子們。

這個現象引起顏法的警覺。老闆爲什麼要養閒人在櫃檯裡呢?爲什麼男孩子不和女孩子調笑呢?一般情況下,有男女一起的地方,尤其是年輕人,都有調笑的。

按照規定,顏法應該去找一個姓朱的經理。找他必須向櫃檯打聽,顏法決定不急。

他回到自己房間,躺在牀上,靜靜想着。殘酷的鬥爭中,稍有不慎,就是毀滅!劉石的話在腦子裡響起。顏法在自己房間裡呆了幾個小時,晚飯時候再出去,女孩子已經換了新面孔,男服務生還是那兩個,還是那樣呆着,不和姑娘說話。

一種不祥之感升上來,這兩人怎麼就不挪動一下!地下鬥爭,容不得一絲反常,不管這裡真實情況怎麼樣,反正不能接頭了。

好在還有第二個地點。

早上,他提着包,自自然然地到櫃檯結賬,女孩子溫和地爲他辦了手續,兩個男服務生只看了他一眼,又扭過頭去。

顏法先去車站,確定身後沒有人,又從車站出來,叫了黃包車,去“老字號錢莊。”

錢莊開在一條繁華的馬路邊,左右都是店子。櫃檯裡兩個中年人站着,都穿着長衫。顏法進去問:“在這裡存錢,要是晚上取,可以嗎?”

“可以的可以的!”一個胖胖的中年人和氣地說:“只要您方便,我們是隨時有人的。”

顏法第一感覺是實在。這裡沒有異常。他從口袋裡取出一些錢,辦理存款手續,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這裡到番禹,有直達車麼?”

胖子擡頭看了他一眼,和氣地答道:“這裡到番禹有車,不過您要是坐船走珠江,風景很好看的!”是規定的暗號。顏法正考慮說什麼,那胖子說:“先生是來做藥材生意的嗎?我們廣州的藥材很有名的。”顏法按規定答道:“那是要本錢的,我本小利微搞慣了,做不了大生意。”

胖子馬上笑起來,吩咐身邊的人,在這裡看着,他和客人有生意談。說着請顏法上樓。顏法跟着他,到樓上一個房間裡,那人請顏法坐在太師椅上,問他:“你的老闆是誰?”顏法說小曾啊!那人笑笑又問:“小曾上面還有大老闆吧?”顏法說:“是祁大姐。”

那人激動地看着顏法叫了聲同志!

“可把你等到了!自從接到命令,我天天盼着你。”那人說,他就是周老闆,奉祁大姐命令,送顏法去**。

“你離開廣州之前,一切責任是我的!”他叫顏法,先找個小旅館住下。等明天買了去**的船票就走。“船票不好買,可能要等兩天的。”

周老闆把顏法領到附近一家小旅館住下。兩人又說了幾句,周老闆告辭,顏法輕輕說:“你們這裡有一家旅館,請你告訴上級去查查!”他說了鄱陽旅館的異常現象。周老闆聽了,十分震驚,立刻就走了。

第二天晚上,周老闆到旅社來,告訴顏法,船票已經買好,後天上午的船,明天有一天休息。但是他勸顏法不要出去,這裡的形勢很緊張。

“那個旅館出了事,”他略略激動地說:“幸虧你沒有貿然闖進去!事情出在前天,朱經理已經被捕,敵人是秘密行動的,時間太短,連我們都不知道,旅館一般的人也不知道,外表上,和沒出事一樣!”那兩個服務生是特務。除了他們,掃地的,守門的,都安排了密探。

顏法只覺得背心發涼。好危險!如果那兩個年輕人更老練一些,現在自己在哪裡呢?如果不是劉石反覆的教訓,也不會這樣警覺吧?生命的得與失,竟然就在這樣的一念之間!“直覺是一個秘密工作人員最難得的品質。”劉石說過。

是直覺救了自己。

周老闆安慰顏法,現在好了,危險已經遠離了,他儘可以在這裡,休息一下,吃點東西。“我們廣州的小吃,那是很有名的哦!”周老闆推薦了好幾種食品,顏法一個也沒有記住。

又度過了忐忑不安的一天,黃昏終於到了。周老闆領着顏法,走進了碼頭。很大一條郵船,旅客很多,都在碼頭上,看着那船,嘰嘰喳喳。

胖胖的周老闆,像給自己的弟弟送行一樣,囑咐這囑咐那,又到水果攤,給顏法買了很大一掛香蕉。“坐海船,吃點香蕉,利於消化!”

輪船長鳴一聲,緩緩離開碼頭,送行的人們,都在下面揚着手。周老闆胖胖的,也吃力地舉着手,向顏法揮動着,似乎在說什麼,但是聽不見。

顏法心裡一動。可親的同志!這大地上,有成千上萬這樣的同志,秘密的,默默的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爲自己的同志做出奉獻。有時是做出犧牲!

**在晨光熹微中到了。

好巍峨的一座城市!房屋建在山頂上,千千萬萬的紅屋頂,掩映在千千萬萬的綠樹之間,山腳下,是望不到邊的輪船排列,在巨大的海浪催動下,所有的船隻,都不停地搖曳。

岸上是一排排綠樹,依稀可見川流不息的汽車在沿海公路上行駛。

碼頭上人流涌動。顏法跟着人流,緩緩走出碼頭,一眼看見有人舉着一個大牌子,上面寫着“湖北李啓明先生”,這是顏法的新名字。從離開武漢起,他不再是傅顏法了,是李啓明先生,或者李啓明同志。

一個小夥子跑上來,幫顏法接過包,叫了一輛人力車,兩人坐上去,車子飛快地向前駛去。

“李先生,到了這裡,你就安全了!”小夥子高興地說。大約他能猜到,從武漢到這裡,路上潛伏的種種兇險?

一幢雅緻的小樓,紅牆紅瓦,窗子上掩着紗,走進去,潔淨的地板,錚亮的傢俱,沙發。這裡是一個機關。

“安心住下吧李先生!”小夥子大聲說:“這裡不是內地,沒有人會闖進來,沒有秘密逮捕,不用提心吊膽。”他爲顏法準備了食品,燒好了洗澡水,出門前,他對顏法說:“上級領導要見你的,你不要出去了。”

內地地下黨,把這裡作爲一個安全的基地,許多培訓工作,就是在這裡進行的。劉石,鄧強,都在這裡受過訓。

顏法洗了澡,吃過飯,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草地上,兩隻小狗在玩耍着,一個金髮女郎,在路邊的凳子上坐着,滿意地看着自己的狗。更遠處,一對年邁的白人,挽着手,在水泥路上悠閒地散步。

好一派安逸的氣氛!相比內地的炮火連天,秘密殺戮,酷刑,以及那遍地哀嚎的乞丐,這裡簡直是仙境了。

總有一天,我們要把內地,也建成這個樣!

沙發上有些報刊,顏法翻了翻,都是買賣消息,廣告鋪天蓋地,金髮女郎、牛仔在幾乎每一個版面出現,顏法看了看,覺得沒意思。

小夥子每天都來,給顏法送來各種生活用品,可是當顏法問他,什麼時候可以見到領導同志?小夥子也只有搖搖頭。

等了好幾天,那天早上,小夥子終於告訴顏法,今晚領導要來!

一個衣着樸素的中年女子走進屋子,身材不高,眼神沉蘊,似乎帶笑,卻有無形的威嚴。顏法站起來,這大姐,他從劉石口裡知道,是我黨一個極富鬥爭經驗的領導,早在二十年代,就領導了上海的秘密工作,此後一直在秘密戰線,擔任各種重要職務。

“我姓祁。”大姐簡單做了自我介紹,馬上問顏法,武漢的情況如何?

顏法把武漢的鬥爭詳細做了彙報。大姐聽得很專心,偶而插話問一句。聽到被服廠上萬工人擡棺大遊行,她激動地說:“幹得好!就是要他們知道我們工人的力量!”她又詳細問了劉石的情況,有沒有工作?平時住哪裡?地下黨平時學習怎麼安排?顏法都一一回答。

談了兩個多小時,祁大姐說:“好了,武漢的情況我大致知道了。你現在的任務,是安心休息,準備去東北參加會議!”

從**去東北,不能走內地,只能從朝鮮繞道。祁大姐準備叫顏法坐蘇聯的貨輪,在朝鮮上岸,然後進入東北。

“東北的戰事正激烈,我們正在取得優勢,東北贏了,全國就贏了!”祁大姐滿懷信心地說。

祁大姐又問了顏法的經歷,家庭,有沒有老婆?顏法照實回答。祁大姐笑起來:“等全國勝利了,我給你做媒!保證你有個賢惠聰明的老婆!”

祁大姐交給顏法一張字條,上面是沿途各地點的接頭人姓名,後面有幾個字:“請按照佈置接待李啓明同志。祁。”顏法知道,這就是介紹信。

祁大姐事情多,談完話就走了。顏法和小夥子留在房子裡。小夥子告訴顏法,可能還要等幾天,蘇聯貨輪估計快到了,到時候他帶顏法上船。

小夥子叫顏法在附近轉轉。“這裡景色很好,對於心情有益。一旦你上了船,可能要熬很長時間的,很辛苦。”他也囑咐顏法,不要走遠了,雖然是**,潛伏的對手也是很多的。

“這裡是世界上所有間諜組織的大本營!”小夥子笑着說:“我們在這裡有堅強的機關,敵人也有,有時候雙方交起手來,也是很激烈的!”

顏法哪裡也沒去。他知道自己的使命,那是武漢全體同志的囑託!顏法壓抑着一切的好奇心。不能大意失荊州,更不能功敗垂成。地下黨員傅顏法,已經學會了堅守和忍耐。

幾天後,蘇聯貨輪終於到了。靜靜的夜裡,小夥子帶着顏法,在港口乘上舢板,又爬上高高的貨輪。一個俄國人,大約四十多,上來熱烈地握顏法的手。“同志!”夾生的漢語,卻使人親切,走遍全世界,只要一聲“同志,”什麼都在不言中。

一望無際的大海,輪船像一頭巨鯨,劈開波濤,昂首向前。

甲板上,站着不少中國人,有的長鬚飄飄,有的西裝革履,女同胞們,挽着手,爭着在船舷邊合影。他們是民主人士,在**地下黨幫助下,前去東北解放區,準備參加***議。這些人,離開了險惡的環境,心情格外愉快,他們旁若無人地大聲交談着,唱着,互相交流着各自的經歷,談到高興處,放聲大笑。

顏法沒有和人們談什麼。他始終記着自己的地下身份。

輪船在大海上漂泊,惡浪起來了,鋪天蓋地,將整個甲板澆得溼淋淋,人們都躲進艙裡。沒有陽光的日子,到處陰沉沉,每天等着吃飯。有的人暈船,成天昏睡。

整整在海上16天,終於被告知,要上岸了!

光禿禿的海岸,鋪滿沙石,輪船緩緩攏岸,放下舢板,人們坐上去,很快上了岸。

一羣中國同志在岸邊迎接他們。其中一個,是勞動大會的工作人員,他打聽李啓明。顏法跟着他,隨着人羣一起,到附近房屋裡休息。

這個地方叫羅津,是朝鮮的一個港口,稍事休息後,所有人乘火車跨過圖們江,當晚在圖們休息,然後乘火車途經牡丹江,最後抵達哈爾濱。從武漢出發,顏法走了整整三個多月,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他沒有辜負武漢同志的期望。

汽車在公路上疾馳。這是解放區!到處可見紅旗,到處是雄壯的軍隊和支前的民工。一隊戰士唱着歌,從公路上走過,顏法回身久久看着軍隊,激動不已。這是自己的軍隊,工農的軍隊!窮人翻身,董先生向先生在多少年前說的話,如今看着要成爲現實了。

進入哈爾濱,寬闊的街道,到處是人,人們都是那樣精神振奮,姑娘們笑着,唱着,汽車鳴着笛,從她們身邊經過,姑娘們向汽車揮着手。

會議已經籌備了好多時,顏法到達不久,會議就召開了。

作爲國統區來的代表,歷經千山萬水,被視爲貴賓。顏法坐在主席臺上,看着臺下黑壓壓的人羣,心裡無比自豪。

輪到顏法發言。他把稿子放在一邊,昂着頭,對下面說:“我是武漢黨的同志派來的,作爲國統區的代表參加會議。我相信,國統區這個詞,不久以後,將會成爲歷史,它將永遠成爲過去!”回答他的,是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十一 國難來了二十 大罷工六 白色恐怖十八 傷心黔桂路六 白色恐怖一 烽火陽夏十一 國難來了十一 國難來了十九 少小離家老大回十二 別矣,武漢五 北伐壯歌八 兒女情真八 兒女情真七 煉獄十四 甦醒九 地下英雄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四 甦醒四 孤苦兄妹四 孤苦兄妹十四 甦醒三 燃燒的京漢路二十 大罷工十九 少小離家老大回二 啓蒙者十二 別矣,武漢二十 大罷工十五 蹉跎衡陽十一 國難來了十七 遠征軍十一 國難來了十四 甦醒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十一 國難來了十三 鐵蹄踏江城十三 鐵蹄踏江城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十四 甦醒十四 甦醒十三 鐵蹄踏江城八 兒女情真十三 鐵蹄踏江城十三 鐵蹄踏江城四 孤苦兄妹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五 蹉跎衡陽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二十 大罷工五 北伐壯歌十九 少小離家老大回十二 別矣,武漢十九 少小離家老大回七 煉獄四 孤苦兄妹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十一 國難來了三 燃燒的京漢路二 啓蒙者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十六 地獄中二 啓蒙者十五 蹉跎衡陽三 燃燒的京漢路七 煉獄三 燃燒的京漢路一 烽火陽夏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五 蹉跎衡陽十二 別矣,武漢十九 少小離家老大回十四 甦醒十二 別矣,武漢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九 地下英雄十八 傷心黔桂路五 北伐壯歌九 地下英雄六 白色恐怖十六 地獄中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六 地獄中二十 大罷工十六 地獄中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十六 地獄中八 兒女情真十四 甦醒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二十 大罷工十一 國難來了十五 蹉跎衡陽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
十一 國難來了二十 大罷工六 白色恐怖十八 傷心黔桂路六 白色恐怖一 烽火陽夏十一 國難來了十一 國難來了十九 少小離家老大回十二 別矣,武漢五 北伐壯歌八 兒女情真八 兒女情真七 煉獄十四 甦醒九 地下英雄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四 甦醒四 孤苦兄妹四 孤苦兄妹十四 甦醒三 燃燒的京漢路二十 大罷工十九 少小離家老大回二 啓蒙者十二 別矣,武漢二十 大罷工十五 蹉跎衡陽十一 國難來了十七 遠征軍十一 國難來了十四 甦醒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十一 國難來了十三 鐵蹄踏江城十三 鐵蹄踏江城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十四 甦醒十四 甦醒十三 鐵蹄踏江城八 兒女情真十三 鐵蹄踏江城十三 鐵蹄踏江城四 孤苦兄妹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五 蹉跎衡陽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二十 大罷工五 北伐壯歌十九 少小離家老大回十二 別矣,武漢十九 少小離家老大回七 煉獄四 孤苦兄妹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十一 國難來了三 燃燒的京漢路二 啓蒙者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十六 地獄中二 啓蒙者十五 蹉跎衡陽三 燃燒的京漢路七 煉獄三 燃燒的京漢路一 烽火陽夏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五 蹉跎衡陽十二 別矣,武漢十九 少小離家老大回十四 甦醒十二 別矣,武漢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九 地下英雄十八 傷心黔桂路五 北伐壯歌九 地下英雄六 白色恐怖十六 地獄中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八 傷心黔桂路十六 地獄中二十 大罷工十六 地獄中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二十一 從楚江到香江十六 地獄中八 兒女情真十四 甦醒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二十 大罷工十一 國難來了十五 蹉跎衡陽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二十二 決戰白山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