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霖這回的開價夠狠,直接送給老鄭家一個太傅和一個國令不說,還從六部和各寺監奉上一堆中高級官位等鄭家提名,雖說還要報請楊廣那位皇帝批准,不過在場的誰心裡都清楚這不過是走個流程罷了。就算楊廣不給面子不批,難道老鄭和小鄭就不是太傅和國令了?真是笑話!現在東都說了算的是楊霖,他說是就是,誰想反對都沒用。
太傅一職始於西周,最初由周公旦擔任太傅,爲君王的輔佐大臣與老師,甚至可以在君王年幼或缺位時代爲管理國家。在朝政上掌管禮法的制定和頒行,三公之一,歷朝雖屢有興廢,卻一直處於權力的頂端。本朝的三公被那位愛折騰的皇帝父子改成了太尉、司徒、司空,太傅的權柄有所削弱,卻仍被皇帝及皇子皇孫們奉爲師長,其位極爲清貴,非德行高遠受人敬仰者不可得。所以楊霖把太傅這頂大帽子拋到老鄭頭上,讓老頭一時間都有點頭暈目眩情難自己了。
國令就更不用說了。太傅雖然顯貴,卻畢竟是虛職,更大程度上是一種名聲上和精神上的榮耀。國令就不一樣了,那可是與國相、國尉並列的楊霖麾下的三大顯職啊,尤其是掌管機要,意味着老鄭家已經得到了楊霖的充分認可,被列入了他的核心幕僚團隊參與機密了——只要看看剛被罷官奪職的長孫無忌一臉便秘似的神情便可知這個位置的重要性和稀缺性。不過長孫也怨不得別人,誰讓他是楊霖的大舅哥呢,關鍵時刻就是用來給妹夫背鍋的。
楊霖下了這麼大的本錢,老鄭家演的這出苦肉計算是連本帶利全收回來了,鄭元壽要是再矯情可就有點不識擡舉了,尤其楊霖還是個屬驢的,萬一把他惹炸毛了拿他弄不好就得賠個底掉還找不到人說理去。所以老鄭趕緊就坡下驢,瘸着一條腿還想蹦下肩輿“謝主隆恩”,楊霖哪能受他的禮,趕緊拉着李秀寧上前攔住。結果小兩口這殷勤的一扶,竟扶得老鄭心裡一動,結果又鬧出了一個幺蛾子。
啥幺蛾子呢?原來老鄭拉着楊霖和李秀寧的手,老眼一紅,竟然嚎啕大哭了起來,哭得楊霖和李秀寧倆人手足無措。
“鄭公您這是怎麼啦?有什麼難處儘管跟小子說,只要是小子能做到的,小子義不容辭。”
“此言當真?”
“那是自然!”
“那你可否答應老夫一件事?”
“啥事?您老請說,小子洗耳恭聽。”
“呵呵……”老鄭這下不哭了,還樂得美滋滋的,“時機未到則天機不可泄露,呵呵,不能說也說不得,你就說答應不答應吧!”
“您老這不是爲難小子嗎?改天您一不高興讓小子去抹脖子,或是讓小子一把火把自個兒家燒了,或是把老婆孩兒一股腦都丟河裡淹死,難道小子也得乖乖照做不成?”
“你這混小子真是憊懶成性,老夫都多大年紀了,難道還能跟你這個後輩胡攪蠻纏不成?放心吧,老夫的要求一不違天道,二不滅人倫,三不背情義,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怎麼,以我滎陽鄭氏煌煌千年家世作保,你還信不過老夫這一遭不成?”
老頭都這麼說了,楊霖算是徹底沒咒唸了,只能老實答應。這下老鄭算徹底高興了,也沒心思再跟他磨牙,以軍情緊急、滎陽疫情嚴重不宜久留爲由直接攆他走人,他老人家則躺在肩輿上拉着鄭善果有說有笑的回城去了。
楊霖立在原地看這倆老頭消失在城門洞裡邊,又發了半天呆之後,突然問李秀寧:
“媳婦兒,你覺得我是不是上了這個老頭的當了?”
“嗯,非常有可能!我曾聽阿爺說過,鄭善果老於謀算卻不失敦厚君子之風,而鄭元壽無大智卻好行小慧,所以呀,按阿爺的說法你肯定是被坑了!”
“算了,坑就坑吧,看在他被王世充坑得不輕的份上老子就不跟他計較了。老鄭咱們惹不起,那咱們就找老王的晦氣去。哎對了媳婦啊,你說咱們是在這住一宿還是連夜趕路奔管城?”
“你是豬腦袋嗎?這個鬼地方臭氣熏天的怎麼住?這天上陰得快伸手不見五指了,還連夜趕路,你想摔死我然後娶新媳婦嗎?”
“呃……我哪兒敢啊……啊不對,我錯了,是我哪兒捨得啊!要不咱們趕緊找個好地方親親抱抱睡呼呼去?”
“是的找個好地方安營紮寨,至於其他的你要不怕死就儘管來!不過你得先去安撫一下你的某個大舅哥了……哼哼,你看他那臉色,簡直比這天都黑了,你要是把這位惹急了的話,當心回家後嫣兒妹妹不讓你進她屋!”
“說得好像我現在就進得去似的……好吧好吧,我去我去……”
先不管楊霖把大舅哥安撫成啥樣,更不用去問楊霖的第N次親親抱抱睡呼呼大計能不能成功,反正第二天一大早,楊霖便催動麾下兵馬東去,直奔管城。
按照他們事先商量的結論,跟王世充的這一仗最好能打野戰,最糟就是打成攻城戰。雖然一旦王世充決定固守,不管是管城還是圃田他都死定了,只要給楊霖抽出時間,他就能調來十餘萬大軍,老王就再也甭想跑,困也困死他了。不過這樣一來楊霖也比較麻煩,畢竟周邊各路諸侯就沒一個是能讓他省心的,萬一久攻不下讓哪位老兄產生了不該有的心思,按捺不住想到他的地盤上湊個熱鬧可就糟了。楊霖雖不至於必敗無疑,可是這仗打得就更復雜了,還不一定得拖到猴年馬月。而且這仗是在他的地盤上打,砸爛的都是他的罈罈罐罐,他還怎麼發展壯大?長此以往不被人一口吞掉纔怪。
不過王世充也不傻,現在的形勢明顯對他不利,突襲東都的目的早成了泡影,連滎陽郡都快站不住腳了。他此時最聰明的做法就是趕緊撒丫子往老家跑,不管這次的損失有多慘痛,也不管回去之後要面對多麼艱險複雜的局面,起碼留得一條老命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要是貪圖一時得失反倒送了卿卿性命的話,那可就什麼都別扯了。
不過老王現在明顯有點猶豫,更有點不甘,所以雖然他已經開始往圃田轉移兵員物資,貌似已經有了開溜的打算,不過轉移的速度實在有點忒慢了。不但至今管城還留有兩萬兵馬,還烏泱泱的把探子撒得滿郡都是,顯然是想找機會再跟楊霖打一架,起碼也要挽回點面子再走。
既然老王欲走還留,楊霖就不妨成全他一把,把他從城牆後邊勾搭出來,在大野地裡胖揍他一頓齊活。所以楊霖開始在老王的探子眼皮底下大肆分兵:他自己就帶了一萬人由西向東直接殺奔管城,李仲文也統兵一萬,卻直奔東北方向,在滎澤與管城之間橫渡京水,從正北方向威脅管城。丘師利則單槍匹馬直奔滎澤,與李君羨匯合後各領兵一萬分別渡過鄭水和通濟渠後沿河列陣,從東北和東邊徐徐向管城壓去。
楊霖這是擺出一個圍三闕一的陣勢,唯獨把回家的路留給王世充,看上去是一副想把老王禮送出境的架勢。不過楊霖的這種打法也不是沒有漏洞,尤其是這麼一分兵,他的每一路兵馬相比王世充都處於劣勢,而且彼此間的距離也不近。要是老王的速度夠快、下手夠狠,足以有充分的時間滅其一路再從容撤退。
不過楊霖這麼做也是沒辦法——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要不怎麼能把老王從城牆後邊勾搭出來,而且還不能讓他直接南逃?而且所謂的禮送出境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老王這回把他坑得不輕,楊霖又是睚眥必報的主兒,哪能輕易嚥下這口氣?他擺出四路大軍其實就是給老王看的,真正的殺手鐗來自南路,也就是李孝恭和侯君集即將發起的致命一擊!不過這倆貨自打跟他在魯山分手之後就沒了動靜,誰都找不着,這會兒工夫也不知道是在哪兒盯着老王的命門準備狠咬一口,還是在幾百裡外翻山越嶺呢。所以楊霖不但要把老王勾搭出來,還得把他纏住,等着這倆貨下死手。
所以從西邊直撲管城的這一路離其他那三路最遠,幾乎就是一支孤軍,而且還有楊霖這條大肥魚親自坐鎮,尤其是王世充若是集中全部兵馬傾力來攻,在兵力上幾乎三倍於他,他就不信老王能心不癢、嘴不饞,會忍住不上鉤。
滎陽到管城不過六七十里地,正常情況下一日可達。不過楊霖一點也不着急,走得磨磨蹭蹭不說,還跟李秀寧在數裡外無數王家軍探子的眼皮底下一點不避諱的打情罵俏,哪裡有一點惡戰在即的樣子,看上去就像是在攜美郊遊。
其實也不是他妄自託大,他也是有資本的。不說他麾下的一萬兵馬全是出自原右侯衛的精兵強將,較之王世充的二代右屯衛只強不弱,而且他還有李秀寧、李玄霸、雄闊海三大變態殺人狂護體,這三位要是用得好就足以頂得上萬人大軍。再說了,這一路上都是平原,方圓十餘里都是沒遮沒擋的,老王就算想伏擊他都找不到地方。
既然要打就是當面鑼對面鼓的堂堂之陣,他又有什麼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