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雲坐在桌子旁,打量着這間屋子。陽洛天坐在他對面,眯着眼睛,不停的撫摸着自己的鬍子。
這時,陽平從側房走出,端出茶具,爲他們二人斟茶。
這間屋子的空間並不是很大,一左一右分別是有兩間側房,左側的房間就是剛剛牧雲出來的地方,右側的房間則房門緊閉。
正廳內裝飾極其簡樸,沒有什麼多餘的傢俱。牧雲和陽洛天坐的桌子位於房間的中央,左側靠牆的位置是一個巨大的書架,幾乎佔據了一整面的牆壁。書架上面不是書,而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小胭脂盒、獨眼的破布娃娃和一盆快要枯死的花。
桌子正面面對着正門,此時房門正大開,透過門可以看到庭院外的籬笆牆,是不是有幾聲雞鳴傳入正廳。
陽洛天接過陽平斟的茶,親手將茶水送到牧雲面前,見牧雲沒有接受,就把茶杯放在了牧雲面前,他笑道:“靜神觀中並無雜役,像泡茶這種事情,不得不自己動手了。”
牧雲伸手想要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但是在指間剛剛觸碰到杯壁的時候被滾燙的杯子燙了一下,又飛速的縮回了手。他皺眉猶豫一下,沒有繼續動杯子。
“本座從踏足江湖起,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動手做的。從未依靠過別人。”牧雲頓了頓說道:“所以如今和你坐在這裡喝茶,讓我感到很慌張。”
“可是老夫可是絲毫看不出先生的慌張啊。”陽洛天笑道:“牧雲先生當日在封神臺下的江湖衆人面前,縱然自己已經修爲全無卻仍然鎮定自若,讓衆高手俯首稱臣,那般冷靜真的是讓陽某佩服。”
“哦?”牧雲好奇道:“當日你在封神臺上就已經看穿本座修爲盡失,所以纔敢上前挑戰麼?”
陽洛天搖搖頭;“當時我確實是一心死戰,並沒想到先生已經修爲盡失。所以一開始也是竭盡全力對先生出手。直到先生擲出縱雲劍。”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沒想到那一劍竟然如此無力,那時我纔想到先生原來真的修爲盡失了。”
“然後父親就就立刻假裝不敵向後退去,想要在天下人面前隱瞞下先生已經修爲盡失的事實。雖然以現在的情況來看,還是已經失敗了。”陽平站在陽洛天身後補充道。
“爲什麼失敗了?”牧雲端起茶杯:“在本座昏迷的這些日子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因爲天下第一星象師莫乘風告知天下,先生修爲盡失的事實,並且身先士卒的帶着觀星族的人追殺我們爲先生準備的替身,現在估計已經到達荒北了。”陽洛天苦笑道:“是我考慮不周,估計他們很快就會抓到他。然後整個天下都會來尋找先生,然後靜神觀也不得不暴露在天下人的視野中了。”
“本座聽說過此人。”牧雲摩挲着茶杯:“最近十年纔在江湖中聲名鵲起,三十不到就已經當上了觀星族的族長。據說此人不出荒北而可知天下事,沒想到他居然突然蹦出來了。”
“天下第一星象師名不虛傳!”牧雲冷笑到:“當初沒有去荒北見識一下觀星族,是本座的錯。”
當初牧雲屠戮天下之時,幾乎去過所有的地方,唯獨沒有去荒北觀星塔。觀星族不善戰鬥,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所以觀星族也有幸在那場牧雲掀起的浩劫中逃過一劫。
“先生於封神臺靜立十年,不曾離開,居然也會知道江湖事!”陽洛天驚訝的說。
“哼。”牧雲冷哼一聲:“在本座閉觀的時候,有些欲討好本座的勢力,會在每月月初的時候遙遙站在臺下,向牧雲講述這些事情。所以本座也是略有耳聞。”
聽到牧雲的話陽洛天哈哈大笑:“我想那些人也沒有想到先生能真的去聽這些事吧。估計他們只是想要做一個樣子給別人看,以顯示自己與先生的關係有多親密。”
“有何用?”牧雲搖搖頭:“最後得知本座修爲盡失之後,不仍是磨刀霍霍,準備手刃本座!”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先生的威名顯赫,人人驚懼。”陽洛天笑着起身:“還暫時請牧先生在靜神觀中多留幾日,也讓我們盡一下地主之誼。”
說完,便轉身快步離開。
“父親!”陽平看到自己父親突然離去,連忙追了出去,到門口時他停住腳步,回身向牧雲欠身道:“請牧雲先生安心調養,我靜神觀是誠心對待先生的。”然後便退出門去。
見到這父子二人相繼離去,牧雲冷哼一聲,重重的將茶杯摔在桌子上。
自始至終,牧雲和陽洛天都沒有談到陽洛天爲何救牧雲一命,二人只是在不停的試探。
牧雲十分確信,陽洛天對自己肯定有所圖。牧雲和靜神觀根本沒有半點瓜葛,牧雲也僅僅是知道靜神觀這個名字而已,至於陽洛天牧雲之前也根本不認識他,所以也沒有什麼私教。
從陽洛天的反應可以看出,陽洛天肯定對自己有事相托。不過,究竟會是什麼事情,能這麼不好開口呢?牧雲輕釦桌面。
究竟什麼事情能比成神更有分量呢?牧雲百思不得其解。
還是應該想辦法逃出去。想到這裡,他又自嘲的一笑。如今的自己,怎麼能逃出靜神觀這龍潭虎穴呢?
“天啊!壞了!”牧雲隔壁的房間傳出少女驚慌的聲音。
靜神觀的人似乎太相信我了。牧雲皺眉,自己忘了隔壁還有一個睡着的人就算了,爲什麼陽洛天也會把自己的女兒毫無戒心的放在自己眼皮底下?這倒是一個機會,依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自己應該能夠逃出去。
牧雲站起身,抽出身旁的縱雲劍,想了想,又把縱雲劍歸殼,抄起自己身下的凳子。
靜神觀是大陸上最神秘的勢力這點毋庸置疑,沒有人知道這座有千年歷史的觀究竟在何地。在江湖有關靜神觀的傳說中,靜神觀被人們描繪成一個仙境一般的地方,瓊樓玉宇,金碧輝煌,立於雲巔之上,遠離人世。
但是實際上,靜神觀一直都坐落在大陸最顯眼的位置。那就是封神山之中。
它建立在封神山一處極爲隱秘的山澗深處,這裡鳥語花香,地勢平坦。由於四周都是聳立的峭壁,與外界隔離,所以這個地方外人根本無法進入。在靜神觀的門口的地面釘有一根鐵索,鐵索的另一端則釘在封神山的一處側峰上,這座側峰有一個山洞,通過鐵索就可以進入這個山洞,然後離開封神山。這也是靜神觀人想要離開靜神觀的唯一途徑。
靜神觀中弟子人口相傳,相傳千年以前,有一位真正的神仙降臨在封神山頂,遙遙的望見這一塊風水寶地。
“四面幽閉而臨封神,前於人世,乃仙境。”
於是,他站在山頂,拋下一條繩索,希望世人能夠在這裡潛心修行,近水樓臺而早日成神。
所以,靜神觀就這樣應運而生。
靜神觀中,分內外兩院。大部分的弟子住在靜神觀的外院。而觀主獨自居住在內院。內院實際上是一座小山,山上沒有什麼特殊的建築,只有在山頂一個三層高的小樓。那是靜神觀弟子心中最神秘的地方——守心閣。
守心閣不對弟子開放,只有觀主每年纔會進入一次守心閣。
陽洛天是現任的靜神觀觀主,他當上觀主之後,靜神觀便少了很多規矩。原本禁止弟子進入的內院,也對自己完全開放,只要不接近山頂的守心閣,就不會被觀主責罵,靜神觀成爲了一個自由之地。
自由纔是修道的至高境界。陽洛天這樣說道,所以他也沒有有管理過觀中大小事物,一切俗事都交由自己的兒子,也是靜神觀副觀主陽平管理。
而自己,則經常出沒於觀中的各個角落,喝喝酒,看看天,有時也會興致勃勃的給觀中的孩子們展示幾下玄妙的手段,像是平平常常的和藹老人。
此時,這位和藹的老人正漫步在內山,興致勃勃的向山下走去。
“父親。”陽平從後面快步追上,神色有些慌張。
陽洛天伸手示意陽平不要說話,片刻之後,他不急不緩的說道:“牧雲先生不信任我們是很正常的事情,他會一直和我互相試探。這件事情現在急不了。要知道原本我們是打算殺了他的。”
“真的是低估牧雲先生了。”陽洛天嘆氣:“我以爲自己已經夠穩健了,所以一直等着牧雲先生主動詢問,沒想到他更鎮定。”
“牧雲先生畢竟也是前輩,自然閱歷也更深。”陽平撓撓頭:“其實牧雲先生比父親的年紀要大很多吧。”
陽洛天一愣,旋即拍向額頭:“對啊,我怎麼忘了這一點,看着牧雲那和你年歲無疑的臉龐,總會讓我忘了他已經是活了百年的人了。我這個快成精的人,爲什麼要和成精的人耍心眼啊!”
“那我們不如回去和牧雲先生一五一十的說明我們的目的,相信牧雲先生會接受的。”陽平連忙說道。
陽洛天思考一會,還是搖搖頭:“不行,牧雲先生性格傲然,如果我們步步緊逼,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在被威脅。在威脅之下,他不會做任何事,聽任何話。”
“我們想讓牧雲先生和我們合作,必須讓他覺得自己和我們處於平等的位置。”陽洛天說:“所以這件事還是暫且緩幾日吧。”
“可是時間不等人。”陽平憂心忡忡:“有莫乘風出馬,江湖衆人很快就會知道靜神觀的位置,到時候我們可能要面對的會是整個江湖啊。”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陽洛天攤攤手,無奈道。
他挺身站在山腰,望向東方剛剛升起的朝霞。
“我們做的事情,遲早也要面對整個江湖,如今早上幾天又如何。”
看到陽平還要說些什麼,陽洛天打斷了他:“我現在還有一些計劃,能夠再拖那些人幾天,現在你有兩件事情要做。”
“恩。”陽平勉強迴應。
“第一件事情是,該死!”陽洛天突然大驚失色。
“你個臭小子怎麼把小葵自己留在牧雲的身邊了?”說着他飛身奔向山上的草廬。
“牧雲先生是當世豪傑,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情吧!”陽平聽到這話面色也有些微變,一邊緊緊的快步跟隨着陽洛天一邊自我安慰着說道。
“牧雲不僅僅是當世豪傑,更是梟雄!沒有什麼事情是梟雄做不了的。”陽洛天急說:“所以爲了生存,他什麼都會做!”
“所以把他獨自留在那裡,肯定會出大事。”
“如果他真的對小葵起殺心。”陽平面色有些詭異:“他可能真的會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