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帳外,金氏一馬當先。
他深入狩羣深處,數十頭狩將他團團圍住。金氏的目的很明顯,他就是想要打散狩羣的陣型,讓它們沒有辦法形成大型的包圍圈,圍困其他在城下戰鬥的守草金帳戰士。
金氏之前說自己所率領的這幾十個獵殺狩的高手協作起來可以抗衡一千頭這件事並非信口開河,這些狩獵者的陣型保持的極好,面對如潮水般的狩羣依舊穩如泰山。所有衝到他們面前的狩都會被他們絞成碎片,效率之快,殺戮之穩定,讓城牆上的牧雲也微微頷首。
但是那些普通人和沒有獵殺狩經驗的修道者的處境就有些悽慘了。他們既沒有金氏那種突破天際的修爲,也沒有狩獵者那堅不可摧的陣型、行雲流水的配合,剛剛和狩羣一接觸,他們之中就產生了傷亡。
陽葵的臉色煞白。之前她在枯水河邊見到被狩啃食過的人類屍體時,就產生了強烈的排斥反應。而現在,她就站在距離死亡不遠的地方,生命就在她的面前流逝,鮮血似乎都能夠飛濺到她的臉上。
牧雲的手腕緊緊扣在陽葵的胳膊上,不管陽葵怎麼用力都掙脫不開牧雲的鐵腕。
“你不應該逃避。這是你自己選擇的,你必須看着這一切。”牧雲收起之前和善的態度,聲如冰霜。
“我沒想離開。”連續試了幾次後,陽葵灰心喪氣的精胳膊垂下,顫抖着說:“我只是…我只是…”
“你可以拒絕去看人死亡,但是你不能迴避你選擇的戰場。”牧雲輕輕鬆開手:“一會你甚至需要走到城下,你會聞到血腥味,說不定還會有鮮血迸濺到你的嘴裡,但是你不能逃避,你知道麼?千萬不要逃避自己的選擇,不要對自己的選擇後悔。”牧雲的細聲像是催眠的法術,一直縈繞在陽葵的耳邊。
“我知道……”陽葵紅着眼睛低下頭。
“你不必爲他們感到難過。”牧雲輕聲說:“人人常說‘江湖兒郎,江湖死’。其實,這既是江湖人最大的幸運,也是江湖人最大的不幸。能夠死在爲之奮鬥一生的江湖,乍一看是一件極其灑脫的事情,但是在真正死去的那一刻,其實發現自己只不過是爲了一個‘身後名’而已,終究還是被舒服了。”
“江湖人,終究希望的還是死得其所四個字!”牧雲指指草原人的身影:“他們已經做到了。”
城下的戰鬥已經陷入了白熱化,金氏陷入重圍之後,他屠殺狩的速度已經下降了很多,無法像之前那樣大斧一開一合就能帶走數十頭狩的性命。
而狩羣似乎也聰明起來,在它們意識到無法立即圍殺掉這個兇猛的男人之後,就轉變了攻擊的方式,不在像之前那般捨命的進攻。如果金氏不主動進攻,它們就不會正面的攻擊,只在金氏攻擊的死角進行一些騷擾;如果金氏想要突破狩羣的包圍,這些狩也會跟着金氏一起移動。這一以來,雖然狩羣整體的進攻陣型被無數次打破,但是金氏卻再也沒有脫身的機會,被牢牢的盯死了。
金氏放下巨斧,擦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氣喘吁吁。他的腳下堆積着上百頭狩的屍體,巨斧上和甲冑上佈滿了狩的毛髮和血液,使得他從遠處看去像是一個長毛的怪獸。
“金氏已經筋疲力竭了。”陽葵擔憂的說:“我們是不是應該下城了。”
“還不行!”牧雲目不轉睛,斬釘截鐵的說:“時候還沒到!”
“還沒到?”陽葵的聲音焦急不已:“他們都已經沒有戰鬥的力量了!連最強的金大哥都不行了,再拖下去他們會死的!”
“不會的。”牧雲鎮定自若:“你不瞭解天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境界。當修道者處於天道境界時,已經可以調動天地的靈氣來戰鬥,如果使用過於消耗靈氣的招式,自身的靈氣消耗的速度不會那麼快,也不會像金氏那樣氣喘吁吁。”
“現在他做的一切,都是再演給狩王看。他想讓狩王覺得這場戰鬥狩羣已經必勝,而且現在已經到了決勝負的時候。”
就如同牧雲說的一般,狩羣的進攻逐漸放緩了,不單包圍着金氏的狩羣停止動作,就連圍攻着狩獵人的狩羣也開始緩緩後退。
然後,在衆人絕望的目光中,又有一隻狩羣從河畔的草叢中鑽出。它們較之之前的狩更加強壯,每一頭狩都長着尖銳的獠牙,它們的皮毛也不是普通的灰色,而是褐色,象徵着它們的與衆不同。
狩王的親衛隊。
親衛隊出現後,之前的狩羣立刻後撤,爲這些褐色狩留出足夠的空間。沒有任何一隻普通的狩膽敢阻礙狩王的親衛隊,他們是狩羣中最鋒利的尖刀。
當他們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往往象徵狩羣的進攻將正式開始,同時也意味着戰鬥即將結束。
城牆上的牧雲雙手扶在城牆上,眉頭緊鎖。即使是這樣,狩王依然沒有出現在戰場上,沒有想到它真的這麼謹慎。看來還是需要按照計劃行事。
這是金氏第一次見到狩王的親衛隊,以前他只在草原的傳說中聽說過它們。有些東西,只有草原人才能知道。
千狩尊王,萬狩尊帝。只有近萬頭狩聚在一起時,纔會誕生出狩帝,而只有狩帝纔會擁有一隻親衛隊。
難道圍攻落日帳的是由狩帝率領的狩羣?金氏面如死灰,一瞬間他甚至有了逃走的念頭。
傳說中狩帝的親衛隊裡都是活了三十年以上的狩,它們能征善戰,實力遠遠超過普通的狩,甚至它們已經進化出靈智,擁有靈氣。
唉。金氏嘆口氣,接下來恐怕就不是苦戰,而是死戰了。他回頭望向城上的牧雲,依稀的看到牧雲衝他點點頭。
心中有底的金氏重新怒目看向狩羣,單手撐着大斧,另一隻手從腰間抽出戰刀。
草原人果然還是應該用刀來廝殺。金氏揮動戰刀,怒吼一聲,衝向前方。這一次,他將全力以赴。
剩餘的狩獵者紛紛丟下防具,跟隨者他們的首領,同樣嚎叫着衝向褐色的狩羣。
親衛隊中領頭的狩仰天長吼,左右兩側的狩皆如同箭矢一般緊貼着地皮,直指金氏衆人。
狩羣與人類開始了第二次交鋒。
“我們可以準備登場了。”牧雲匆忙轉過身,拉着陽葵朝城下走。狩羣已經傾巢而出,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
“小心!左邊!”陽葵突然驚聲呼喊。
牧雲連忙朝自己身體的左邊望過去,有一張血盆大口布滿自己的視線,牧雲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那口中暗紅色的舌頭,舌頭上還散發着狩獨有的惡臭。
尚且來不及思考,牧雲便下意識的一把將陽葵推開,自己則努力的向後彎腰。
然後,他就眼睜睜的看着這隻狩從自己的面前略過,只差一寸,狩的利齒就會咬住牧雲的喉嚨。
這隻狩一擊不成,落到地面上翻滾了幾圈,又從地上站起,虎視眈眈的看着牧雲二人,舌頭耷拉在嘴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牧雲感覺自己臉上有一絲溫暖,他伸手一摸,只見到滿手的血跡。
“你受傷了。”陽葵踉蹌的奔到牧雲身邊,擔憂的說。雖然牧雲躲過了狩致命的撕咬,但是由於當時二者相距實在太近,狩的利爪還是劃傷了牧雲的臉。
“不礙事。”牧雲將陽葵拉至身後,但是目光卻依然在和那頭狩對視。
他從自己的余光中看到,不斷的有狩爬上城頭,和城上的落日帳戰廝殺在一起。最令人震驚的是,這些狩居然是從城內的方向爬出來的。
落日帳難道已經被攻陷了?牧雲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有沒有武器?”他朝身後的陽葵伸伸手。赤手空拳的對付一隻或者可能更多的狩,實在有些癡人說夢
早知道就買一把刀了。牧雲有些懊惱。
“有有有!”陽葵一邊如小雞啄米般的點頭,一邊從身後的包裹中掏出一個狹長的物體塞到牧雲的手中。
牧雲接過‘武器’,只覺得手心一陣溫熱。他低頭一看,赫然看到一隻烤羊腿,還是吃掉了半隻的烤羊腿。